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路上不小心进化成半神》北夜铄金

4、闯入者

　　在死亡逼近的那一刹那，时间竟然如此漫长。

　　在抬起头，看向正在蓄力的母虫时，伊墨尔脑海中划过的居然是这个念头。

　　真是讽刺，她已经被寄生虫“杀死”过一次。
　　那次的死亡赋予了她过于沉重的命运，但也同时带来了意外的力量。她无力抗拒自己的命运，却习以为常了那份随之而来的“馈赠”。

　　现在，命运又用它独特的幽默，对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但某种意义上，就这么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她早应该明白，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现实。比如现在，那个冷冰冰的亚裔姑娘说不定还有逃脱的机会。但下次又有谁会拯救她呢？

　　命运会残酷地吞噬每一个人，包括她自己，而她无能为力。

　　就像从前一样。

　　很快，攻击就会落下。她会被挤压、变形，内脏连同血肉变成黏稠软烂的泥浆融入土地，就像刚刚她捏碎的那条寄生虫。

　　这会很痛吧？她不喜欢疼痛。但至少，她不用再逃离……这样也好，很快，她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伊墨尔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居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放松与释然。

　　…………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
　　伊墨尔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却远比死亡更加让人无法理解。

　　她已经不再身处默城城郊。

　　她环顾四周，世界颠倒。写满了陌生文字的灯牌悬停在半空，摩天大楼塌缩成的废墟四处散落，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
　　在远处，上下颠倒的瀑布静默流淌，黑色巨岩缓慢地移动变形，延伸，裂变，不断地在更远处形成一片片崭新的浮空岛屿…

　　身边的景物全然陌生，且显然并不正常。
　　现实里的所有事物都消失无踪，不复存在。

　　除了她，寄生虫们，和那个亚裔姑娘。

　　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好像涂抹了一层诡异的，扭曲的油彩。
　　寄生虫们蠕动扭曲的盘绕固定在半空，它们正在如同被晒了太久的冰淇淋那样，缓慢地向下流淌、融化。

　　背对着她，那个不知来路的亚洲姑娘就站在巨虫之前。
　　她静静地站着，身影还是十分正常地清晰、明确，显然不受这诡异情况的任何影响，在这疯狂里显得格格不入。

　　“……嗨……你好？”伊墨尔声音艰涩地，犹豫着开口。

　　黄皮肤的女青年缓缓回过头来，她的眼睛里正流溢着和周围一模一样的扭曲的油彩。

　　几乎是在自己开口的一瞬间，那油彩散去，黑色的眼睛恢复清明。

　　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眩晕与恍惚袭来，四周景色剧变，怪异的景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茫的白色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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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希回过神。红色的雾气从眼前散去，眼中的纹理恢复清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面居然还站着一个女孩。

　　是那个叫伊墨尔的共生者。她还穿着那件斗篷，却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上面。她正犹豫地看着自己，带着一点状况外的迷茫。神态紧张，但毫发无伤。

　　艾希转过身，她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此时此刻，惊讶暂时大于其他任何。
　　怎么回事，自己的意识空间，为什么会存在其他人？

　　“请问……”伊墨尔先她一步开口。没有了之前的故作游刃有余，她小心极了，谨慎地斟酌着用词，好像是在畏惧着眼前的艾希。“这是你的……能力吗？”

　　嗯……好问题。艾希皱了皱眉，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单论这片空间，以及刚刚自己处理寄生虫精神体时所用的手段，这确实算是她的“能力”。

　　但如果对于伊墨尔的问题，她无法确定，伊墨尔是否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进入的空间。

　　尽管她还记得，在【独立空间】的相关描述中，确实提起过她可以“邀请”他人进入意识空间。那些寄生虫的精神体，也确实因为她的意念而出现。

　　可她很清楚，在自己生存意志爆发之时，她并没有额外去顾及伊墨尔的情况。

　　没有自己的邀请，伊墨尔是怎么出现的？她为什么会不受影响行动自如，又为什么没有像那些寄生虫一样，被【啥都能吃】所影响？

　　在使用这个能力时，她下意识针对的可是这片空间中除了自己的所有生命体。

　　涌现在艾希脑海里的问题显然比伊墨尔的还多。
　　疑问充斥了艾希。她张了张嘴，那些形形色色的问题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摇晃打断了她的话。

　　空间就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迷茫与疑惑，它也开始不安、翻滚、震动。
　　脚下的雪原开始毫无规律地颤抖，雪花从地面飞向天空。在远处，连绵的抽象的白色突然有了实体，它们开始崩解，破裂，就像是海浪一样起伏地奔向两人，沿途吞噬干净一切。

　　艾希心头一紧。她尝试着快速平静自己的心绪，但没有任何作用。

　　这片空间绝对忠诚于她，但也过于忠诚于她。现在的她尚未完全掌握控制自己意识的方法，强烈的情绪和思绪，都会被这片空间忠实地展现出来。现在，它正在顺应主人本能的警惕和抗拒，驱逐着不速之客。

　　而刚刚，因为那强烈的怒火，尚且有限的意识力已经被她消耗殆尽，她根本收束不住自己纷乱的思绪。

　　崩塌的意识空间更是在加剧她的不安，此时此刻，一切理智都要为她的本能让路。

　　她要离开这里！

　　她所接收的信息已经明确地告知了她离开的方式。轻轻敲击两下太阳穴，同时集中精力思考着离开，她就可以顺利回到自己的躯体内。

　　艾希立刻闭上眼睛，她抬起手指，已经搭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但很快，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忘记了一件事，伊墨尔还在这空间里。用这种方式，她能保证自己安全离开，却不知道伊墨尔会遭遇什么。

　　看来，就算是空间动荡，她也还是得先问清楚伊墨尔到底是怎么来到的这个世界。

　　焦躁地啧了一声，她还是回过身，打算先拉上伊墨尔，往更远处相对安全的地点挪动一些再说。她可不想这女孩莫名其妙地就被永久卡在自己的脑子里。

　　然而，艾希回头所见到的景象，让她本就揪紧的心又重重一沉。

　　伊墨尔还站在原地，完全没有挪动位置。她正双手抱着头，几乎佝偻在一起地半蹲在地上。

　　她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伊墨尔大张着嘴巴，显然是本能地因为疼痛而想要喊叫，却甚至连叫喊声都无法发出。

　　那纤细柔嫩的，曾经救过艾希一命的手正死死地揪着她自己的头发，用力得指节泛白，艾希毫不怀疑她就要把那一团蓬松的红发生生撕扯下来。

　　有什么不对。艾希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伊墨尔，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你怎么了？”她抬手去拉伊墨尔，而后者似乎站立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气力。只是轻轻一扯，就终于扯断了她最后的一根丝线。
　　女孩的痛苦超过了她能承受的极限，她双眼涣散，身体失去平衡，向艾希身上倒过来。

　　艾希下意识接住她，手掌触摸到她裸露的皮肤。冰凉，黏腻，全部都是冷汗。

　　“嘿！你怎么了？！醒醒！”艾希额头也沁出冷汗。她用力摇晃了几下怀中的女孩，试图唤回她的意识，但毫无作用。女孩好像一具失去了牵引的木偶，随着艾希的动作，她软软地向一侧偏过头，露出了藏在斗篷下的洁白修长的脖颈。

　　那里，正如同刚刚被艾希碾碎的寄生虫们的体内一样，跳动着闪烁的光。

　　与寄生虫不同的是，那光芒皎洁，柔和。即使表面覆盖了一层晦暗的灰蒙，光芒本身也明灭不定，它的内核依然在持续且专注地散发着让人安定、舒适的光。

　　鬼使神差地，艾希伸手触摸了那光点。

　　就在她指尖触碰上的刹那，那原本还有些明灭不定的光芒突然燃烧起来。它像烟花一样炽热地膨胀绽放，明亮的光芒中还带着不同颜色的绚烂光点。

　　指尖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剧痛，炽热感瞬间蔓延至整个手掌，然后是整个左侧的半身，然后是脖颈，然后是大脑！岩浆烈火一样的灼烧感透过她的皮肤直接烧灼她的头部，像一朵烟火蹿升至她的脑海，连带着那些碎片一同炸开！

　　在那个瞬间，无数的记忆呼啸而至。

　　灾变尚未到来时的摩天轮与毛绒玩偶；寄生虫的利齿，濒死与重生；迷茫中牵起的同样共生着寄生虫的手；简陋但温馨的小窝棚；覆盖着共生之痕的脸庞的微笑……火光冲天。尖叫。全副武装的军人与肢体扭曲虬结的共生者的缠斗。哭喊和逃散。废墟。水池。成群的寄生虫。母体弯曲起来时投射下来的阴影。还有那扑过来的，近在咫尺的，艾希自己的脸。

　　书写了伊墨尔的整个人生的碎片都呈现在她的眼前。它们铺天盖地，瞬间将艾希淹没。

　　而在外部，海啸一般的雪崩猛然加速，疾速向他们逼近！

　　“停下！！！”艾希瞳孔紧缩，剧痛如同数十只钢锥同时穿凿她的整个大脑，怀里的红发女孩彻底瘫软失去知觉。她大叫出声，声音尖利紧迫，是绝对的命令与威慑。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柔和的白光吞没了艾希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