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陷阱》遐思无际

6、验（二）

　　“学姐，等一下！”辽筝一快步上前，终于在进校门口之前追上了她。

　　何森渺闻声回头，“辽筝一？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那个……学姐，你是不是要回去做实验？”

　　他刚才还像风一样疾速跑到她跟前，这会儿又感觉不好意思，抬起手挠了一下脖子。

　　何森渺看了眼被他挠出红痕的皮肤，转身进了校门。

　　“让我猜猜，你是要陪我做实验吧？”

　　她的语调微微上升，但辽筝一就像急了眼的兔子，只想慌忙解释，没有留意到学姐明显变得愉悦的心情。

　　“不是，学姐，我是要帮你做实验！”

　　“哦……好啊，不过这个比较难，估计要做三个小时。”

　　何森渺微微侧身抬头，想看他犹豫不决的眼神，但不知彼此距离这么近，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

　　“学姐，你忘记我今天当了你一天的徒弟啦？”

　　他忽然变得一本正经，不过让何森渺有些想笑。

　　“我今天是小综艺的“嘉宾”，体验过了实验，对里面的器材有了基础的了解，帮忙的时候肯定不会……啊呸，是不会那么容易帮倒忙的。”

　　“而且，不是还有学姐你在嘛。”

　　何森渺无言笑了，一会儿才说：“好啊，那麻烦你帮我做一下实验了，小徒弟。”

　　台风的余韵影响了整个东南方的风力，秋风时起时无，吹起他们的薄外套衣摆，能感觉到它的来来停停。

　　油松较为纤细的枝干上长出了一个个绿色小松果，分散在一枝枝柔软的针状松叶间。

　　风一吹，松果在白色路灯光下摇摆着脑袋，就像响不起来的铃铛。

　　辽筝一想起今天看的那个片子，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学姐，你拍华山那个视频的时候，是真受伤了还是用了道具呀？”

　　何森渺轻描淡写，似乎又想起爬山时的心情：“道具而已，不过确实不可避免地有些擦伤，但爬华山爬得很尽兴。”

　　他重重点头：“嗯嗯，辛苦学姐了！有机会，我也想去爬一次华山。”

　　“好呀，到时候你可以找我要攻略，找社团其他小伙伴也可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校园街道上不紧不慢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达了实验楼下。

　　辽筝一就像一个向导，走在前面勤恳地拉开大门，又先一步走去摁电梯。

　　何森渺跟在他后面，微笑着看他匆匆忙忙的动作，好似乐在其中。

　　这下，“小徒弟”越来越肆无忌惮，在做实验的过程中，虽说何森渺让他拿什么，他就递什么。

　　但是他总是要找很久，找到之后又要询问她是不是这个那个，还对实验原理和步骤刨根问底的。

　　要知道，实验原理讲起来，都要至少大半节课，搞得何森渺颇为头疼。

　　“辽筝一。”

　　他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学姐，在！”

　　何森渺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指了下对面的桌椅，凛声道：“你要么现在回去，要么坐在那，安静玩手机。”

　　她的话有些强硬，加上没了眼镜的修饰，她的眼神又变得锋利起来，摆在明面上的不耐，让辽筝一为之一怔。

　　何森渺已经继续做实验了，辽筝一呆在原地，看她从柜子上拿了一根试管，才悻悻然反应过来，是自己太过笨拙，烦到她了。

　　于是把手上的试管放下，又蹑手蹑脚地将身上的实验套装一一褪下，坐在前面的位置上，静静看她做实验。

　　做选择之前，他从门口的玻璃窗看到了外面的黑暗，也不知道是自己害怕，还是放不下谁。

　　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实验终于进入了尾声。

　　何森渺正在收拾上满桌狼藉，辽筝一差点儿就自作主张地上前帮忙。

　　但她没有发话，他便不敢动。

　　将白大褂脱下挂在衣柜上后，她抬起头，才发现辽筝一，有些讶异道：“你没回去吗？”

　　辽筝一脸色有些发青，原来学姐做实验太过沉浸，把他给忘记了。

　　“学姐……对不起，今天还是帮了倒忙了。”

　　何森渺打了个要走的手势：“没事，有个人陪着，也不错。”

　　认识了一个月，辽筝一当然知道学姐的家就在北校区外的街巷里，他们的方向不同，出了实验楼就分道扬镳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反思，他们还不是知心朋友，他不能过于越界了。

　　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室友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洗澡。

　　瘫在床上玩手机的时佳第一个看到他，双眼微睁，好像等了他好久似的：“辽筝一？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去帮学姐做实验，还帮了倒忙，只道：“社团有事。”

　　其实对于他的搭话，辽筝一有些不自然。

　　他整天不是待在画室，就是在学校里边找个地方写生，其实很少相熟相知的朋友，与室友也是如此，多说几句话都觉得奇怪。

　　而且他之前回来得也不早，平常也没见他们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今天怎么这么“受欢迎”？

　　所以他用一句简单的搪塞来表示自己不想多说，但没想到他们这么没有眼力见。

　　另一位室友刚好结束了一把网游，转过电脑椅朝他大喇喇道：“我之前翻到你的朋友圈，但是一直没机会问你。”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何森渺的大三学姐？没想到你这么幸运。”

　　“她可是我们学校的宣传利器，学习好、长得漂亮，完全是女神级别的。”

　　“但我听说她特别的高冷，好几次看到她，那个气场，谁都不理。有一次遇见一个学长对她表白，她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走了，我远远都能感觉她身边的气温都下降了一个度！”

　　“这么高冷，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也不知道哪个男的能受得了。”

　　辽筝一蹙眉，他们怎么能这么评价她。学姐并不高冷啊，只是气质看起来冷冷清清的罢了。

　　不过他又想到初次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候他对她的评价是“很凶”，但那只是看起来的样子，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不了解。

　　所以别人怎么看，眼前都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而且她今晚对自己发火，只是因为他打扰了她的工作。

　　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以后不要打扰学姐，就不会烦到她了。

　　“话都没和学姐说过一句，还能自以为对她很了解，我真是佩服你们。”

　　他平常看谁都和善诚恳的眼神变得冰冷，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们。

　　“管好自己的嘴。”

　　在洗澡的室友已经出来了，倏然进了一个诡异的气氛当中，识趣地没有发话。

　　辽筝一没有理会那两个室友表情，或是愤然，或是讪讪，都与他无关，拿了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打开了手机，看到朋友圈右上方有个红点，何森渺的橘猫头像就挂在上面，他像做贼一般，点进了朋友圈的页面。

　　看到她发的内容，辽筝一忽地抓紧了手机。

　　【看来在实验室收个徒也不错。】

　　配图是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面拿着一个移液枪。

　　有学姐的地方就必定有关编剧：【学姐，非药学专业的有机会吗？】

　　何森渺回了个很遗憾的表情包，换来一行哭泣的小黄豆。

　　下面还有她的一些回复：

　　【导师，我错了，一定像您这么厉害时再考虑。（泪眼汪汪）】

　　【师兄师姐们……你们的含金量太高，我不敢收。】

　　【谢谢小学妹！那真是太好了！但愿你导师不会做化学炸药炸了我，啊弥陀佛。（双手合十）】

　　……

　　辽筝一给这个动态点了一个赞，骤然感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一夜沉重的心情终于畅快了不少。

　　因为，那是他的手。

　　……

　　窸窸窣窣的素描课上，忽然响起一阵电子设备的声音，不到两秒就被关上了。

　　但不少同学还是被吓到了，辽筝一也位列其中。

　　那是从他左边传来的，他不经意瞥到她的画，便知道她在摸鱼。

　　因为他已经开始画阴影了，她还没打完草稿。

　　辽筝一想将注意力转回自己的画上，却感到一阵视线盯着自己。

　　课堂作业还没画完，他不想理会，便没有回视。

　　“那个……同学，这上面的人是你吗？”

　　那位摸鱼的女生忽然凑过来叫他，他一回头，就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自己，还有学姐和实验室。

　　课还在上，她没有外放声音，辽筝一只能根据自己的记忆和手机上的画面来判断，那是他遇到样本变|硬的危机的时候。

　　上面添加了一些特效和花式字幕，没有声音的话，看起来有种鬼畜的感觉。

　　他就着她的手机看了将近一分钟，自己却无知无觉，于是那个女生提醒他道：“同学，要不你自己拿手机来看？我手举得好酸。”

　　辽筝一忽然很窘迫，连忙道歉，那个女生却说：“你不好意思个啥，真羡慕你，能和女神同框，我要是也有这个机会，就死而无憾了。”

　　女生露出了很夸张的艳羡表情，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然后他放下铅笔，用纸巾包住自己手上画画时沾到的乌黑铅屑，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和蓝牙耳机，打开斗音，搜索烟花传媒社的官方账号。

　　烟花传媒社的后期部成员一向很给力，不到一周，何森渺和辽筝一拍的实验室“小综艺”就剪辑好了。

　　视频是今天早上九点多发的，已经有了小五万的点赞，辽筝一很是惊讶。

　　视频有些长，大概二十多分钟，可一跟拍摄时间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在拍摄的时候，辽筝一不孚众望，没有制造出拍摄组想要的笑料，但是他们自己挖掘出了一些萌点。

　　辽筝一对此很是羞恼，因为所谓的萌点，是用他做实验时的傻里傻气，与学姐的冷静自持来做对比，从而放大了他的呆笨。

　　估计是看到了他红透的脸，隔壁的那个女生看着他哧哧笑了，让他想钻进地缝里。

　　辽筝一缓缓吐了一口气，没关系，谁让他没有做好呢？也算他咎由自取吧。

　　他也有别的感慨，无论是现实中视频里，学姐真的好厉害，仿佛做什么都能挥洒自如，得心应手。

　　他看见学姐打开紫外灯光，柱子光亮荧荧，落在他们的笑脸上。

　　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他想。

　　但就在他翻阅评论的时候，就感觉画风突变。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我，他们是在用公费谈恋爱吗？】

　　【我的渺渺女神！我不允许你拍拖！】

　　谈恋爱？拍拖？真么可能！

　　辽筝一觉得荒谬，立刻给一位口出狂言的网友回了一句：【他们只是搭档，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关系！】

　　但是类似的评论太多太多，他越看越崩溃，只想性缘脑都滚出银河系。

　　还好有一些比较正常的评论，让他不至于那么失控。

　　【我做实验的时候，只有凶巴巴的教授和师兄，不然就是我孤零零一个人，我怎么就没有一个温柔的学姐呢？】

　　【只有我觉得渺渺女神的那句“我们成了”很宠吗？要是是对我说的就好了。】

　　【你们的关注点都偏移了吧，各位还在寒窗苦读的高中生们~以后报考专业的时候，多多考虑我们药学院！】

　　【对对对，我们广大的药学院，不仅有帅师姐，还有美师哥。】

　　【你搞错了，这个男生是我们美术学院的……】

　　里面还掺杂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评论，看得辽筝一满面通红。

　　【“啊！学姐，好神奇！”我的天呐，我一个男生竟然会觉得一个男生可爱，真是活久见。】

　　【其实，有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对情侣在散步，当时觉得很养眼，就拍了个背影。（图片）】

　　辽筝一想点进去看看是什么图片，眼前却落下一道阴影。

　　他抬头，发现是他的指导老师张老师，不由得尴尬从心起，他现在已经变换了太多情绪，脸都要比得上变色龙了。

　　张老师言简意骇：“课外活动固然重要，但是不能耽误了功课，老师还是很看好你的。”

　　“好的老师。”他把自己的电子设备都摘下，放回背包里。

　　回过头时发现老师已经离开了，那个女生竟然在嘲笑他。

　　辽筝一微微有些诧异，这么多同学上课摸鱼，张老师怎么就逮着自己不放呢？

　　课堂后面的时间里，辽筝一虽然看似在认真地画画，实际上，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九头牛都拽不回来。

　　网上的评论乱七八糟，学姐万一看到，会不会不再理他了？

　　上次在实验室，他已经给她在成了很大的麻烦，已经不想再让她烦扰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他没有着急离开，拿出手机给何森渺发了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

　　【学姐，网上说的都是猜测，你不要信。】

　　学姐回得很快：【好，我知道。】

　　辽筝一仿佛噎了一下，脑子里没了话，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