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葬礼》桐梧先生

2、始于新加坡

　　WTT新加坡大满贯比赛举办场馆外，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警戒线一直从门口拉到车行道路上，保安队将人群隔离在警戒线外，通出一条路来。
　　人群突然开始躁动欢呼，大巴车驶过保险杠，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在停车，几十个人下来，欢呼声停了下来，暗含了些失落。
　　她们举起的手幅上大多印着“扬心”、“梦锦”的字样。是石梦瑶他们两个组合的粉丝。
　　好多啊……
　　“怎么了？羡慕了？”
　　许莱汀坐在靠门的位置，抬头就看到江羽黎爬在窗户上盯着看，眼睛水润水润的，圆溜溜的像个葡萄一样。
　　“没有，只是很感慨。”
　　江羽黎坐正身体，石梦瑶用发绳扎好头发，看着窗外的粉丝笑了笑，“我们俩从16岁就开始搭档，今年19岁才有了这么多喜欢我们的人。你俩这次首次正式混双，等你们的名字打出去了，等你们19岁也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你们。”
　　“我觉得，用不了两年。”江羽黎眉眼弯了起来，“我相信哥哥，哥哥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很多很多，多到数不完的那种。”
　　许莱汀愣神了一下，像是被她感染了，眼睛里也带了点笑，“好。”
　　我们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我们。
　　赵锦一的车窗开着，自从车开进路里，尖叫声就此起彼伏地在四周响起。
　　齐洋和孙可欣从前面的车下来，等他们的车驶开，赵锦一他们这一辆立刻跟上去在台阶前停下。
　　等车停稳了，许莱汀打开车门先下去，转头伸手扶江羽黎下来。
　　一声像是拿喇叭喊的，超级大的“汀汀江上风，黎黎许中松”响彻云霄。一面巨幅旗帜从人群中唰的由下而上摇起来，江羽黎和许莱汀的名字在上面随风抖荡。
　　巨大的“黎汀”两个字用金色写在上面。
　　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听不到了，耳朵里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两人被震惊的手都没来得及松开，风吹过发丝在眼前纠缠，欢呼声像一阵接一阵的浪潮袭卷而来，直击心灵。
　　原来不是没有人喜欢他们。
　　原来他们，也有人喜欢。
　　江羽黎不顾李指不同意，愣是一套撒娇让他应下来，兴冲冲地拉着许莱汀去签名。
　　“梨子！你超级厉害，一定要加油！”
　　“梨子！好好打比赛，我们都会为你们加油的！”
　　江羽黎脸上的笑从一开始就没下来过，她一个个接过递来的照片签名，写好了转手塞给许莱汀。
　　“厅长！我们都超级喜欢你们，一定要和梨子一起去巴黎！”
　　“厅长！看好梨子，让她少吃点冰的！”
　　“好，我记下了。”许莱汀签完最后一个旗帜，想还给人家，却被人家塞进他怀里，“这是给你们的！”
　　“比赛加油！”
　　“我们巴黎见！！！”
　　“给我们的？”江羽黎有点惊讶，却见对方很肯定点头，“对！给你们的。”
　　许莱汀看了眼时间，揪着她的后领把她拉走，临走时还在大声的说“再见”。
　　江羽黎抱着那面旗子喜滋滋的一直乐，许莱汀换好衣服，毫不留情的从她怀里把那个旗子拿走，装进包里。
　　“你干什么?”江羽黎瞬间不高兴了。
　　“别看了，你先找梦瑶姐她们去。”
　　许莱汀在她头上摸了摸，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对面正在喝水的男人。
　　卢一天，在网上故意造谣说江羽黎和他谈过的人。
　　许莱汀本来还担心江羽黎这事是真的，但是现在安心多了。
　　没别的原因，江羽黎纯喜欢好看的。
　　石梦瑶有一次和孙可欣聊天，被他全听见了。说是什么，如果当初江羽黎在见到搭档长得丑的话，她会扭头扔拍子走人。
　　但幸好，他长得有点小帅。
　　这卢一天长得也就……挺是个人的。
　　许莱汀不敢说自己特帅，让人一眼就惊艳，但他也不差啊，收拾一下还是有几分帅的。
　　开幕式需要他和江羽黎上台，许莱汀拿手机看了眼屏幕里的倒映，总觉得差点什么，放下手机跑去找赵锦一。
　　“姐姐，一定得化妆吗？”
　　江羽黎脖子往后缩子缩，有点不想看石梦瑶手里的刷子。
　　“没这个规定，但是你作为国兵女团的门面，必须画。”孙可欣像个北京老大爷一样瘫在椅子上刷手机，江羽黎感觉自己像乡下老人不通网一样。
　　“什么国乒女团门面，我怎么没听到过？”
　　“就是网友随意起的的一种称呼，咱们四个都在里面，叫什么‘国乒女团’，你是咱几个的门面。”
　　“说白了，就是夸你长得好看的意思。”
　　孙可欣看了眼声音来源，下一秒被叫过去帮忙。
　　刘佳梳好头发坐在椅子上滑过来，看到石梦瑶的“杰作”后有一瞬间想打死她。
　　好好一个乖乖听话，还可盐可甜的漂亮妹妹，在石梦瑶手底下快成精神小妹了。
　　“你这化的什么玩意？丑不拉几的，给我起一边去。”
　　刘佳把石梦瑶挤一边去，上手在江羽黎脸上改妆。
　　“赵锦一！你他妈能不能好好的？”
　　“哎呀，这我还是第一给别人弄，你谅解一下哈。”
　　许莱汀从赵锦一手里夺过发胶，自己对着镜子在头上捣鼓。
　　场里的灯光突然暗下来，大屏幕上的红金字幕非常显眼。灯光勾出一排的人影，下一秒音响中传出声音。
　　“让我们欢迎来自中国队的乒乓球运动员——”
　　“齐洋！”
　　“孙可欣！”
　　“王泽宸!”
　　“刘佳！”
　　“石梦瑶！”
　　“赵锦一！”
　　“江羽黎！”
　　“许莱汀！”
　　几人按照念出名字顺序从后台走出来，每念到一个名字就会亮起光打在那人身上，到下一个人时前一个人的光会暗下去，身后屏幕上的名字和图片也随着变化。
　　场内的欢呼声一阵大过一阵，摄像头依次拍过他们，最后停留在江羽黎和许莱汀二人身上。
　　帅哥美女总是吸睛的。
　　许莱汀穿着队服站在那，脸上相比15岁那会，现在已经能看出点下颚线了，身上的韩系少年感呼之欲出。
　　江羽黎被迫画着淡妆，眼睛虽然大但是狭长深邃，温柔中带着点小傲娇，将少年意气风发来了个完美诠释。
　　全场氛围被推向高潮。
　　头顶砰的一下喷出金色和银色的彩带，哗啦啦的往下飘。许莱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整个人一个激灵，挪了挪位置往江羽黎那靠了靠。
　　江羽黎在和刘佳说话。
　　从侧面看她的睫毛卷卷的长长的翘起来，脸像个糯米团一样，嘴唇上难得水润，透出淡淡的粉色。眼角下的泪痣并没有打破她本身就有的清纯感，仅仅只是起到了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确实不愧“国乒女团‘门面’”这个称呼。
　　刘佳对自己的化妆技术很满意。
　　并且实名制的对石梦瑶发出人体最大分贝的嘲笑。
　　许莱汀悄悄侧目看向江羽黎时，又突然莫名的有点害羞，抿唇笑着随着小姑娘的视线一起看向摄像头。
　　前几天的比赛感觉还可以，江羽黎和许莱汀各自在女单、男单和混双稳定发挥，直到今天的混双晋级赛。
　　“哥哥。”江羽黎站在许莱汀身边，他一低头就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怎么了？”
　　“我想打死他。”江羽黎咬着牙看向卢一天，手里的拍子握的死死的，指尖泛白，指甲把手都戳红了。
　　“他好欠揍。”
　　许莱汀瞥了一眼那个男的，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手上果然有了几个月牙一样的印子，印子的周围还有点淡红。
　　“我也看不惯他，但是你干什么自己气自己，等会让他输不就好了。”
　　江羽黎仰着头看他，眼眶气的有点红。睫毛微微卷起来，眼睛下面的泪痣让人一眼就会注意到。
　　许莱汀避开她的视线，扯起衣服擦拍子。江羽黎舔了下有点干涩的唇，把发带套头上，拎起拍子就往球桌走。
　　两人在位置上站好，本局江羽黎发球，她吐了一口气，打出去的时候恨不能一下子把卢一天拍死在这。
　　我去……
　　小鬼今天火这么大？
　　许莱汀心里想着，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一个滑步把打到对角的球给他们打回去。卢一天和他的搭档对视一眼，打了几回，然后发力将球径直向江羽黎的脸打过去。
　　“啊——！”
　　观众席上，石梦瑶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小白球落在地上弹了几下，卢一天捂着脸爬在地上，许莱汀无声的说了两个字，转头去看江羽黎。
　　“你没事吧？”
　　“没事。”江羽黎站在原地淡定的摇头，回想起刚才的情况，看向卢一天的眼神里都带满了厌恶。
　　那球明显是想打到她脸上，好让她受影响不能正常比赛。许莱汀及时冲到她面前把球打了回去，不然就要让他们得逞了。
　　虽然他不来自己也能打回去。
　　但是人家来都来了，那就给人点发挥空间吧。
　　江羽黎摸了摸鼻子，喝了点水润嗓子。
　　坐在教练位置上的李指明显也看到了，他原本就有些面无表情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从椅子上起来就要去找裁判和对方教练说道说道。
　　“不是，那个姓卢的有病吧？人怎么可以这么贱的。”刘佳说完翻了个白眼，石梦瑶和孙可欣都点头表示认同，但是拒绝大庭广众下翻白眼这个举动。
　　齐洋想了下，还是道:“刘你说话注意点，不然又有人骂你了。”
　　“随便吧我靠，我道德本来就低。素质不详，遇强则强。自家妹妹差点被人暗算，我他妈没上去给他一耳光子都算不错的了。”
　　刘佳说完看到卢一天的队员看过来，毫不委婉的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几局，许莱汀跟开了挂一样，打的特别猛。身上隐约有几分江羽黎的样子，是那种想打死对手的样子。
　　几乎不给卢一天他们得分的机会。
　　一板子直接扣死。
　　江羽黎看着长得像个青苹果糖似的，一口一个“哥哥”的甜甜的叫，实际上打球起来跟个榴莲原子弹一样，谁招惹她她就打谁，砰的一下就措不及防给你炸开了。
　　二人配合默契，一番虐渣下来很快就把卢一天他们轻松淘汰。
　　许莱汀学着他们常用的庆祝手势，临走时带点不屑意味的说了句“垃圾”，然后忽略掉卢一天咬牙切齿不服输的样子，几步并一步跑到江羽黎身边。
　　“这次打得超级好，有受伤没？受伤了一定要和我说，别硬抗着。”李指一语双关，说的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没有，哥哥替我打回去了。”江羽黎摇头。
　　“没有就好。”李指将水杯递过去，面上笑得像老爷爷，许莱汀乖乖的点点头，接过杯子喝水。
　　“李指，我……”
　　江羽黎开口想说什么，却被李指打断。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李指忙打住她，“我解决了。”
　　江羽黎看着乖乖的听话，实际上根本不听别人的话，自己还说一大堆让人听她的。反倒是许莱汀，长得看起来不太好管，结果说啥都听。
　　求求老天爷把他们的性格换一下吧。
　　“等会是刘佳姐他们打是吗？”
　　李指点了点头，江羽黎立马来劲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逛了！”
　　“不能，还想着吃，你过会有单打。”李指弹了下她的脑袋，“赶紧休息会去，不然到时候没力气了。”
　　“小汀，你监督她，让她别乱吃东西。还有，也别忘了你还有比赛，好好休息。”
　　“好。”许莱汀点点头。“我知道了。”
　　刘佳和王泽宸等了一会就上去了，江羽黎坐在石梦瑶他们往后一排的位置吃西，眼睛中透出的懒和嘴里被塞得像仓鼠一样的脸有种割裂感。
　　感谢梦瑶姐的投喂。
　　江羽黎眯好吃到眯起眼睛，感觉自己又幸福了，原谅这个世界一秒钟。
　　后面的日子无非就是吃和打比赛，许莱汀和江羽黎一人兼三项，顺顺利利又有点坎坷的打进决赛。
　　“让我们恭喜中国队球员江羽黎，许莱汀在男女混双决赛中夺得冠军！都说少年不惧岁月长，彼方尚有荣光在。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祝贺他们！”
　　小白球滚落在江羽黎脚边，她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贴在后背上，鼻尖沁出汗珠。许莱汀胳膊撑着腿喘了几口气，见江羽黎走过来张开手，站起身走过去抱住她。
　　两道人影交叠，观众在此刻为他们欢呼。
　　两人停了一秒就又分开，下场直奔李指。
　　李指方才还严肃的表情在他们看过来后立马露出笑容，有力的臂膀将他们揽入怀里，笑呵呵地拥抱他们。
　　“辛苦你们了，尤其是小黎，你感觉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两人从他怀里出来。他们的毛巾放在一起，还都是同一个颜色，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是谁的。
　　江羽黎无所谓的随手拿了个毛巾擦汗，边擦边摇头，“没有，我最近一直都有练体能的。”
　　李指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
　　江羽黎刚来的时候，他们得知江羽黎小时候经常生病，以致于她到现在体力都不怎么好，每次打比赛李指都担心她会体力透支不舒服，从而导致影响打比赛。
　　“你们两个先休息一会儿，然后等会再去领奖。“李指从包里掏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许莱汀，“知道你小子能喝，多给你带了瓶。”
　　许莱汀站在那拧开瓶子喝水，乖乖的弯下腰让江羽黎拿毛巾给自己擦汗。许莱汀高了江羽黎一个多头，她得踮起脚伸长胳膊才能把毛巾盖到他头上，用毛巾乱擦了一通，然后笑嘻嘻拉上他去领奖台。
　　“你发什么呢？”石梦瑶看到孙可欣在拿手机发微博，孙可欣抬起头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你等会自己看。”
　　手机提示音响起，石梦瑶打开手机一看，孙可欣的微博就这么水灵灵地发了一个九空格出去。
　　“你发他们互动的照片？”石梦瑶看到具体内容时皱了下眉毛，“你不知道网上很多人都说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知道啊，但他们是吗？”孙可欣举起手机放大屏慕，将二人领奖的样子拍下来，“他们就一搭档而已，我们越不发，他们就越觉得两小孩在谈，还不如大方发了。”
　　“再说了，还有人说你和赵锦一谈了，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谁看的上他啊，那真是眼瞎了。”
　　孙可欣见她摇头，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所以妮儿，大大方方的奥。”
　　“你把你那东北大渣子味收一收，带的我口音都快偏了。”
　　赵锦一是辽宁人，孙可欣是吉林人。石梦瑶感觉自己每天被两个东北人围着说东北话，她方言都快忘了怎么说了。
　　孙可欣晃了晃脑袋，故意学她的样子阴阳怪气的重复一遍她的话，不出意外获得了一个气急败坏的石梦瑶。
　　今天也是贱贱的一天呢。孙可欣在微博这样发着。
　　闪光灯被统一关了起来，江羽黎和许莱汀在领奖台上拿着手捧花配合着拍照，然后去接受采访。
　　第一个记者提问：“网上谣传你和选手卢一天曾有过一段恋情，请问这是真的吗？”
　　这是什么问题？
　　当这里是娱乐圈吗，还恋情。
　　许莱汀皱了皱眉，想跳过这个回答别人的，刚想开口，就被人拽了下袖子。
　　江羽黎不动声色的抬起手看她的指甲，然后抬起眼，有些阴阳怪气的笑了笑，“体育竞技，不谈感情。”
　　“恋爱只会影响我的速度，除非他能与我并肩。”
　　“我今年才16岁，满脑子里都是乒乓球，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以前也没有谈过。对于说什么什么人是我前男友这件事，我表示十二分的嘲笑，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他发出律师函，并且向法院起诉。”
　　江羽黎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做作的捂起嘴，看了许莱汀没忍住笑起来。“啊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说人家不好的，我就是有意的。”
　　“最后，我送一句忠告：没有实力的人最好闭嘴，有实力的人最好住嘴。”
　　“这里是体育界不是娱乐圈，如果连这都分不清的话，那我建议你还是别做记者了。”
　　江羽黎的眼睛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说话毫不留情，说的那个男记者脸都变红了，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听的许莱汀一愣一愣的。
　　“还有谁有问题吗？”江羽黎道。
　　“有的有的。”说话的记者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大姐姐，“请问梨子对于本次比赛获胜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玩意？
　　这我哪知道，打就打了呗，赢了就赢了呗。
　　江羽黎眼神呆滞了一下，下意识咬嘴唇扭头看向许莱订，许莱汀接收到她的意思，轻咳了一下从记者手接过话筒。吹了口气看麦开着，回想了一下李指发给他的模板，熟练的开始背诵。
　　“对于本次比赛的获胜，还是要感谢教练和各位前辈的指导，以及搭档的默契配合和自己长久以来的不懈努力。都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很幸运，也很感谢它们都降临在我们身上。”
　　许莱汀看着摄像头，没看到江羽黎瞪大的不可置信还带有一丝怀疑和绝望的眼睛，顿了一下将后面的话说完，“当然，我们身上还是有一些不足的地方，后面也是会多加努力、进步，争取能成就更好的我们。”
　　江羽黎听着许莱汀说着和李指给自己发来的一模一样的内容，越想越气，愣是给自己笑气了。
　　一想到这是在采访，又立马收起笑容板着张圆圆的可爱的脸。
　　李指说过，喜怒哀乐不能上升表面，要沉稳冷静，时刻记住自己代表北京队。
　　记者继续发问：“谢谢厅长回答。我见队中成员大多都会叫一些比较亲昵的称呼来表示大家对成员的关爱，比如‘锦鲤’、‘瑶瑶’、‘可欣’等等，那么请问两位平常是怎么称呼对方的呢？”
　　“呃……”江羽黎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摸了下鼻子悄咪咪看向许莱汀，用眼神寻问他。
　　能说吗？
　　许莱汀对上她的视线，挑了下眉：你说呢？
　　江羽黎站在那像个偷偷上课吃零食被发现还死不承认的学生。许莱汀笑了笑，拿过话筒，“大家通常叫她梨子，但是我一般叫她小鬼。”
　　某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能说，江羽黎这么想着，从许莱汀手里接过活筒，“哥哥。”
　　“喔！”
　　许莱汀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又突想起她确实这么叫自己，也不好反驳。
　　围在这的记者不约而同的发出起哄的声音，搞得许莱汀有点不好意思。他舔了下嘴唇抬手揉揉头发，嘴角边扬起一抹笑，自然的捏了下她的脸。
　　江羽黎声音并不是甜美的类型，声线较正常女生要低一点，带了点少女的稚嫩，却富有磁性，尾调像一把小钩子一样。
　　这是一个哪怕是女生都会春心荡漾的声音。
　　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沦在清醇的白葡萄酒里，细细品尝出一丝青涩的味道。
　　“两位的关系像是很护着妹妹的兄妹呢，那我们就恭喜两位获得冠军，并期待两位可以与我们在巴黎相见。”
　　记者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很平易近人。
　　“姐姐再见。”
　　江羽黎唇边绽开一抹微笑，抬手与她和其他记者告别，然后转身小跑着追上许莱汀，和他并排走着。
　　“许莱汀你刚笑什么！我平常不就这么叫你的吗？”
　　江羽黎觉得她说得没问题，反倒是他们莫名其妙的。
　　“没笑什么，就是想到赵锦一走路不看路撞人家车后背箱上了。”许莱汀随口编了个赵锦一的黑历史，支开江羽黎的思路，借机转移话题，“等会是男单决赛，你要看吗？”
　　“行啊，刚好看看泽宸哥打得怎么样，但不一定是他，所以没准还能顺便给齐洋哥喊几句。”江羽黎从包里拆了包薯片夹了几片塞进嘴里。
　　许莱汀沉默了一会，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圈在那里，低头看着她，“你光看他们？”
　　“奥，不然呢？”江羽黎啧了一声，想扒开这个挡住她视我的人。“你让让，那么大一个挡着我都看不见了。”
　　“江羽黎。”许莱汀一字一顿道。
　　“啊？”江羽黎抬头看他，许莱汀上手固定住她的头。
　　他很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很缓慢地说。
　　“不要给别人加油，给我加油。”
　　手心的温度贴在脸上，江羽黎手不自觉得松开刚拿起来的薯片，连呼吸都放轻了很多。
　　“不要看别人，看我。”
　　场馆里的音乐随着律动撞进耳，琥珀色的眼睛干净明澈，眉眼间合在一起却有了几分英气，隐隐透露出她的坚毅和果敢。
　　少年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而后又有条不紊地跳动着。
　　时刻关注比赛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比赛的人是谁，了解一个人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是故意在开玩笑。
　　用一份万众嘱目的荣耀，换一份只有你我明白的秘语。
　　请你见证我的加冕时刻。
　　请你铭记我此刻的心跳。
　　“哦，知道了。”江羽黎拍开他的手，继续吃薯片。
　　临上场前，李指把许莱汀叫过去单独说话，江羽黎的手机在此时亮了起来，收到张露发来的一条消息。
　　她瞳孔猛得缩了一下，转头看向许莱汀的方向，却看到他已经上场，忙放下东西回复消息。
　　石梦瑶正在录比赛视频，转头就看到江羽黎眼眶有些红，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放下手机问她怎么了。
　　江羽黎抿着唇，关了手机不再去看，低着头缓了一会儿，才有点哽咽的开口。
　　“张露姐发来消息说，我不需要一个不是第一的搭档。”
　　石梦瑶没听懂，孙可欣接上，“和厅长打的是王泽宸。”
　　“就……你懂吧，厅长打过小王的机率很小，但不是没有。”
　　“虽然王泽宸天天除了训练吃饭就是睡觉，但他确实是男队里面打得很好的。”
　　孙可欣有些同情的看了眼江羽黎，默默转回去看手机。
　　他们搭的时间不长，但石梦瑶他们都知道，两人的配合很巧妙。
　　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位居世界第二十一和空降世界第六。顶尖的左右正手，和两个拔尖的天才。这种种都将他们配在一起，在一个17岁一个不到17岁的的年龄就可以吊打素有“乒乓终结者”的混双世界排名前十的组合，单打远胜世界前五，初次搭档就比搭了几年的还好。
　　要找出这样的两人很难。
　　要找出像他们俩这样的更难。
　　江羽黎的零食吃了一半就乱塞进包里，全程注意着比赛情况，手握成拳，紧咬着下唇。
　　场上许莱汀的状况并不好，始终追赶不上得分，以至于连输三局。
　　他靠在围栏上，有些烦躁的骂了几句，极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他脑子里很乱，翻来覆去都只有一句话，旁的什么都想不到。
　　“体育竞技，不谈感情。”
　　“恋爱只会影响我的速度，除非他能与我并肩。”
　　体育竞技，不谈感情。
　　他不是江羽黎，他做不到不谈感情。
　　但感情，只属于自己的队友，不属于对手。
　　“哎哎哎，继续了继续了！”
　　赵锦一的话把江羽黎的神拉回来。
　　她关上手机调成静音，将那些打过来的电话全部拒接，随手扔进包里，去认真观看这场比赛。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张队挂了电话，眉毛皱在一起，声音里带了些恼怒，“她这什么意思？不接电话？这是什么态度？”
　　“要我说你闭嘴好吗！”张露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她爸吗她一定得接你电话，早跟你说了把你那什么所谓的‘压迫式教育’放下，你非不。之前那些听话的孩子还好，结果你非得去找她。现在好了，你要敢拆队，她直接退役。”
　　“江羽黎的价值有多大，我们都心知肚明，如果她因为你而退役，你还不如趁早想想该怎么跟上面解释。”
　　张露拿手机看比赛直播，对亲哥说话毫不客气，“你真当小孩们尊敬你是前辈，叫你一声张队，你就真一直是了？哥，其实说白了你就是个欺软怕硬还喜欢摆架子的，还不如早点退役了算了。免得丢了国乒的脸。”
　　江羽黎刚才给她发来消息，她说：如果上面执意如此，她直接退役，并且从此不再进体育界。她保证，没有后人比得上她。
　　以她的天赋和实力，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威胁，也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对国兵未来的发展也会带来影响。
　　张露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比赛直播笑了笑，切屏到微信某个聊天界面，回复了一句“拒收”。
　　当事人淡定的坐在观众席，看着席下灯光中来回倒的小白球旋转，从一个拍子再到另一个拍子。
　　弹跳在球桌上，然后掉落，拍走。
　　赵锦一和齐洋扭头看到江羽黎此刻脸不慌心不急，坐的四平八稳，喷啧几声齐齐把头转了回去。
　　手上的痛感提醒她要时刻保持冷静，江羽黎想到如果被许莱汀看到手心的印子，八成又要说她，松开拳头改为十指相扣成拳。
　　她在心里默念着许莱汀的名字，唇贴在拇指上，上下两排的牙齿有些抖。
　　许莱汀发力将最后一球打回去，小白球完美的落在地上，场中响起一阵欢呼。
　　他嗓子干的不成样子，刚才肾上腺素极速飙升，让他的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现在降来下后，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的跳，只觉得指尖都能感受到血管里传开的心的搏动，喉咙间隐约的猩甜再也无法忽视了。
　　他下意识的朝某个位置看去，却发现那根本没人。他眼里的情绪从惊愕变为慌张，再到不知所措，微小到人很难注意到。
　　许莱汀有点失落，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毫不犹豫抬脚走向领奖台。
　　“哥哥！！！”
　　熟悉的称呼和声音闯进耳朵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先一步接住飞奔过来的人。
　　发丝和衣摆飞扬，我们的心跳共频。
　　只此一刻，只此一秒，这是我对你无声的祝贺。
　　为你我欢呼。
　　庆祝这热烈而又灿烂的青春时代。
　　“在前三场里，我们都看到厅长的状态明显不好，那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在后四场中赢得胜利？”
　　还是刚才混双采访的那个大姐姐记者，她的每一个问题都问的很巧妙。
　　“在比赛前我的教练告诉我，上面下达命令，我的搭档不能有一个不是第一的搭档。但是幸好，第一是我。我搭档的搭档，也是我。”
　　许莱汀气还没喘匀，说话有点断断续续的，但是里面的喜愉却是已经溢于言表了。
　　“对于这件事，厅长在比赛中全力以赴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那么梨子有什么行动吗？”
　　见对方问到自己，江羽黎干脆利落的接过话筒，抬眼看向摄像头，像是要通过摄像头看到某个人一样。
　　“我告诉他们，如果我的搭档是别人，我会保证在我退役后，他们找不到第二个江羽黎能代替我出征巴黎。”
　　“啧啧啧，少年人就是年轻气盛。”远在北京的张露看着手机屏幕里，少女不容置疑的神色和赌定的语气，无奈又有些纵容的两手
　　一摊，耸了耸肩。
　　“好吧，不得不说实话，你赌对了，我后面可就指望着教你了。”张露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屏幕上江羽黎的脸，缓缓露出一个欣赏的笑来。
　　采访过后十分钟，体育总局官号发布中国男子乒乓球运动员张伟退役。
　　江羽黎直对体总的话被剪出来，和当时许莱汀的话一起冲上热搜。
　　许莱汀在与王泽宸最后一局中的八次扣杀，是让他获得胜利的关键因素。被关注比赛的网友称为“世乒八扣，与你并肩”，并被放在各大社交平台。
　　江羽黎在观众席观看比赛时的一系列紧张动作，被相关人员发布，引起广大网友热议。
　　与此同时，孙可欣的微博中发布的九宫格照片，被无数人评论和转发。
　　当事人双方在同一时间发布赛程结论和获奖合照，对本次比赛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锦一哥，我真的太感谢你了，你发出去的视频让我看到后真的很尴尬。”
　　如果眼神能杀人，江羽黎眼神能把赵锦一杀上好几次，还给他戳出个血窟窿。
　　“你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说，许莱汀比赛我比他紧张？你让我脸往哪放？”
　　赵锦一笑了几声，反驳她，“我又没说错，你就是紧张了，我们几个可都看到了。”
　　齐洋应声附和，举起手机:“我这可还有高清版的，梨子，我们可都看到了。你连薯片都不吃了，采访直接公开和体总对着干，我都佩服你。”
　　“不是体总的决定。”江羽黎淡然出声。
　　“其实是张伟前辈决定的，他谎称上面都同意了。我大概能猜到他想干什么，但是可惜了，我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江羽黎手中拿着扑克牌，洗牌的时候抽空看一眼两人，“更何况他的‘压迫式教育’不适合现在的时代，淘汰是必然的。”
　　“直接给人干退役，你真厉害。”赵锦一把牌合在一起，拿在手里搓开。“你一来没几年就干了我几年想干又不敢干的事，哥发自内心的佩服你。”
　　“不是我。”江羽黎摇头，“我没干让他退役的这种事。”
　　“不是你那是谁？难不成是张露姐？虽然他们俩看起来关系不大好，天天吵架，但是不可能吧，他们不是亲兄妹来着。”
　　齐洋猜测着，看到江羽黎出的牌，从牌堆里拿起来又给她，“妹你这不对，这不是这么玩的。”
　　江羽黎把牌拿回来，“我都说了我不会玩，你俩非得硬拉着我打。现在觉得我不会打了，刚才怎么不找别人去。”
　　“那这不是没人了吗？别人都嫌我俩烦，就你不嫌我俩烦。”赵锦一抽了两张牌放在小桌板上，“对J。你们都紧张点，哥我可就剩3张了。”
　　江羽黎心里正默念从小到大的顺序，一只手从旁边出现，抽出两张牌甩在桌上。他的胳膊搭在椅背上，自然垂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对K。”
　　许莱汀趴在椅背上，见三人都没说话，将江羽黎手里全部的牌抽走，打出去。
　　“顺子，没了。”
　　赵锦一收回目光，把头转过去看向齐洋，“他刚在这吗？”
　　“不在。”齐洋摇头。
　　“那他时什么时候过来的？”
　　二人同时疑惑，齐刷刷地看向许莱汀，他挑眉笑了下，江羽黎说道：“刚才我洗牌发牌的时候。”
　　赵锦一震惊了，“我去，妹儿你怎么知道的？”
　　“听出来的。”江羽黎淡淡的抬眼瞥了一眼他，“我听力好。”
　　“等会下高铁了要出去玩吗？”许莱汀扭头问她。
　　“行啊，去哪玩？”赵锦一顺嘴接道。
　　许莱汀啧了一声，挥手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谁问你了，李指说了，你要和石梦瑶训练。”
　　“不是，为啥？”赵锦一脸瞬间扭曲。
　　“你们要开始备战杭州亚运会了，过几天还有德班世乒赛需要打。”
　　赵锦一：“你说的几天，是多久？”
　　许莱汀思考，“德班的话，大概……2个月吧。”
　　“2个月？！还那么早为什么你们俩能出去玩？我也想去！”赵锦一发出尖锐爆鸣声。
　　“我们俩打完李指特意让我们休两天假，你又不打。”许莱汀一语击碎赵锦一的美好幻象，然后不顾他的痛哭坐回座位上。
　　“哥哥，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好欠揍哦。”江羽黎捂着嘴笑。
　　“跟赵锦一学的，你不许学。”许莱汀笑得像个上学上一半被通知放假一个月不让给外说的学生，含蓄却又无法掩盖。
　　江羽黎轻轻晃着脑袋，哦了一声转回去，脸上笑盈盈的。
　　许莱汀闲得没事干打开手机刷视频，突发奇想想发个动态，退出去又打开相机寻找可以拍的。
　　距离采访后过了一天，许莱汀的微博又响起了更新提示音。
　　四张照片中，放在首位的是从孙可欣那里要来的八人合照，第二个是夺冠合照，第三个是赵锦一和齐洋打牌，最后一张的风景图一个人都没有，但却最引人注意。
　　窗外的阳光洒进车厢里，搭在小桌板上写字的手上戴了只港风的复古金属腕表。手的主人肤色白皙，胳膊上骨肉匀称，手指又长又细，手腕外侧有一颗小痣。
　　手机倒扣在桌子上，耳机线绕成圈圈放在手机旁，桌角处放了瓶喝了一半的饮料。
　　网友纷给猜测坐在许莱汀旁边，靠窗位置的人是谁。跑去把微博当朋友圈发的赵锦一和孙可欣账号底面，果不其然摸出了点头绪。
　　从许莱汀发的第二张图片可以知道赵锦一和齐洋同坐，从孙可欣的微博中知道她和石梦瑶坐在一排。
　　照片是厅长本人发的，那么请问团宠小妹妹梨子人去了哪？
　　她平时微博不怎么发，但是在几人的微博里面可是最活跃的。
　　有人找来了国乒队里和许莱汀关系不错的几个人的手，留下来符合照片中手的只有几个，分别为赵锦一、齐洋、石梦瑶、许莱汀以及江羽黎。
　　看表的风格，和小桌板上写字的本子，判断此人应当是一个品味以及风格都不错的人，所以排除喜欢东北大花袄的赵锦一和眼光有点瞎的齐洋。
　　再参考以往出行照片，可以找到许莱汀本人有一个同款但是黑色表带的表，而照片里面腕带明显是咖色，所以排除是许莱汀本人。看孙可欣以前的日常分享，可以知道石梦瑶喜欢坐过道，而且不喜欢戴表。所以直接排除，只剩下江羽黎一人。
　　如果还有存疑，那么继续来看。
　　耳机线绕圈众所周知是许莱汀的习惯，江羽黎在很多孙可欣和赵锦一发的照片中，手机通常都是倒扣在桌面上。
　　照片放大可以看到手机壳后贴一个线条小狗的贴纸，江羽黎是线条小狗的忠实爱好者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桌角的饮料从颜色来看判断是茶，应该是东方树叶或茶兀。从瓶身的样子来看是茶兀，包装露出来的一角能猜出来是西柚茉莉。
　　好巧不巧，江羽黎曾在刘佳没事干的在采访中，明确说自己很喜欢喝西柚茉莉。
　　如果证据不够确凿，那再继续。
　　回顾各场比赛中的发球特写，可以找到江羽黎的在手腕外侧在相似位置也有一颗痣。
　　江羽黎发的微博不多，翻到以前发的微博，可以找到过年时收到的一些新年礼物，其中许莱汀赠送的就是一块表。
　　石锤了，坐许莱汀旁边并且靠窗位置，正在写字的就是江羽黎。
　　这些线索被人一条条罗列出来，并配图放出证据，条理非常清晰。
　　当然，当事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许莱汀找几个人打了几把游戏，转头看了眼江羽黎盯着窗外发呆的侧脸，实在是感觉无聊，关了手机决定去找赵锦一打牌。
　　赵锦一一个担两人，对于他的加入表示十八分支持以及欢迎。
　　列车稳稳的停在高铁站，广播里传出列车员的声音。
　　江羽黎拉着行李箱跟着大部队走，已经开始期待等会聚餐吃什么了，许莱汀像个保镖一样跟在她后面，旁边走着李指。
　　“这丫头每天都有活力，看着都有精神，让人开心。”李指看着江羽黎蹦哒着和前面人聊天的样子，不禁又挂上慈祥老父亲看乖乖女儿一样笑。
　　“果然还是小棉袄好。”
　　“李指，你的意思是我不好吗？”许莱汀有些闹的意思在里面，李指听他说话想起来人就在旁边站着，连忙改口。
　　“你也好，你俩都好。”
　　许莱汀鼻孔中哼了一声，满意地点头，大走几步走到江羽黎旁边。
　　“小鬼，你晚上想吃什么？”
　　“诶？问我干嘛？”江羽黎个不高也不矮，在许莱汀眼睛里就是小小一个。
　　她嗯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不知道，跟着你们吃就行。”
　　“那奶茶喝吗？我请你的那种。”
　　许莱汀看到江羽黎迅速抬起头，“喝！”
　　“谢谢哥，你人真好。”
　　江羽黎眼睛弯起，嘴角咧开露出几颗牙，走路都欢乐快了许多。
　　高铁站外，众人都依次上了体总的大巴车，江羽黎的笑在看到路边那个眼熟的车牌号后停在了脸上。
　　“爷爷奶奶听说你回来了，让我来接你去一起吃个饭。”李聿行降下车窗，窗外的风迅速涌进车里。
　　像是怕她不信，李聿行将手机放在通话界面递给她。江羽黎看了眼许莱汀，松开行李箱拿过手机到旁边去接电话。
　　许莱汀紧跟着将她的行李箱拉在手里，随眼看了眼李聿行，一句话不说把头扭向江羽黎的位置等她回来。
　　手机被人从车直接扔进车窗里，江羽黎去拿行李箱，没动，回头一看，许莱汀站在那跟个木桩一样，死活不松手。
　　她打心底里觉得有些好笑，干脆不拉了。
　　“哥，帮我把行李箱放后备箱好吗？”江羽黎轻声的跟他说话，许大个脸上的不高兴立马散了，转身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汪羽黎的脸在看到李聿行时彻底冷了下来，李聿行揉了揉被手机砸痛的胳膊，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对方直接无视。
　　车门被关上，李指踩下油门将车开出去。江羽黎转头就看见许莱汀像个呆子一样盯着自己。
　　“干嘛？你呆了？”
　　“他叫你吃饭你怎么不去？”许莱汀状似不经意道。
　　哇，那这可真是太不经意了。
　　“我去了你怎么办？”江羽黎笑着，拿手机看了眼微信，然后果断的将几个人拉黑删除。
　　“这网友可都说了，我们许莱汀大朋友，可是个高需求宝宝呢~”
　　江羽黎故意逗他，尾调上扬，眼睛里含着笑，像是有星星一样。
　　许莱汀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舔了一下嘴唇，别扭的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李指听他们俩说话，也跟着笑了笑，熟练的打方向盘转弯。
　　江羽黎回家关上门，一把将行李箱推开，扑在沙发上睡了一小会儿，起来去浴室简单冲了一下。
　　水珠滴在地板上渐渐地没了踪迹，江羽黎换好衣服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外面阴了的天。
　　微风从阳台吹进客厅，被冻成深绿色的叶子现在变得青翠。电视上正回放着比赛直播，江羽黎倒在一堆毛茸茸的小狗里，从看着天空发呆改为看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铃声从地上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盖住了一样，听起来有些闷。
　　江羽黎翻身起来，将掉在地上的玩偶摆回沙发上的大部队中，捡起手机接电话。
　　“哥哥。”
　　许莱汀站在树底下，抬头就可以看到那扇垂下来玫瑰藤蔓的窗户。
　　“哥哥，怎么不说话？”江羽黎关了电视，拿了杯子接水。“你在哪儿呢？”
　　“你家楼下。”许莱汀道。
　　“咳！咳咳咳。”
　　江羽黎放下水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阳台，果然看到他在楼下站着。
　　许莱汀手机不离耳朵，电话还在相通，他抬起手挥了挥，唇角也跟着一声上扬。
　　“哈喽妹妹，要和我出去约会吗？”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的声音，江羽黎看着他那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撩妹的样，盲猜是赵锦一和齐洋那两个不着调的出的损招，关上阳台门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回客厅。
　　许莱汀见对方将电话挂了，暗道一声不好，再打过去时却只听见忙音。
　　“哟，给谁打电话呢？哥哥。”
　　许莱汀动作一顿，抬头就看到江羽黎身上穿了件外搭衬衫走过来。
　　“给你带了奶茶。”
　　少年答非所问，在微风中笑了笑，将手上提着的东西递出去。
　　“谢谢啦。”江羽黎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说实话，我一直觉得，逛街就是两个人吐槽所有商品然后回家休息。”
　　“但是都没有人约，我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也怪尴尬的。”
　　“那要去吗？”许莱汀顺着她的话问。
　　江羽黎意外的挑了下眉，唇边扬起一抹笑，“哥哥，你真要和我约会啊？我很费钱的。”
　　“没事儿，我钱多。”许莱汀不落下风。
　　他家境不差，从小最不愁的就是钱。
　　江羽黎半靠在沙发上，许莱汀拉开帘子从衣帽间出来。江羽黎在看到时眼睛一亮，学着港剧里的富家公子哥吹了声拐了好几个弯的口哨。
　　“呦哥哥，看不出来啊，深藏不露。”江羽黎笑着，从口袋摸出一张卡递给销售，“他刚试的全要了。”
　　“好的，请稍等。”
　　销售微笑着接过卡去打包结账，许莱汀皱了下眉，坐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买这么多干什么？我又穿不了几次。”
　　他也是知道江羽黎大概的家庭情况。
　　两代从政，六代从商，家境优越，教育良好，并不缺钱。虽然有时候有点小任性，但是进退有度，日常中的行为举止让她看起来就是被宠出来的孩子。
　　“不是要和我约会吗？”江羽黎从沙发上站起来，微微抬起下巴直视他的眼睛，“既然要和我约会，当然得穿好看点。”
　　她露一个笑来，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迈开腿走开。
　　什么？
　　真约会啊？
　　“你那话什么意思？”许莱汀追上去问。
　　“字面意思，其实说白了就是开玩笑啦。”江羽黎拿便签写下一个地址，推给销售，“送到这，谢谢。”
　　“你但凡去找石梦瑶问问，就能知道我的‘光辉事迹’。”江羽黎站在围栏边，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负一楼，水晶灯从顶层一直掉下一楼，被切割成各种形状的水晶在灯下闪闪发光。
　　许莱汀一条胳膊搭在扶手上，侧着身站，闻言来了兴趣，“什么光辉事迹？”
　　“大概……过年前吧，我大冒险输了。孙可欣要我对体总里的母猫说情话唱情歌，我说完了也唱完了，结果它真的发情了。”江羽黎想着想着笑起来，下意识去看许莱汀的表情。
　　冬天，这哪里是春天啊！
　　天杀的谁能想到那只猫居！然！发！情！了！
　　这个锅江羽黎是坚决不背。
　　“我也算是当了很久的军师了，结果有一天被一只猫整不会了。”
　　“你还当军师教别人谈恋爱啊。”许莱汀道，“挺厉害的。”
　　“嗯哼~”
　　“我会的可多着呢，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啊。”江羽黎有节奏的点着头，将手机转过去给他看，“你看，这就是个例子。”
　　许莱汀仔细看了看，心里缓缓升起一个答案，“这是……赵锦一和石梦瑶？”
　　江羽黎的表情从无聊转变为惊讶，“你看出来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许莱汀伸手指了指聊天界面顶框上的名字，“你备注的就是啊，他发来的照片对面不就是石梦瑶。”
　　哎？！
　　手机被迅速收了回去，江羽黎表情像那个慌张的猫咪表情包一样。
　　她怎么把备注这事给忘了？
　　他着看对方一阵手忙脚乱关了手机，然后露出一个标志性微笑。
　　人在特别尴尬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忙。
　　许莱汀觉得这句话在江羽黎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但是怪可爱的。
　　头顶的灯发出明亮的暖色，江羽黎一眼就看到李指他们的位置，和许莱汀走过去坐下。
　　“张露姐好。”
　　“张露姐。”
　　二人同时开口向张露打招呼，张露笑了笑，道：“你们好。”
　　吃饭的时候，许莱汀的目光在张露和江羽黎身上来回换，江羽黎跟没事人一样吃饭，时不时和张露聊上几句，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我听李哥说，你喜欢冰淇淋，这家虽然没有，但是烤酸奶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服务员上齐饭菜，张露将那盘几个被弄的金黄的长条方块，被特意堆成小塔山的烤酸奶推到她面前。
　　江羽黎甜甜一笑，说了声谢谢。
　　几人吃了一会儿，李指和张露对视一眼，相继放下筷子。
　　要进入正题了。
　　许莱汀想着，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张露道:“我现在已经三十一了，想着退到后面当教练，前几天看你们的比赛，觉得你们很有天赋。”
　　“所以李指离开你来当我们教练，是这意思吗？”许莱汀道。
　　“你这小子，一天天尽乱猜，猜错了。”李指摇头，“小黎现在一直没有教练，打球全靠跟着别人学，后面你们打混双，也就成我教她了。”
　　江羽黎的教练王指在带了她一年多后就因为身体原因离开了，上面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教炼，也就导致她一年内全凭自己教自己，又或者是听别人的教练教。
　　说好听点是兼学百法，说难听点就是散养。
　　这对一个处于进步时期的运动员来说，很不好。
　　张露见江羽黎没什么反应，知道她这是在考虑，于是又说，“WTT新加坡大满贯的比赛，我想你们的实力已经很清楚了，后面还有德班世乒赛和杭州亚运会。在那之前，我会教给你所有我会的东西，帮助你九成夺冠。”
　　德班世乒赛算是世界赛，杭州亚运会也不遑多让。其中一定会有来自他国而且很厉害的对手。她可以在国内轻松拿冠军，但不一定能确定在世界上拿冠军。
　　正如她说的话。
　　体育竞技，不谈感情。
　　没有人会因为她小就会让着她，他们都是在为国家荣耀而战。
　　即使天才惺惺相惜，可胸前的国旗远远大于背后的名字，体育界也从来不缺天才。
　　江羽黎是个聪明的后辈，张露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并且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当初张伟让她和一个刚入队只有一两年的小孩打，她觉得太过分甚至还和张伟大吵了一架。后面她去看江羽黎和许莱汀对打石梦瑶和赵锦一，又冒出了想和这个小姑娘打一次的想法。
　　结果已经有了。
　　她是一个天赋、实力和努力集于一身的好苗子。
　　当之无愧一声“天才”的那种。
　　张露觉得自己输得一点也不意外，也一点都不亏。这恰巧证明了中国在未来一定会将乒乓球推上难以突破的顶峰。
　　是好事。
　　她希望这个未来的世界第一能好好想想。
　　江羽黎的天赋不允许她的实力只是这样，她本就该当世界第一。
　　“好啊。”
　　江羽黎沉默了很久突然出声，她抬起眼睛看向张露。
　　“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张指。”
　　她答应的很爽快，李指松了一口气，冲张露给了个眼神，张露脸上立刻笑起来，对这位年轻小姑娘友好的点点头，“请多指教，小羽。”
　　那个烤酸奶江羽黎最后还是吃了，又吃了大半的水煮肉片和酸菜鱼。
　　张露和李指一直在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根本没吃几口。许莱汀合理怀疑他们这顿饭就是为了江羽黎同意张露当她教练的。
　　诡计多端的大人们。
　　许莱汀默默吐槽，并且获得了江羽黎的那份冰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