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顾月离

4、打工

　　三天后，讨债人果然又找上门来，围在门口。夏昭隔着铁栅栏门给了钱，拿回借条，总算送走了这群魑魅魍魉。

　　接下来就是亲戚们的18万，还有很长的战要打。

　　夏昭在商圈附近找到了一家饮品店打工，下周就上岗。与此同时，苏茜茜的电话也来了，她邻居家的妹妹今年上初二即将升初三，希望每周单日晚上补习2个小时，周六补习半天。

　　事情进展得意外顺利。夏昭的工作定下来，入职前一天，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现在身上积蓄不多了，夏昭打算在拿到工资前都自己每天早上起来做饭带去上班，同时也做好李望的份。李望主动提出由他来备餐，夏昭答应了，也乐得教他。今天晚上就由李望尝试掌厨。

　　想到自己以后会整天都在外面，阿望一个人在家也许寂寞，是得给他找点事情做。

　　前些日子李望都跟着自己出去找工作，可是年纪太小最关键的是还没有身份证明，实在没法找到比较正经的工作。

　　每次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不可以”的时候，失望的表情可怜死了。

　　这两天他都很乖地蹲在家看书或者帮着做家务，有时候发发呆，话很少很安静，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快要放暑假了，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暑假都在干什么呢？补习、运动、和朋友出去玩？夏昭觉得自己缺乏想象，于是选择放弃，开始专心教李望做菜。

　　今天晚上吃葱油鸡块和西红柿炒鸡蛋，都是简单好入门的菜。

　　“太好吃了！”夏昭给李望的厨艺点了两个大大的赞，靠近他薅了薅“刺猬头”。

　　“第一次做饭竟有如此天赋，少年莫不是厨神转世。”说完把自己逗笑了。

　　房间里飘荡着爆炒肉类之后留下淡淡油烟味，有点呛人却也是家的味道。这顿饭夏昭吃得很开心，还添了一碗饭。

　　虽然夏昭总是表面云淡风轻能搞定一切的样子，但她每天不怎么进食的状态还是让李望隐隐担心。李望心里也压着许多巨石，让他喘不过气，看着身边人吃得很香，心里那颗最显眼的巨石轰然倒塌，岩石里开出灿烂的花。真希望能让她永远露出这样幸福开心的表情。

　　夏昭问了李望离家前的学业情况，李望老实交代自己今年初三，正常情况下应该中考，但因为家里人生病好久没去上学。

　　他没说的是，这种病是抑郁症，是无药可救的心病，妈妈的遗书上说，这叫爱情病，所谓爱情，“尾生抱柱，至死不渝”。

　　“你想继续读书吗？虽然你不说，但我猜，你大概因为一些原因不愿意再回原来的学校参加中考或者继续学业。身份的问题等我们再有钱一点就想办法解决，如果你想读书的话，我可以把自己的课本资料笔记借给你自学，我空闲的时间教你，等到想办法解决入学问题，就恢复学业吧！你还小，还是至少要把高中读完。”

　　李望没有回答。读书的问题自己的母亲都从未上心，没想到，会有人愿意对自己说这番话。

　　“对不起，我说多了点，马上要暑假了，我不在家的时间你也可以多出去和同龄人交交朋友，晚上记得回家就好。”

　　“不是，没有，姐姐。我想在家等你！”

　　“乖。”他总是这样乖，这样让人心疼。夏昭也因此总是忍不住想对他更好一点。

　　夏昭晚上从补课的学生那里回家，差不多得九点半才能到城中村附近，还需要穿过几条没有路灯的黑暗小巷，才能走到家楼下。

　　每天晚上九点多一点，李望都会来到在巷子口举着手电筒等她回家，伸长脖子左顾右盼，等到那声清甜的“阿望”，心里才踏实。

　　这一天，李望等了比往常要更久的时间，内心十分焦灼，于是向城中村外面走去。

　　另一边。夏昭按时下课，也顺利赶上回家的最后一趟地铁。

　　下了地铁，从地铁站到城中村需要穿过一片夜市，这里物美价廉，很多学生会在附近聚餐，她正要走出夜市。

　　“夏昭！”

　　夏昭循着声音回头，走近才认出来是高三的同班同学卫朔。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已经摘掉了眼镜，比以前看起来开朗了许多。

　　“真的是你！”卫朔一脸欣喜。他酒量不佳被同学灌了点酒，出来吹风想冷静一下，没想到遇到了同学夏昭。

　　“刚好我们班同学高考完在附近聚餐，你要不要也来！”说完卫朔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在夏昭面前提高考，他知道夏昭没有参加高考，很替她心痛，毕业后多处打听知道她也和同学们失去了联络，见到她太激动，一心想着带她和同学团聚。

　　夏昭倒没觉得被踩到痛处，只是本就不爱社交，想到李望可能还在巷子口等自己，不想耽误太久，婉拒了邀请，步履匆匆往家的方向赶。

　　卫朔其实有很多话想对夏昭说，上学时不方便，当时想留到高考后再说，只是没想到遇到那样的意外，现在真遇到了人，氛围和环境都不对，自己也有些胆怯。他跟在夏昭身边，无论什么，都想再多聊几句。

　　一路上都是你吃饭了吗、从哪里来、现在去哪里、家住在哪里、同学们都很想你之类的不痛不痒的交流，卫朔问夏昭答，她人还算耐心，有问必答，只是对话有去无回。

　　快要走到城中村，前方一片漆黑，卫朔顺势提出天太晚要送她回家，夏昭再次婉拒。卫朔不愿强求，又担心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办法说出感谢和倾慕之情，终于鼓起了勇气。

　　他抓住夏昭的一只胳膊：“夏昭，可以停下来给我一分钟吗？就一分钟！”

　　夏昭转身，刚想问什么事，一个高大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闪现，与此同时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放开她！”

　　李望刚走出城中村就看到一个男生跟在夏昭有说有笑，心理生出一丝异样，又看到那个男生抓住了夏昭的胳膊，似乎在纠缠什么，内心燃起了熊熊火苗。飞速冲了过去，拉住夏昭的另一只胳膊，将人护到了身后。

　　“没事阿望，这是我高中同学卫朔，路上偶遇，就多聊了几句。”夏昭看见李望全身紧绷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的样子，心想孩子肯定误会了，赶紧顺顺毛。

　　夏昭看见李望听完自己的话，马上从战斗预备的骑士变为温顺的弟弟模样，站到姐姐的身边，可怜巴巴地垂着头说：“今天没接到姐姐，担心。”

　　好...好萌！

　　“你是...夏安！?”卫朔十分不确定，只是听说夏昭有个亲弟弟，前几年走丢了，当年为了找弟弟夏昭有很长时间没来学校。

　　“我叫李望。”言语中带着戒备。

　　“这是我表弟，来接我回家，今天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夏昭和卫朔其实并不熟，印象中对方是个腼腆的男孩子，高三才从普通班转进来，因为习题聊过几次天。平时话也不多，今天吞吞吐吐没话找话还有些奇怪。

　　夏昭也没多想，直接挥手和卫朔说再见，李望守卫在一旁，彻底打消了卫朔说完刚才想说的话的念头。

　　原地看着姐弟二人渐行渐远，卫朔反思今天有点冲动，应该先要个联系方式，拍了拍脑袋更加懊恼了，也不知道下次遇到又是什么时候。

　　“今天一个人在家做了什么呀？有没有好好吃饭？”

　　回家路上，李望还是默默跟在夏昭身后，夏昭心情不错，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今天工作的事情，也不忘例行关心小狗今天的身心健康。

　　李望老实汇报，心思却飞了很远。这两天内心隐隐不安，那个男人出国也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他大概率已经回国。

　　等他回国，会派人来抓自己吗？不知道这样难得安宁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凌晨一点，海川国际机场，一辆银色迈巴赫急速驶出。后座上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眉眼深邃，浑身透露着生人勿扰的狠戾劲儿。

　　“陆总，南山别墅那边出事了。”

　　陆骋这大半个月都在法国全力帮自己的白月光苏宁婉处理麻烦，身心俱疲，没有精力管国内的事情，点点头示意助理张青继续说下去。

　　张青三言两语汇报了情况。李思婉在大火中去世，起火原因是香薰蜡烛倒掉，点燃了书房的杂物，李小姐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低调下葬。棘手的是少爷失踪了，还没有找到，询问是否需要加派搜寻力度。

　　男人看上去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是沉默着，车厢里氛围十分凝重。

　　“养不熟的小玩意儿，丢了就丢了，他一个人也活不太久。”本来他就不太愿意这个孩子降世，还是李思婉千求万求求来的，是唯一且仅可能有一次的意外。

　　张青暗自窃喜，自己又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在陆骋心中就没有比苏小姐更重要的事情，半个月前管家汇报时暂且压了下来，等到陆骋顺利解决事情回国再报。

　　陆骋看着车窗外飞驰的霓虹灯光，手指不耐烦地敲了几下窗沿，默念着一个名字：

　　“陆明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