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洋芋脑袋

4、第 4 章

　　陈思楠的葬礼是由陈思敏一手操办的，应了她的要求，下葬那天并没有多少人前来吊唁，但她的墓碑前摆满了白玫瑰。

　　那是小洛维第一次直面死亡，从在殡仪馆看到人死后推出焚化炉的样子，到看着陈思楠在病床上逐渐消瘦的身影期间，他不能不说害怕，但又觉得很无力，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胰腺癌晚期意味着什么，只能一天天看着陈思楠在病床上挣扎。

　　然后半夜躲在被窝里哭，穆星则在旁边陪着他，他并不需要睡眠，所以也就不时安慰小洛维，同时告诉他死亡是一件什么事情，然后不时讲点冷笑话。

　　他告诉他，死亡只是人换了一种存在方式陪伴着那些挂念着他们的人，也许陈思楠在死亡后也会换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世上，就像他在死后也是这般的存在形式。

　　他跟他说，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每个人都会死亡，可怕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记得那些往生者，那么他们才是真的不存在了。

　　小洛维日复一日地听着穆星说的这些话，逐渐对死亡感到不那么可怕了。

　　而在小洛维睡着的时候因为没有消遣的东西，所以穆星经常发呆，或者给小洛维讲睡前故事看着他睡去，或者在不断扩大的范围里飘来飘去体验新的视角，去数星星。

　　小洛维仍然看不到他但能听到他的声音，但能听到穆星的声音于他而言是很安心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的能量逐渐增多，穆星有时能触碰到物体但时间并不长。

　　陈思敏有问过陈洛维愿不愿意搬过去跟她住，在邻省。因为她现在成为了小洛维的监护人，不过被小洛维拒绝了。他更想待在这栋小小的，但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房子。而且他马上要上初中了，初中可以住校，学校会解决饭菜和住宿的问题。

　　何况他和这位小姨并不熟，虽然时不时从陈思楠那里听到过这位小姨，但他并没有接触过这位小姨，他不想麻烦她。

　　于是他们说好了陈思敏大概一个月左右来看他一两次，平时电话联系。

　　*
　　就这样，四年过去了。

　　在这四年里，陈思敏不时抽空过来看望陈洛维。穆星也逮着有空就把陈洛维往外跑，要么周边旅游，要么去周边的图书馆学习。

　　通常在图书馆里穆星会选择一本书来看，那时候电子通讯设备并不发达，只能看看书来打发时间。陈洛维就在旁边做作业，有时也和他一起看书。

　　能量的增多导致他现在能够碰到这些东西的时间长了起来，但也有代价，使用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碰到实物。所以大多时候还是需要陈洛维帮忙翻书。

　　穆星看的书很杂，有时兴趣来了硬拉着陈洛维跟他一起看他感兴趣的爱情小说，讨论里面的剧情和人物逻辑。

　　“小洛维呀小洛维呀，你快来看这本书，很短的！就只有几十页，而且好像还是诺贝尔文学奖，我们今天就读这本书嘛，你作业也刚好写完了。”

　　于是他们那天下午一起读了这本叫《窄门》的书，读完后穆星觉得很唏嘘，然后跟陈洛维讨论书里两个主人公为什么最后没有在一起。

　　穆星认为书里女主把男主想得太完美，但女主又认为自己不是那么好，可能为了不破坏在男主心里的形象，一直在拒绝男主。

　　陈洛维不这么觉得。他认为女主是想要男主走入那道窄门、通往幸福的道路，窄门容纳不下太多人，她不想在男主和天堂之间隔着一个她，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极度痛苦。

　　穆星又说，可是男主自始自终是因为她才去信教，是为了更好地靠近她的世界，他们之间似乎缺少沟通。

　　他俩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半天，但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有段时间穆星又特别着迷于刑侦小说，就想着考个法考证，将来进入法律行业去制裁那些坏人，还专门看了好些法考备考资料。

　　结果后来有一天，一个新闻说法考改革了，必须要法学专业的人或者是改革之前的非法学专业的人才能考，总而言之，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他都离开校园环境这么久了，重拾课本对他来说是一件想起来就头大的事，于是很从心地放弃了。

　　但还是看了很多的侦探小说。

　　他也会问陈洛维以后想做什么，陈洛维总是推脱说不知道，穆星知道他可能还在迷茫或者心里有想法了却没告诉他。不过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也很正常。

　　只是有点伤感。

　　在陈洛维上初中的时候因为他过分好看的外貌，吸引了不少女生给他送了情书，班上有几个男生看不惯他，又打听到他家里只剩他一个人，隐隐有些排挤霸凌的味道。

　　那些情书陈洛维倒是没看过，不过在快要扔在垃圾桶里的时候被穆星制止了。穆星告诉他，即使不喜欢人家也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这可能是某个小姑娘或者小男生花了很久的心思写出来的，毕竟陈洛维的脸可谓男女通吃啊，这一点穆星毫不怀疑。

　　当然，他是不希望这孩子早恋的，虽然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谈恋爱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这个时候的孩子大多三观都并不成熟，做的很多事情有可能会伤害到彼此。

　　再说，如果陈洛维要谈恋爱的话，世界上就会多一个伤心的电灯泡穆星了。

　　于是某天他特意和陈洛维讨论了这件事，甚至用上了撒泼打滚的手段，最后让陈洛维跟他保证了高考前不会谈恋爱。

　　在那之后，如果有人当面送给陈洛维礼物的话，他都会婉拒，塞抽屉里的情书都放班主任那里去了。穆星倒是有过想让他留长刘海的想法，但转念一想，人长成什么样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过分好看的外貌虽然会引发一些麻烦的事，但是那就是人家本来的面貌，无论好坏。所以他最后还是没提，但让陈洛维戴上了眼镜，当然眼镜是没有度数的，只是为了显得更沉稳一点。

　　但那些小孩还是把陈洛维堵在了学校外的一个小巷子里想让他吃点教训，青春期的小孩就是这样充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他们动了手，穆星因为知道原书的剧情里陈洛维经常受欺负，因此每天都有让陈洛维锻炼身体，周末的时候还让他去跟着武馆的师傅学打拳。

　　那天对方的人比较多，不过陈洛维也不怵，迎着头就上了，穆星则在旁边配合他，倒也没落下风，就是陈洛维挨了几拳，脸上挂了彩。

　　可把穆星心疼坏了，那之后的几天，穆星时常让陈洛维走到那几个人身边然后自己绊倒他们，或者吓唬他们，那几个人也察觉到不太对劲，也不敢欺负陈洛维了。

　　之后陈洛维的初中生活都平稳地度过了，考上了剧情中出现的高中，也就是Y市明云中学。他中考的成绩其实挺好的，在原书被霸凌的情况下也能考上男女主所在的学校也能说明其实力，何况在没有被霸凌的情况下发挥的水平只会更高。

　　穆星很想让他读别的高中，这么几年和陈洛维的相处也处出感情来了，让他经历剧情中会出现的事这件事让穆星感到很别扭，而且他也觉得现在的陈洛维心理很健康，他有信心他不会走上原书自杀的道路。

　　但雲像是知道穆星的想法一样，在陈洛维报考高中前几天的某个夜晚特意找到了他。

　　他们吵了一架，穆星认为目前以陈洛维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另外一所高中度过平稳的高中生活，雲则一直跟他强调如果不报考明云中学那祂就直接接管这个世界，也即让穆星强制沉睡、让他不能继续插手这件事，祂毕竟是世界意识，陈洛维再怎么说也比身为主角的男女主更为容易操控。到最后，雲缓了缓语气，向穆星承诺，男女主高考后谈顺利上了恋爱就可以，他俩后面是否会分手或者别的雲管不了。

　　穆星沉默了许久，最后答应了。

　　他花了几天的时间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在陈洛维报名那天试探性地跟他说能不能报明云中学，他预想了一大长串的说辞想要说服他，或者说，如果陈洛维只要有不想去的想法他就不会阻拦他，大不了被雲强制接管就行，因为这毕竟是陈洛维自己的人生大事，在哪里上高中应该是他自己来做决定，他的介入会让他有着强烈的负罪感。

　　但没想到的是，陈洛维在听到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答应了，甚至没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