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陷阱》遐思无际

5、验（一）

　　九月中下旬频繁的降雨持续到了十月初，国庆假期后期，云仙雨神终于歇了歇，让半阴半晴天气得以冒个头。

　　国庆假期还剩下一截尾巴，部分同学们结束了特种兵式旅游，已经回到学校，收拾收拾心情重新融回校园。

　　辽筝一正匆忙地在美术学院楼下扫一辆共享电动车，经过一位老师的推荐，他要把原来在学校获过奖的一个作品拿去参加省赛。

　　但是省赛的要求作品要求是6幅画以上的作品集，还要有一个系列的主题。

　　整个国庆假期，他都在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此时还远远不够。

　　这天中午，他终于把作品给赶了出来，但也因此忘记了吃饭时间。

　　他刚刚收到了关思婷和廖永嘉的催促，问他怎么还没到贤知楼的办公室，菜都快凉了。

　　上次答应了关编剧要去和何森渺拍一个片子，原本要等到下一周，但是后来了解到大家这天都在广州，索性趁现在还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早点拍完早结束。

　　“哟，大忙人，终于来了啊。正好，边吃边看视频。”马程义又叼着一根烟，他在室内从来只能过过沾嘴瘾。

　　辽筝一忙坐下道谢，拆开盒饭吃起来。

　　他左顾右看，多没发现何森渺的身影，一旁的廖永嘉忽然道：“学姐说她下午在实验室等我们，你没看群消息吗？”

　　辽筝一抿嘴笑笑，他当时只看到了他们私发来催饭的消息，根本没点进过大群。

　　大屏上放的是他前两周参与拍摄的公益宣传片，他刚开始有点儿不太敢看，但被马程义拧着脑袋抬头，他没法子避开。

　　马导的摄影技术真厉害，竟然把他拍得风格大变，他原本自认只是个平平常常，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人，但在这个视频里，他开朗、阳光，与自己不起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宣传片的内核很简单明了，除了自己的镜头，还拍了很多外景，有脏乱不堪的垃圾厂、街道、河流，还有绿树成荫的森林、清脆的鸟鸣……

　　想起来自己需要催促、安慰才能面对镜头，他有些歉疚。

　　为了更加配得上马哥的镜头，他得更加努力才行！

　　忽然间，一阵收敛的轻笑从视频中传过来，他重新看向屏幕，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他站在树荫下的湖边，盯着里头发了会呆。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犹犹豫豫地敲打着键盘，然后把手机放在耳侧听着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下，又按下按键对手机说话，猝不及防被一声叫喊打断，脸庞肉眼可见地升温了。

　　“马哥，我跑过来的。”

　　当时慌慌张张解释的话语，怎么现在听起来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感受到围坐在四周的小伙伴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他擦擦嘴，假装没有发现、毫不在意。

　　“马哥~我跑过来的~哈哈哈……”关思婷忽然大笑，把办公室里要破不破的尴尬氛围刺开了一道口子。

　　“你这个样子，就像一只思春期的狗狗。”

　　“才不是呢。”

　　辽筝一小声反驳，他没想到会把花絮专门放出来，更不知道花絮里面把自己的窘态给拍了下来。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出场费还算可观，够他吃一个月，渐渐压下了尴尬。

　　“挺不错的，我发群里让大家都看下吧。”

　　听到这个提议，他猛地抬头，眼睁睁看着说一不二的关编剧把两个视频打包进了大群。

　　完蛋了，学姐不会看到吧……

　　他打开聊天框，很多成员都发了类似“辛苦了”之类的消息，但是混进其中的，有几句话十分明显。

　　【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是新来的吗，马导的眼光真毒，不过感觉有点笨笨的。】

　　【同感，不过这张脸是真的不错，哈哈哈哈给马导和关编上大分~】

　　辽筝一感觉有些啼笑皆非，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发囧呢？

　　不过他没有思考出这个问题答案的机会，因为……

　　22-药学院-何森渺：【辛苦了~】

　　辽筝一瞬间感觉如遭雷击，学姐要是看了花絮，肯定能认出来，他当时是在跟她说话！

　　他沉沉吐了口气，瘫在椅背上闭上眼，看起来有些破罐破摔了。

　　片刻后回过头，发现伙伴又东倒西歪地睡了，轻手轻脚地收好垃圾，然后也趴在桌上。

　　辽筝一已经渐渐习惯了他们的安排，有什么事情就地解决是最好不过的。

　　拍摄时间在下午，所以他们一起约了饭。

　　这样的话午觉醒来就能一起搬器材，前往拍摄地点，会更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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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导演和编剧都没有打哑谜，在路上给辽筝一说明了今天的拍摄内容。

　　那是药学院的宣传片，广大常常挖掘各个学院的亮点，以扩大宣传力。

　　这次刚好排到了药学院，内容是实验室的体验之旅。

　　大致相当于一个小综艺，找一个其他学院的同学来体验药学实验，揭示药学的神奇奥秘。

　　所以辽筝一就是那个“其他学院来的嘉宾”，俗称小白鼠。

　　实验楼在北校区的尽头，他们到达时，何森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辽筝一一看到她的身影，立刻帮马程义搬这搬那，在别人眼里，他实在“忙得不可开交”。

　　“你就是今天的男嘉宾吗？”等他抱着一个相机包从何森渺身边走过时，听她问道。

　　辽筝一没想过她会主动和自己搭话，顿了一下，虽然不敢看她，但也不敢怠慢，“对，对的，学姐。”

　　“学姐，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立马给你换一个。”关思婷语出惊人，吓得辽筝一慌乱地去看何森渺。

　　还好学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确认一下。”

　　“上次拍的片子，你表现得很好。”

　　辽筝一没等到自己悬着的心放下，又僵在了原地。

　　他现在不仅不害怕关编剧的提议，反而希望她马上就把自己换掉。

　　学姐真的看了那个宣传片，肯定也把花絮给看了！

　　他先是脸颊通红，粉色也蔓延到了耳尖，被马程义不耐烦地催促，才抖着腿向前走。

　　“谢……谢谢学姐！”

　　说完之后，跑得飞快，但他走到了电梯门前，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实验室在哪里。

　　何森渺首先进了电梯，把手揣进兜里，悠悠说道：“在三楼，走吧。”

　　实验室很宽敞，辽筝一站在了学姐左后边。

　　他这才关注到，她今天穿着一件白大褂，衣尾长到以上一些。头发扎成了丸子头，团在脑后。

　　刚才的对话过程中，他看到她带上了一幅无框方形眼镜，两边鬓角自然垂下碎发，把她的清冷高智之感放大了不少。

　　辽筝一微微叹气，但愿他刚才的窘态没有冒犯学姐。

　　实验室里收拾的很整洁，一侧的桌子前端放了一个铁架、几个圆圆的玻璃瓶子、一个很长很胖的大试管、还有漏斗、棉花之类的实验仪器。

　　化学物质的味道充斥着鼻子，不难闻，但对于基本上没进过实验室的人来说，可能会比较刺鼻。

　　辽筝一感觉还好，至少没有葱和香菜那么难以让人接受。

　　学姐将他们领了过来，辽筝一把背包放下，还想着把里头的相机拿出来，就听到：“辽筝一，过来，了解一下实验内容。”

　　听到学姐在叫他，辽筝一马上把相机包给松了，两步并一步走到实验台前。

　　身后的马程义看到他的动作，脸庞一黑，但他毫无知觉。

　　何森渺从身后的柜子上拿来一件白大褂、两个灰色口罩和一对手套，把其中一套递给他，让他戴上。

　　“我们待会要做的，是药物化学柱层析分离纯化产物实验，这个名称不用记，你把它称为过柱子就好。”

　　辽筝一确实听得云里雾里，还好这个长长的实验名称有一个小名，不然他真的记不住，“好的学姐。”

　　何森渺先他一步戴上手套，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这是实验的步骤，你可以自己看看。”

　　辽筝一重重点头，加快速度把白大褂披上，接过笔记本翻阅起来。

　　笔记上有图有注解，虽然他不知道石油醚、洗脱剂，还有一大堆指数指标都是些什么，但是简笔画上简洁明了。

　　只要根据连环画似的例图来操作，应该就可以了吧？

　　他的思绪忽然飘到学姐之前发的朋友圈，上面也有一个简笔画，于是他好奇地问：“学姐，这些图都是你自己画的吗？”

　　“是呀，比不过你的画，但能看懂哈哈。”

　　“哪有……学姐的线条都勾勒得很好，简洁干脆，自然流畅。”

　　“字也很好看，刚劲隽永，遒劲有力。”

　　而且……和你很像。辽筝一在心里默念道。

　　他见学姐只微微笑笑不说话连忙又道：“我把学姐画的步骤记好，肯定能好好配合学姐！”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开拍就靠你了！”

　　何森渺笑着揶揄他，辽筝一这才发现，原来学姐是有酒窝的。

　　辽筝一又多看了几遍笔记，把例图和实物一一进行对照，这么下来，学习到了不少实验仪器。

　　“综艺”正式开拍，何森渺和辽筝一先后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又由她简单解释了今天要展示的实验的原理。

　　拍摄过程相对于来说比较顺利，辽筝一只有递棉花、拧过水阀、装漏斗的份。

　　很快，一条由棕色、红色、黄色、蓝色依次变换、层次分明的柱子就过好了。

　　不过他们的任务并没有完成。

　　第二次的实验，是由辽筝一自己做，何森渺只会在他卡壳儿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这一次，明显困难了很多。

　　点板、上样、装柱……他小心地回忆每一个步骤，但是在上好样后，底下的硅胶，就开始干了，水流也开始变小。

　　“学姐……水流不下来了。”辽筝一面露可惜，求助一旁的何森渺。

　　她直接拿了一个铁棒，从上面搅了一下石英砂，然后又捅了下样品，于是又把它们给搅混，水流量又变回来了。

　　辽筝一丝毫不敢眨眼，直到实验可以继续，他瞪着大眼道：“啊！学姐，好神奇！”

　　他后面也还遇到了n多难题，于是……

　　“学姐……是要加这个吧？”

　　“学姐，这个溶液我好像有点加多了！”

　　“学姐，它怎么一直在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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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室里除了一起碰撞出来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外，就只有辽筝一的呼叫声和何森渺沉静的指导。

　　实际上，辽筝一很是惶恐，因为马导跟他说过，拍摄过程中要有“梗”有笑料，不然怎么吸引人呢？

　　他也想凭空冒出几个笑料，但是实验台就在眼前，他生怕自己出了什么错，打翻了仪器。

　　辽筝一紧张出了一身汗，他无暇顾及，认真盯着手中的仪器。

　　然而，比没有笑料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下午四点多，有人拿门卡开了锁，是一个头发黑白灰相间的叔叔，看起来像老师。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学生，二者看着他们，都面带疑惑。

　　“方教授，师兄。”拍摄已经暂停，何森渺走到他们跟前，“我们在拍摄，之前已经跟您申请过了B3实验室的使用权。”

　　方教授摸了摸眼睛腿：“我有审批吗？”

　　何森渺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头掏出一张使用证明，展开给他看。

　　老教授凑近了，还要眯起眼睛，把那张证明看了好久。

　　之后，他才道：“哦，好几天前的了，谁记得啊。”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拍完就走。”关思婷走到何森渺身侧，诚诚恳恳掬了一个躬。

　　其他成员也纷纷道歉。

　　“没事没事儿，你们好好拍哈，我等着看你们的成果。”

　　他们以为老教授会就此罢休，没想到他还没走，反而把手上看起来颇有分量的实验报告书递给了何森渺。

　　“爱徒啊，你们不是要做实验嘛，顺手帮我做了呗。”

　　“你师母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吃呢。”

　　“报告明天早上需要哈。”

　　方教授忽然变得有些狡猾，刚进门时的不苟言笑也荡然无存，朝他们点头笑了笑就走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位师兄对他们闪了一个wink：“我晚上有约，师妹，交给你了。”

　　他们都离开后，关思婷一阵哀嚎：“怎么有人放假了还惦记工作啊!”

　　众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自己也是呀。

　　“继续拍吧。”

　　“学姐，你待会是不是还要加班？”辽筝一手上还拿着一滴管的石油醚，久久没有滴进容器里面。

　　“没事，交给我就好。”她简单回了一声，示意他将溶液滴进去。

　　粘在柱子内壁的样品被淋洗到底部，他们等待着液面慢慢高于样品层顶部，然后用洗耳球将样品层敲平。

　　之后，辽筝一又磕磕绊绊地做完了整个实验，但是他的那个柱子和学姐做的有些不一样。

　　柱子颜色很单一，只有淡淡的蓝，他有些微微沮丧。

　　何森渺看在眼里，向他们解释了每个柱子都会不一样的现象，然后拿起两支紫外光手电，由下而上招摇。

　　顿时，两个柱子都发出了荧光，十分耀眼、漂亮。

　　“学姐！成了！色谱，和笔记上的一模一样！”

　　辽筝一双眼放光，对着何森渺漾出他那真心无比的笑容，或许，窗外金黄枫叶绽出的绚烂，也不过如此。

　　何森渺也露齿笑着：“嗯，我们成了。”

　　辽筝一沉浸在喜悦中，看着两支发光的柱子，立即想到了颜料，他一定要把它们都画出来！

　　视频拍完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他们照常一起约饭。

　　何森渺今天的干饭速度明显很快，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之前享受美食的闲心。

　　她匆匆就走了，辽筝一也没有继续吃的心思，借口有事，跟了上去。

　　但离开时，他感觉自己身后有几道诡异的视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然后快步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