《【悬疑】白鹭于飞》灯欲燃

16、沈白鹭

　　那场大火之后，我才终于知道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心脏仿佛被四面八方的大手撕扯着，我几乎要被这汹涌的痛苦击穿。明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若非我被复仇的欲念吞没，我们怎么会走入这样的终局？
　　的确，最初我利用她，是想让她为我顶罪。让她成为罪恶的执行者，而我只需躲在暗处，享受着她为我盛上的甘美硕果。然而，我却被困在了我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在虚情假意的伪饰中不经意地献出了自己的真心。
　　我真的对她动了情。
　　我不舍得让她帮我顶罪了。在杀死许峰之后，我有意地让她避免参与到直接到行动之中，尽可能地让她远离危险。然而，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了，从我准备复仇并引她上钩的那天起，我们就是无法分割的共犯，被残酷的欲念所捆绑，永远不能挣脱这残酷的宿命。
　　我们早就深陷罪恶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久违地没有工作，她说要带着我出去兜风。
　　她骑上一辆自行车，我坐在车的后座，轻轻搂住她的腰。我们骑上安平县最长的桥，那座桥横跨了整条江水，如今江水封冻，深厚的冰层如苍茫无垠的雪原，而它屹立在这上空，宛若钢铁巨龙。
　　我们在冷寂的寒夜中穿行着，凛冽的北风吹拂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彻骨的刺痛。我们却没有感觉一样，依旧自由肆意地朝着远方狂奔。她的围巾太长，被吹得飘荡在身后，轻轻擦过我的面庞。刹那间，一阵温柔的风裹挟着青草的香气向我涌来。她身上的味道。
　　“抱紧我，我要加速了！”她高声地呼喊着，生怕话语被呼啸的风吞没。
　　我的双臂收紧，整个人几乎贴在她的背上，透过单薄的羽绒服，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炙热的温度。我沉浮在这片潮湿的热河里，等着她来解救。
　　那个晚上，我们是天地间最普通的一对恋人，在万顷明灭的星光之下，我们张开双臂穿越黑暗的甬道，仿佛拥有着与世界为敌的勇气。

　　正如此时此刻，隔着警察局狭长的办公桌，我凝视着她雾气弥漫的双眼，想到或许我们即将要一同奔赴死亡，心中竟生出一丝罪恶的快感。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总会在事情发生之前计划好一切，就像布置陷阱等待猎物的猎人。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步一步走来，每一个脚印都落在我的预想之中。我害怕所有会脱离我掌控的事物，那会让我感到一种正在坠落的虚无，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
　　于是，我制定了严密的计划，用于复仇，就像我做学生时，每次考试之前都要制定的复习计划一样。我原以为我会万无一失，却输在了她的手里。那些无眠的夜晚，我们依偎在床头数着天上的星星，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只可惜，逃亡的路上不能再容纳半分牵挂。

　　可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为了我杀人。再多的借口都已起不到任何作用，从火场中醒来的那一刻，我只想见到她。我想念她湿漉漉的双眼，想念她甜美清脆的声音，想念她娇憨的笑容，想念她融化在我身体时滚烫炽热的温度。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步入深渊。
　　于是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到了警察局，准备将这沉重而久远的故事，从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