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蛇》化念为语

20、姻缘镜印无影

　　兰不染对于眼前这个人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对方的话，字字扎入他耳中。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身体和头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兰故知的下颔压到他的头顶，一只手抚上他的发，而后在他的额间印个不轻不重的吻。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
　　兰不染抬起头，望着眼前人，脑袋还是懵的。
　　兰故知看他这神情笑了起来，他挑眉道：“哥哥，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了，不然我会伤心的。”
　　兰不染莞尔道：“不会的。”
　　话音一落，兰不染便被人托腰举起，原地转起圈来。
　　兰故知一边转一边大喊：“哥哥……我爱你！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妖……”喊声穿过连绵山谷，穿透一草一木，似要让所有事物都听到。
　　几圈下来，兰不染有点晕了。
　　兰故知放下兰不染，牵着他的手，看向后山底下的江水，说道：“走哥哥，我们去下面玩。”
　　两人顺着山路来到后山下的江边，此江不宽，两山之间不过两丈左右，与其说是山，更确切的应该称为峡，百来丈高的峡谷之下，光线暗了近半。
　　两人找了略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兰故知找了个石子，削到水面上，石子在水面上跳跃，漂出了二十来个水花。
　　兰故知又找来个石子，递到兰不染手上，道：“哥哥，你来。”
　　兰不染没接，口吻中带着些许沮丧，道：“我不打，从来就没赢过你。”
　　兰故知劝说道：“万一这次赢了呢！以前你小，现在都长大了，说不定这次就能赢我。”
　　兰不染半信半疑，接过兰故知手中的石子，他倾身，借着儿时习来的技巧，聚精会神的一甩，石子飞了出去，在水面欢跃的跳着，一、二、三、四……，三十二个。
　　“哇，三十二个，”兰故知惊呼道。怎么样，我就说哥哥能赢我吧！
　　兰不染一脸不可思议的道：“真的！总算赢了你一次，哈哈……”
　　两人乐完了，半晌。兰故知道：“哥哥，一会站我头上来。”
　　没等兰不染反应，兰故知已经变成了原身，漂浮在江面上。这次变得也不小，足足有十来丈。
　　半亮的天光下，黑绿的江面上，浮着条巨形的黑色九头蛇。
　　普通人见了这场面，肯定是恐惧和不适的。但对于兰不染却恰恰相反，这条蛇是这世上他最最信任之人的原身。
　　兰不染轻踮脚尖，几步跃上了中央那个蛇头之上，双脚站稳。
　　兰宠便迅速的向下游急速游去。
　　兰不染撑开双壁，磕上双眸，迎面撞上的风，抚起他的墨发…
　　衣袖…衣摆…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他沉浸、陶醉……
　　他蹲下身，又趴下，亲了亲蛇额，蛇头眨了眨眼。速度更快了。
　　他这样趴着，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九个脑袋如一朵鲜花将他置于中央，丝毫没有惊动他。
　　等兰不染迷迷糊糊的醒来，兰宠已经抵达了妖界最繁华的场镇。
　　兰不染坐起身来，侧身俯首问兰故知：“兰宠这是哪里？”
　　兰宠瞬间变成了兰故知，一臂环过兰不染的腰身，携着他向岸边掠去……
　　被拥住的兰不染侧首看向拥着他的人，正对上转首的兰故知，兰故知微笑的看着他，眼神如浩瀚的星河将他笼罩。
　　他本以为以前的兰故知就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兰故知，此刻他才体会到，原来爱人的眼神才是最温柔、最令人陶醉的。
　　那如蚀骨的香，触碰一次，便愿永远沉溺。如陈年的酒，让人一嗅，便沉醉不知归路。
　　他被卷入星海之中，沐浴在爱的海洋……
　　兰故知□□、俯首，靠近他的耳侧，传来一阵温热，随之一个轻而蛊惑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哥哥……”
　　兰不染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这才发现两人已着了地。
　　他对上兰故知变色的眼瞳，浪漫的粉瞳中印着他。
　　兰故知嘴唇微动，目光停在他的唇间。
　　倏的两人被金色结界笼住，周遭即刻静谧无声。
　　兰不染的目光在兰故知脸上打转，对方的俊脸步步逼近。
　　他轻瞌上双眸，后脑被一个手掌温柔的扶住，一双温热的唇瓣触了上来，他被惊得一颤，他腰间的手，轻缓的向上挪移。
　　他被爱浴包裹，呼吸越发急促，唇齿肆虐而贪婪的交缠、索取。
　　兰不染身感无力，瘫软在对方的怀中，他无力的双手摸索到对方的结实的胸膛，爬上宽肩，环住对方的脖颈，以找到一丝依靠。
　　抱他的人拥得更紧了些，兰不染感觉快要被对方吸食入肺…
　　半个时辰过去，结界散去。
　　兰故知用修长的手指，梳了梳兰不染被揉乱的发，双手拢上他的肩，温柔的道：“哥哥，好了，不乱了。”
　　兰不染抬手，摸了摸后面的墨发，应道：“嗯！”
　　兰故知握起兰不染的双手在唇边吻轻吻一口。
　　兰不染支起食指在唇上碰了碰，好像是肿了。
　　兰故知轻笑一声，抬指放上他的唇瓣，传来一丝清凉。
　　兰故知道：“好了，没事了哥哥。”
　　兰不染面露羞色，抬拳抵唇，咳咳…转身莞尔。
　　不远处坐着一位白发老翁在垂钓，侧首看了两人一眼，自言自语的道：“我眼花了？这儿什么时候来了两个人？”
　　老翁嘀咕两句，蓦的面色突变，连忙放下钓杆。
　　跑到了兰不染两人面前，拱手道：“见过蛇尊，小妖白鹤眼睛不好使，没能认出蛇尊，还请见谅。”
　　兰故知神情自若的回了句：“无碍，忙你的去吧！”说着便拉着兰不染往热闹的地方走去。
　　两人随意的漫步于妖界的闹市，此时已近黄昏。
　　兰不染从来到妖界，心中就有一个疑问，为何他所看到的任何地方都无妖界的感觉。
　　他侧首微仰，道：“故知，为何你们妖界没有一点妖界的样子？”
　　兰故知停住脚步，似乎有点意外，道：“那哥哥认为妖界应当是什么样的？张牙舞爪？还是群妖乱舞？或者妖气弥漫？杂乱无章？”
　　兰不染连忙答道：“倒也不是，只是给我的感觉与人界无异，规矩得有些过分了。”
　　兰故知皱了皱眉，说道：“哥哥有所不知，妖界曾经确实混乱不堪，纷争不断。但我觉得人界的景象更好，所以立下了诸多严规，才有了如今这番景象。”
　　兰不染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如此一来，妖界岂不是失去了原本的自由与洒脱？所谓妖，不就该随性而为吗？”
　　兰故知叹了口气，解释道：“哥哥，自由若无边际，便会引发无数祸端。如今的规矩，是为了妖界的长治久安。”
　　兰不染沉默片刻，缓缓的道：“或许吧，但这样的妖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兰故知望着远方，眼神坚定的道：“不管怎样，现在的妖界，总算有了安宁与秩序，这对大多数妖来说，已是难得。”
　　兰不染转念一想，倒也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世事无万全，这样也挺好。
　　“糖葫芦…糖葫芦嘞…”一位山楂树妖在叫卖。
　　兰不染诧异道：“你们妖界还有糖葫芦？”
　　兰故知道：“有啊！和人界一样，啥都有！”说着兰故知买来两串糖葫芦，递到兰不染手上，：“来哥哥……”
　　兰不染道：“我这么大的人了，不吃。”
　　兰故知道：“哥哥，从小就喜欢吃，想吃便吃，还管什么大啊小的。自己开心最重要。”
　　兰不染顿了顿，心想：“买都买了，也不能扔了。”便接了过来。
　　兰不染俩人经过一摊位，晃眼间发现他俩经过的镜子里似乎只有一个人像。
　　兰不染将兰故知拽退几步，又回到镜子前。
　　他和兰故知同时站在镜子前，但里面只有他一人。
　　摊主是位铜镜妖，见是兰故知，立马上前招呼道：“见过蛇尊，蛇尊喜欢什么随便拿，小妖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奇镜。”
　　兰不染道：“老板，这是什么镜子？怎么看不到他？”他指了指身旁的兰故知。
　　镜妖道：“这是姻缘镜，平常我都是放在里面的，今日是七夕，所以放在这显眼之处，供路过的妖友们照着玩玩。”
　　兰不染不解的道：“这镜子有何用处？”
　　镜妖道：“这姻缘镜知五界姻缘，若想知你今生命定之人是谁，站这里照上一照，便可从镜中看到命定之人与你一同站在镜中。”
　　镜妖探了探镜中人像，说道：“这位公子，镜中只有你一人，则表示你此生并无姻缘。”
　　镜妖又转首将兰不染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翻，眉头紧锁，不可置信的道：“以公子这姿色，怎可能无姻缘。”
　　他思索片刻又道：“我这镜子可是从未出过错的。”镜妖陷入了沉思。
　　兰不染听了镜妖的话，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他侧首拉过兰故知站到镜前，镜子里空无一物，兰不染更加疑惑的问镜妖：“老板，你看这镜子里为何没有他的镜像。”
　　镜妖看了看镜子，又瞧了瞧兰故知，百思不得其解的道：“蛇尊，这个恕小妖无能，小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无法解答。”
　　兰故知不以为意，侧首对兰不染道：“哥哥，此镜有问题，不可信。”
　　兰不染半信半疑的问道：“当真？”
　　兰故知眼神坚定的答道：“当真。哥哥是信我还是信这镜子？”
　　兰不染见兰故知语气坚定，思索须臾，答道：“我信你。”
　　见兰不染打消了疑虑，兰故知指着前方道：“走哥哥，我们到前面看看。”
　　兰不染挽着兰故知的手臂，应了声：“嗯！”
　　这一路不停的有妖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蛇尊”
　　“蛇尊”
　　不知为何，兰故知突然变了个身。
　　兰不染侧首望了一眼兰故知，兰故知变成和他长相、衣着一模一样，只是身高没有改变。
　　兰不染诧异的问：“故知，你怎么变样子了？”
　　兰故知应道：“哥哥，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走走，不想被他们打扰。”
　　兰不染莞尔道：“也是，你在这太扎眼了，这样也好。”
　　刚迈出两步，两人突然被一群女妖围住。
　　一女妖瞅了眼兰不染，道““咱妖界今天怎么还来了人？”又瞧了瞧兰故知，道：“莫不是你的朋友？”

　　女妖道：“哎哟！你说这一人一妖咱会长得一模一样，主要是长得真俊。”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掩唇嘻笑。
　　又一女妖问：“两位公子今日出来莫不是寻伴儿的，你们看看我们妹妹几个有没有中意的？”
　　兰不染的脸早就红成一片，只是光线昏暗，旁人看不出。
　　兰故知霎时变回了本相，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女妖们神色惧变，忙道：“蛇尊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是您。”说了句便一溜烟的都逃走了。
　　兰故知轻叹了口气，牵起兰不染的手道：“哥哥，看来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兰不染轻轻的嗯了声。
　　既是七夕，卖花肯定是少不了的，妖界也不例外，这一路稀稀拉拉都能看到卖花郎。
　　兰故知停下脚步，抬步至兰不染面前将其挡住，道：“哥哥，送你一样东西？”
　　兰不染略感惊奇的问道：“什么？”
　　兰故知道：“哥哥站这儿别动，等我回来。”
　　兰不染站在原地，良久，兰故知总算回来了。
　　他手中拿着一枝粉色玉兰花，花枝上的花朵连和花苞共有九个。
　　兰故知伸手将花递到兰不染面前，道：“哥哥，今天是七夕，别人有人送花，我哥哥当然也得有人送花才是。”
　　兰不染接过兰花道：“现在可是秋天，哪来的玉兰花？”
　　兰故知道：“这个嘛，哥哥就不用管了，哥哥喜欢吗？”
　　兰不染瞅了瞅手中的玉兰花道：“只要是你送的，什么都喜欢！”
　　兰故知满脸笑意的伸出手，与兰不染十指交扣，漫步于闹市。
　　周遭喧闹纷杂，街边的河道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荷花灯。
　　兰不染俩人也没错过这个小小的仪式，两人各自选了一个荷花灯。
　　兰不染正聚精会神的写着字，兰故知侧首凑过来，被兰不染发现。
　　兰不染立刻背过身藏了起来，道：“不能看，看了就不能实现了。”
　　兰故知偷窥不成，便老老实实的收回了脑袋，写下自己的愿望。
　　两人将花灯放入河里，目光尾随着花灯游到了远处。
　　兰故知手指夜空，道“哥哥，你看。”
　　只见无数的金光玉兰花瓣，从兰故知手间飞向夜空，形成一颗偌大的兰花树，金色的树，紫粉的花，占据整个夜空。
　　周遭传来一片惊呼声。
　　随后，荧光灿灿的紫粉花瓣漫空飘落…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两人远离了喧哗，回到兰影宫。
　　兰影宫内烛火通明。
　　红薯、玉树、临风正在院中的石桌上玩妖界斗兽棋。
　　见来人，纷纷将目光集中到兰不染和兰故知的相握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