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上药 ...
-
直到窗外那道黑影散去,那两道互相“交织”着的身影才缓缓落幕。
“……你!”
郑子瑜狼狈的捂着自己右肩,他恍然惊觉,此时此刻,唯有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
“等等……咱们是不是忘了来这间医罐是干什么的?”
“哦?”
“上药啊!”
“哦……那你上呗。怎么,你该不会是想……”
某人义正言辞的点了点头:“没错!我现在可是被你打残了,就算我真是那青楼小倌,你还不能怜惜怜惜我?”
此时此刻,他还真像一个炸了毛的小狗,可却又怯懦懦的不敢咬人,竟然有一点……
可这世上,怎么少了那训狗之人?
看他这副模样,贺清蕴愣是半天说不出话。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咳两声,缓步走到了他的身前,目光望向了桌子上的物品,似是若有所思。
“等等!打人不打脸,我错了还不行?我以后……”
可谁知,下一刻,贺清蕴却忽然拿起了桌子上的药粉,轻轻的研磨着,见那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不禁噤声失笑,柔声说道:“人都走了,你该不会还演呢吧?快过来,看在你是个‘伤员’的份上,本大小姐这回发发慈悲,亲自给你上药。”
“怎么?你不愿……”
可下一秒,某人的头就乖乖的凑到了自己的身前,他轻轻的歪着头,眸中似盛满了万千星辰,却只这样凝望着自己,静静的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这要是放在刚才,她定要狠狠扇那人一巴掌,可现在……
贺清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
一时间,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她只得兀自低下头去,强迫自己静下心神,取下了罐中的药粉,可在抬眸望向他的时候,却一时犯了难。
“你……你怎么不脱……”
“脸上的伤最要紧。”
“肤浅。”
可她不得不承认,说来说去,她最终还是被郑子瑜逗笑了脸。
思绪不由回到了望月楼中那一幕……那时,若是没有他为自己挡刀,恐怕毁容的就是自己了吧?
思及此,她手上动作不由轻柔了几分。
可若她此时抬头望去,便会发现眼前之人也如自己一般,目光温柔的仿若一池春水,那眼眸中,也正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
不同于上次逃亡时的惊险,这回四下寂寂无声,月色静谧,唯余院内蝉鸣悠悠,却意外的惹得人心下烦乱。
“你说……屋外刚才的那些人会是谁呢?”
“反正不是叶家的人,兴许是那西楼老鸨派过来的?”
“那岂不是更完了?咱们两个前前后后闹了这么大一出,真要算起来,她不得把咱们活剥了?”
“我觉得不会,他们要动手早动手了。还至于等到现在?至少今晚咱们是安全的。”
“那更不好了。”
“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此时贺清蕴正好为他上完了药,正欲收拾换药,抬眸间,却正好与他对视。可那人却下意识的缩回了目光,望向了别处。
可她只当郑子瑜是心虚了,调笑着说道:“要是让她们传出去什么,那我这名声可别要了。你呀,就更别想活了。”
她若真是那注重名节之人,初遇之时,她便不会叫上自己演那么一出戏,亦不会在那之后独闯西楼,险些被叶晏川劫持。
她更不会在自己被人围追堵截之时,放郑子瑜进了自己房中,嘴上虽说着些绝情的话,却在听他卖惨之后,心软的让他在自己房里过了夜,更是信了郑子瑜的鬼话,给他打了一副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
明知自己会陷入险境,却还是选择骑马救了他,更是因此跌落悬崖,险些失了性命。
亦或是今夜为了查明真相,与郑子瑜扮作嫖客,去探云雀虚实。
被她这么一说,郑子瑜不由卸下了身上的防备,只笑着回道:“那我可真真是罪该万死。既然如此,那我就任凭你发落吧。”
“那还是算了,我这个人心善,可见不得杀戮。”
说罢,贺清蕴拍了拍衣袖,不大自在的起了身,转身欲走。
微凉的夜风顺着窗口掠过,衬得她本就单薄的衣衫更是染上了几分寒意,她眉心微皱,又是想起了什么,神色瞬间懊恼无比。
“我的匕首!”
可身后之人神色却一如往常,只是声音却柔和了几分:“别急,在我这里。”
贺清蕴倏尔回眸,却见那人眸中含笑,忽有皎皎月华倾泻而下,映的他那本就分明的五官更是眉目如画,面若冠玉。虽是有些凌乱,却更染了几分世俗之气,只单单望那一眼,便足以叫人乱了心神。
更何况,那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
似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心头,她只觉一时之间,有许多话在心口难说。
是问他在什么时候捡到的,还是好奇他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匕首,还是……向他道谢?
她低声呢喃着:“郑子瑜……”
那人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随着声音的落地,一同站起了身,迈步向着她走来,却在近在咫尺之时,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我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你的匕首吧?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不,你没看错。”
“那就好……”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无关任何事轻,只单纯的想要与贺清蕴交流的时候。
“……谢谢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那更好了……
他几乎不假思索的便想回道。
真是猪脑子。
郑子瑜又在心里扇了自己几个巴掌,他的嘴张了又张,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安慰她吗?
可偏偏到了关键时刻,平日里那副能说会道的嘴,一时间却又吐不出半个字。
“……我送你回去吧。”
见那人迟迟不回话,他忙的又补充道:“更深露重,你一个人危险。”
“嗯……好。”
不同于以往两人见面就斗嘴的架势,这一回,寂静夜路上,只余两个身影默默前行着,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寂。
郑子瑜闷了许久,望着她这副静默模样,只觉心里不是滋味,他又是思索了半天,才想出了几个法子都贺清蕴开心。
“我给你……”
可他刚要开口,只见眼前漆深夜色之中,倏的多了一道人影,那人越走越近,惊的他下意识的想要拉着贺清蕴转身逃跑,可谁知——
他们眼前站着的,竟是那东宫太子——沈砚修!
这下可好了,自己可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当然,贺清蕴也这么想。
夜,更加深了。
一如某人那双寒意透骨的眸子,伴着那幽幽月色,仿佛要将自己吞噬。
不过这回,还不及沈砚修拔剑与之对峙,贺清蕴就率先护在了他的身前,冲着对面之人大喊道:“你听我解释!”
身后之人却似僵住了一般,贺清蕴本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桃之夭夭,可他偏不。
“还不快走?”
“你不是要解释么?”
“你觉得我能说的清吗?”
言语间,沈砚修已缓缓踱步上前,望着二人眉眼相交的模样,那眉头蹙的不能再紧,几乎遮住了眼底失落的光彩。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竟已走进了清化坊,也恰好遇见了被困在东府门口的沈砚修。
他本以为今天吃了这闭门羹后,再难见到贺清蕴,可谁知再次见面,竟会是这种场景。
原本便被贺怀瑾刺痛了的心,在此刻痛之更甚。
可这回,他却没有举起剑指向郑子瑜,反而是默默无言,只这样望着贺清蕴,眼前之人是这样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他的耳畔不由回想起了贺怀瑾的那句:“清蕴此生不入天家,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强求。”
为什么……呢?
可如今,他望着彼此袒护的两人,心下忽的明白了什么,却又怯怯的不敢再妄加举动。
“你快走啊,你再不走,这回提剑砍你的人,可就是我了。”
郑子瑜望着眼前之人,只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对谁,可那眸中却分明划过一丝得逞之意,就连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
他知道贺清蕴是不会那么做的。
更知道沈砚修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提着剑追着自己满街跑。
可此时他亦知道,贺清蕴有多焦急。思及此,他轻轻挑起了半边眉毛,抿着嘴轻轻一笑,状似无意的撇了那人一眼,终是转身而去。
此时此刻,场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就连平时随侍在沈砚修身侧的文思都不见了身影。
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沈砚修静静的望着眼前之人,有些话哽咽在了嘴边,说不出,也不敢再说。
“为什么?”
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话语,可那出言之人却极为克制,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金簪,那痛感似乎连接于心,伴着瑟瑟夜风,让人难以平静。
可贺清蕴却并没有听清,只含糊的回了一句:“嗯?”
“没事。”
眼前之人勉强笑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今夜……来这里,是来找我吗”
“嗯。”
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却似乎又没有。
“你不要生气,我今夜是有事才出门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一起走吧,夜里冷,正好进屋坐坐。”
可那人却下意识的侧过了身,就连目光都带着一丝疏离:“不了。”
“啊?”
他该不会真生自己气了吧?
“我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快回家吧,姑姑……他们都很想你。”
可这话一出口,他又马上就后悔了。
经此一夜,他们怕是难相见了吧?
“啊……好吧。你也要多注意休息,别被公务熬坏了身子。”
贺清蕴却只当他是政务繁忙,就如同她及笄后的每一次催婚一般,居其位而谋其政,每个人都有要忙的事。
“你也是。”
沈砚修不敢再多看她,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诉说着自己每一日的见闻,懊恼着贺怀瑾为何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可贺怀瑾马上就要走了,在那之后,他们总是能再见的吧?
但贺清蕴却被蒙在了鼓里,她全然不知日后会发生什么,只当沈砚修是与自己耍性子了,他这个闷葫芦,平日里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说,只有等自己亲自去问了,去开导了,他才会开口解释。
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没有目光交汇,亦没有再多言语。
她总想着,等望月楼的事解决完了,自己便告诉沈砚修,与他详细讲述。
沈砚修也这样想着,等朝堂之争安稳解决以后,自己便告诉贺清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以及……他的心意。
可谁也不知,日后要迎接的,却是真正的山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