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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升职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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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丝缭绕间,杨雪辞皱眉,她是不开心:昨天,采购部的经理私下告诉她,她的任命通知会在今天晨会上宣布,她等这个已经等的太久了,所以得到消息后立刻把吃大餐庆祝的地点和陪客都选好了。
不过还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这种提前预告剧情的:升职后怎么庆祝的,做完这件事就结婚的,退休后怎么安度晚年的,诸如此类的美好计划,没一个有好结果的。
她也有幸体会了一把电影般的人生。
她所在的综合部,人事、行政还有后勤的活全都干,她是人事部主管,部门经理离职一个多月了,公司却也没招新经理。
而且行政主管空缺的时间更长,如此情况下,也就是说她要负责人事兼行政兼部门经理的所有工作。
忙是肯定的,经常一上午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当然这样也顺便省了上厕所的时间,加班到晚上十点以后更是常态,如此就当给自己省电费了,苦中作乐倒也能继续忍受。
她可以多干活,但公司欠她一个名分。
“你们加班多吗?”杨雪辞深吸一口,在空罐上摁灭最后一点星火。
“多啊,公司刚起步,每天累成狗,在公司睡了三天了,今天回去换衣服,明天继续战斗。”陈君豪顶着乌黑的眼圈,说到工作,眼睛却是亮的。
杨雪辞再次感叹,“年轻真好”,对工作还有热情,不像她,每天身心俱疲,早上想到要去上班就头疼。
其实让她难受的不只是工作量的增加,更是因为“没名分”。需要其他人或其他部门配合的工作,她一个人事小主管怎么能说让部门经理们配合工作啊,即使说了也只会得到一个默默的或者是明明的“哼”。
没有相应的权利,工作还要按时按量完成,每次都好话说尽,耐心等别人心情好时配合一下。
经过艰难的努力,事情终于办好了,结束时他们都会强调这是给她面子,然后一副要记得还的样子,明明是正常工作,却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给她面子才配合的,这感觉比喝了一口蚊子游过泳的茶水更恶心。
每当这时,杨雪辞都在心里默默演练一遍“摔文件掀桌子说老子不干了”的戏码,演练完后,认真地点头说“谢谢”。
更憋屈的是,无论怎么努力工作最后还是没做好,自然一顿好批,她也在领导训话的间隙解释说因为部门没有经理,工作不好开展。
领导先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目光洗礼你,让你惭愧,然后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多好的锻炼机会,要珍惜机会,最后再以一个痛心疾首的摆手示意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整个套路环环相扣,目标明确,简直完美。
“你也不老,不要说话这么......沉重。”陈君豪接口说。
杨雪辞弹了弹整齐的指甲,沉重吗?她已经很乐观了,公司在晨会上宣布升她为综合部主管,虽然公司以前根本就没这个职位,但就是硬生生给她新加了一个低于经理高于人事主管的职务,也就是说她还是会继续干着经理和主管的活,憋屈依旧,工作量依旧,不过可以拿着综合部主管的工资了,当然这并没有高多少。
她乐观地理解了一下,公司肯定认为给她涨点工资了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是啊,她理解,社会知名人士小丸子女士不是告诉我们,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了又能如何呢。
杨雪辞自嘲地笑笑,从头到尾捋顺了想想,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个牛马工作不开心了,当成一个故事,都不好意思开口讲,所以就不讲给“树洞”听了。
可是作为这个无聊故事的女主角,她还是会纠结,会郁闷,因为这是她每天经历的事情,不精彩,但切肤。
陈君豪伸手抽调掉快要燃到杨雪辞指尖的烟蒂,手指碰触间,感到她在轻微的颤抖,惊讶的问,“手机坏了,不会这么伤心吧。”
杨雪辞重新点了一支烟,星火在指间明灭,嗓音有点飘忽,“不止.......还有,赶不上地铁和你没钱赔。”
陈君豪听她如此说,突然靠近一点,“这不是分期吗,给你点‘利息’好了。”
“什么?”
“我可以陪吃,陪喝,陪玩啊。”
“现在的小孩说话都这么没分寸吗?”
“现在的小孩,只对感兴趣的人说话才没分寸?”
“你们的兴趣来的真快?”
“对啊,还有更快的,要听吗?”
“不听,怕了你了。”
“刚好,我不怕你了。”
“我是债主,你不怕我追债?”
“不怕,大不了以身相许呗。”
“那要有人要啊。”
“对了,你结婚了?还是离婚了都没关系。”
“没有。”
“好巧啊,我也没有。”
“不巧,我永远都不会结婚。”
“啊?为什么?”
“开玩笑的。”
“这个不好笑,好吗?”
“嗯,我知道。”
“那你还说是开玩笑?”
“这样可以阻止你继续问下去。”
“我去,不带这样玩的。”
“就是这么玩的。”
“......”
出租车上,杨雪辞头靠着玻璃,灯火在脸上明明灭灭,空旷的街道和路灯交替着向后移,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出租车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玻璃盒子,而她被封在这个盒子里面,看得到外面的一切,却又都和她没关系,这感觉有点荒诞。
看了看时间,午夜十二点,是谁说午夜十二点醒来的梦会实现?她是不是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叫陈君豪的人,撞坏了她的手机,没有钱赔,却和她聊了半天的话,还特别笃定的认为她有不开心的事情。
不开心?是啊,她这个年龄,哪有什么是开心的事。
不可能大有作为的工作,不可能有的美好爱情,倾家荡产终其一生才能买的小房子,殚尽竭虑还不一定能给将来的孩子提供一个不算太差的教育、给父母一个相对过的去的晚年。
而她目前的处境尤其艰难,即将三十岁的未婚女人,上面那个糟糕的人生设想,都必须她努力才能实现。
苦笑一下,脸更近的压在玻璃上,关于结婚这件事,已成为她和父母之间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父母为了催她结婚无所不用其极,任何时刻,任何地点,都有可能接到妈妈的电话,开口就问什么时候能结婚,还要不要孩子了?
她如果说正在工作,或在开会,那边就会立刻咆哮,上什么班,开什么会,什么都没有找对象的事重要,既然公司没有合适的,就换工作,换到找到男朋友为止。
不仅言语上步步紧逼,她妈妈还在网上花大价钱给她买了串粉色的水晶,只因听别人说戴上能有“桃花运”,隔三差五都要电话确认下她是否戴着,更可怕的是她最近还打算买棵桃树,因为粉水晶的愿力不强。
如果放假在家,她妈妈更是会把逼婚融入生活的所有细节,比如她穿了双平底鞋,她妈妈就说,“平底鞋显矮,换高跟鞋,免得别人嫌你低。”她逗下邻居的小孩,妈妈回家后就说,“看到了吧,你眉姐身体恢复的多好,女人年轻时生孩子身材好恢复,老了就难恢复了。”
偶尔还会莫名大发雷霆,有次正在做饭,爸爸说,一个朋友的儿子结婚,给他发了请帖,妈妈当时正在炒菜,抬手就摔了木铲,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你不结婚,以后老了怎么办,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想喝口水都没人给你递,你能不能给自己留个后路,也给爸妈个安慰啊?”她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什么话都说过了,大家各有道理,究其原因都是为未来焦虑。
她已经很久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了,不知从何时起,除了男朋友和结婚这两件事,她和父母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别的话可以说。
有时,她也会想,既然大家都结婚了,她也结婚算了,至于和谁结,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她就为了妈妈也要结一次,这样大家都轻松。
不过刚刚李清告诉她,明明要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