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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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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菲拉越说越兴奋,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俞岁长突然发现,血缘这个东西果然奇妙,他们都一样的极致,一样的不愿意放过丝毫的机会。
俞岁长仍想阻止伊菲拉的胡闹,时年里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顺北老布的样子,和之前那顶黑红金蟒帐子的模样重合。
这不正是她想要做的选题类型吗!
“好,你的提案我同意。”
俞岁长看了时年里一眼,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但还是隐隐担心,顺北老布漂染复杂、图案针脚严密,这些年有许多不轨份子在打顺北老布的主意。所以凡是外售的单子都要经过秋家的审核,更别说想要将其带往国外了。
最主要的一点,秋爷爷,脾气不好。做了一辈子匠人,不懂外事的弯弯绕绕,方得以静心做样。要是两人莽然上门,怕是会吃闭门羹。
“时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顺北老布手艺由秋家相传,现在做的最好的还是深居彩云乡的秋爷爷。之前有不少人上门,无论是买布、学手艺还是电视台采访,统统都给轰了出去。”他说得委婉,“这事,未必能有回应。”
伊菲拉:“你贯会灭自己威风。有些事,太谨小慎微,反而适得其反。既没试过,怎么知道结论?”
俞岁长:“你还好意思说,这么久过去了,也没见你做成功。再者,你在我这帮工,半天都没满吧。”
伊菲拉吐舌,理直气壮道:“劳动合同拿来我看看啊。”
俞岁长冷哼一声,这丫头,脸皮一如既往的厚。
时年里倒是觉得伊菲拉说的在理,她这次选题否了好些,一个合自己心意的都没有。柯华璋变着法子阻碍她自己发展,她只能一再退让,如今借年假的名头,想做一部属于自己的纪录片。
在如今这个短视频平台崛起的时代,vlog式纪录片层出不穷,她想先试试水,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事儿难,咬牙坚持就是了。
“我觉得伊菲拉所言不虚,世上哪有什么无难事啊。万事总要试试再说,反正也不亏。”
伊菲拉见时年里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挑衅地看着俞岁长。
“时小姐放心,无论结果如何,该给的报酬我一分不少。”
“那我……拭目以待。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伊菲拉唇角微勾,“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走。”
俞岁长惊了:“这么着急?”
“对啊。你们中国不是有个成语叫时不我待吗?”
俞岁长此时心里存着别的心思,也不去纠正她,毕竟想要让一个从小生活在加拿大的人对于中国有深刻的认同感也不是件容易事。只是,他与时年里才刚重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摊牌,她就要离开,自己心里难免犯堵。
“那你们准备住哪?”
彩云乡虽说与苍云镇离得近,可是彩云乡并不小,从乡南到乡北跨度大。秋家又偏偏住在乡北,一来一返就算是开车也得花去半个多小时。更何况这两人还没有车。
他又说:“往返彩云乡和苍云镇的公交就一班,晚上六点后就停了。你们赶得上还好,若是赶不上……”
时年里问:“公交停的这么早?”
“彩云乡要过山头,天一黑,山道旁灯又少,太危险了。所以公交停运的也早。”
这下时年里犯了难,拍摄时间非常不固定,六点是绝对赶不回来的。
俞岁长见两人愁容,叹口气,说了句:“等着。”便往里屋走。
时年里和伊菲拉对视了一眼,静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俞岁长从里面走出来,发丝上蒙了一层灰,像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伊菲拉指着他笑着问:“Sean,你这是刚从地洞里钻出来吗?”
俞岁长瞥了她一眼,将从衣柜上面拿到的钥匙递给时年里:“我刚来那会儿,就住在彩云乡,这是那套房的钥匙。你们要是到时候赶不回来,就在那里住下。我平时一有时间便会去打扫,应该不太脏,你们稍微收拾一下即可。”
时年里愣怔了,接也不是,不接的话,她们也的确需要一个落脚点。
伊菲拉倒是没那么多思索,一把拿了过来,“Sean,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俞岁长回:“我当然不敢拿出来,就你那个缠人的劲,我要是早把钥匙给你,秋老能安生的了吗?”
伊菲拉不服,“那你现在怎么给了?你怎么现在的我就不会去缠着秋爷爷?”
俞岁长嘴上回她,眼睛却看向时年里,“因为时小姐在,她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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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彩云乡,手机信号就不稳。时年里仔细核对着俞岁长给的老房子地址,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伊菲拉推着行李箱的手发酸,囔囔道:“找到了吗?”
时年里摇头,彩云乡的地面坑洼,乡口还算平整,但再往里走,水泥地也愈发不平整。俞岁长的车开过彩云乡新巷后便寸步难行。
他本想送她们到目的地,却被梅舍的客户叫了回去。
即使是冬日,雨过天晴后的日头也晒的人头晕,伊菲拉不愿再站在阳光下,她拖着行李箱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既然找不到Sean的家,干脆直接去找秋老好了。”
时年里不停刷新的手停了下来,“我们推着这些行李,大包小包地上门,太冒犯了吧。”
伊菲拉扭头问她:“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时年里叹气——那倒也是。
等伊菲拉拽着行李箱在前面大摇大摆地七绕八拐后,两人到了目的地。
到了正午,正是饭点,缕缕炊烟从屋里升起。时年里失去了敲门的勇气。
“要不,我们还是先把行李放在老房子那里,再……”
她话还没说完,伊菲拉就出声打断:“不行!来都来了。”
时年里闭上嘴,默默退后一步,手做出“请”的姿势:“你行你来……”
伊菲拉狠狠给自己加油打气,“OK!我来就我来!”
时年里紧盯伊菲拉缓缓举起的手,世界在这一霎那都静默了,不知道是推行李箱太久了还是紧张,伊菲拉的手在细微的颤抖。时年里也是,喉头发紧,额角有汗冒出,就像是站在衙门里等待审判的嫌疑人。
突然一块火签令扔下,宣判结果。
时年里回过神,伊菲拉并没有敲门,是里面的人突然打开了门。
一个男子,逆着光,时年里几秒后才看清长相。是个帅哥,即使逆光,也能感受到他的皮肤白皙,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肤白貌美大长腿,确切的不能再确切。
她轻咳一声,想要唤回还处在震惊中的伊菲拉。
然后得体开口:“您好,打扰了,秋老在吗?”
男子点点头,问:“请问你们找外公有什么事吗?”
这时伊菲拉终于回魂,怕说明来意直接丧失面见的机会,打着马虎:“就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男子愣了两秒,而后笑了,露出浅浅的虎牙,“我想起外公说,每到这个时节,都会有一个小姑娘缠着他要出口的版权,不会就是你们其中的一位吧?”
伊菲拉没想到被识破地这么快,面上一下就红了,映得中分空气刘海都有点发红。
“额、这个……”
呜咙呜咙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时年里见状,也顾不得唐突,咋然出声:“我们的确是为了顺北老布来的,但不全是……”为了更有说服力,她将通宵做的策划案拿给面前的男子,“烦请您把这个文件拿给秋老看看。”
封面上写着“顺北工艺拍摄计划”,男子叹着气摇摇头,这么多年,想要借着秋家顺北工艺的风的人太多了,无一例外全部被避于门外。渐渐地,人们也就识趣了,门前也就安静了许多。
看着两人闪着期待的光的眼睛,他也不忍心拒绝,开口道:“好,我拿给外公看看。但是,你们还是不要期待太多了……”
他拿着文件回屋,屋中央桌子刚支好,菜也刚出锅,热气腾腾,熏得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秋老已经上座,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八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倍儿硬朗,凡事都要亲历亲为。看见人从外面回来,朗声道:“江儿回来的恁快!醋买回来了?”
席江摇头,捏了捏手里的文件。心里突兀着,他虽然就住在彩云乡,但到底不和外公住一起,三五月才有一次一家子聚在一起的机会。这次外公更是亲自包了饺子,做了些下酒菜,就等着他买瓶醋回来。
可是如今,醋还没回来,偏带了件烦心事回来。
以外公的性子,怕是这顿饭吃得不安生。席江盘算着要不等饭后再说,却又想着两个女生单单地站在外面,终是一咬牙,向外公说了情况。
如他所料,外公的脸登时黑了下来。
整个屋子原本热热闹闹,霎时鸦雀无声。他爸妈也向他摇头,示意他别再多嘴。
大姨见着,拍了一下席江,力道不小,打着马虎眼:“你说你这孩子,今天一家子好不容易聚一次,这事以后再说。”
说着,便想把那白纸黑字拿过来,“爸,这事以后说,小江,去,去把醋买回来。”
她走到席江旁边,把文件塞还给他,小声道:“赶紧把这东西还回去,你外公发起脾气来,有你受的。”
席江还想说些什么,被大姨一眼瞪了回去。见外公一个眼神也不给,他点点头,“行,那外公,我去买醋了。”
秋老这才抬起眼,摆摆手,让他赶紧去。
伊菲拉站在门口,无聊地摧残着路边的百年老树,一下又一下地踢它的树根。时年里还在等卫星与她的手机产生连接。
在她第四十次刷新时,门终于又开了。
伊菲拉立马站直,站回到门前。小心翼翼地问:“秋老怎么说?”
席江摇头,“很抱歉,外公没有这方面的意向。”
时年里虽然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想象与正面面对失败还是不同,现实给人的痛和失望是想象中的百倍。
伊菲拉还想为自己争些什么,被时年里拉住。
“好,麻烦您了。”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问:“那您知道这个地址在哪个方向吗?”
席江看着备忘录上的地址——彩云乡北道5号,惊讶道:“你们要去这里?”
时年里点头,“我们今天要住进去,但是GPS没信号,所以……”,虽然还没有真的住进去,但是这么说也不算错。
“这个地址有什么问题吗?”时年里有点慌张,毕竟对面的是个男性,所以她在地址上做了点手脚,将9号改成了5号。
应该看不出问题吧,时年里在心中祈祷。
席江在心里细算,他爸妈家的确有一个空房间,但是那个房间不大,住一个人还行,两个人的话……再者,他也没听他爸妈说要将房间租出去。
“没什么,我正好顺路去买东西,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时年里连连摆手拒绝,这要是和他一起走,岂不是暴露了。
“不用不用,您帮忙指个方向就行……”
见她拒绝,席江理解。对两人说了大致方位,便向两人道别,再不买醋,饺子怕是要粘在一起了,自己也会被一大家子大卸八块的吧。
他走后,时年里吊着的那口气才松下来。
伊菲拉突然大笑起来,摇着时年里的胳膊,“God!他好帅!你不知道,我刚刚装文雅差点没装下去,万幸,没被他看出来。”
时年里抽出胳膊,“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我们的方案被秋老拒绝了吗!你还有心情笑?”
伊菲拉耸肩,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鼻腔里充斥着饭菜香,她揉着肚子,哀声道:“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我们中午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