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光》八块年糕

13、做美甲啦

　　下午班会课，刘海琳拿着成绩单过来了，该批评的批评，该表扬的表扬，林一序坐在底下神游，突然被陈一敬握了握手腕。
　　一抬头，就看见刘海琳蓄着怒火的双眼，“我们班的某些同学，平时懒懒散散不成样子就算了，连考试也赶一鞭子走一步路，学习难道是为我学的吗？”
　　“我这些话在说谁自己心里清楚，好好想想未来三年该怎么做，周五下午就是家长会，都去通知到位，有特殊情况的下课来找我。”
　　说完成绩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直到下课铃响刘海琳才踩着小高跟出教室。
　　周宴行一伸懒腰，“终于走了，序哥，家长会是你爸来还是你妈来？”
　　林一序打了个哈欠，想说自己现在是父母双亡的局面，但这么咒周栩栩女士感觉不太好，只能说了实话。
　　“没人来，我妈疯了，我爸死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艰难行走在人世间。”
　　……
　　林一序找了一节晚自习课间和陈一敬一起去找刘海琳。
　　他盯着窗台上肆意生长的多肉盆栽，说：“老师，他爸联系不上，他妈再婚了不管他，我妈疯了，我爸死了，我俩都没有家长能来参加家长会。”
　　刘海琳呛了口水，咳嗽了好几声，陈一敬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校长特意叮嘱过要多关照他，但林一序……他的基本资料几乎都是空白的，原本以为是因为别的特殊情况，没想到居然……
　　主要是林一序这个人平时行事作风及其张扬放肆，一点看不出来家庭破碎的痕迹。
　　刘海琳想了想，尽量委婉的问：“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现在是谁在照顾你？”
　　“没人照顾我，我自己照顾自己，”林一序想到陈一敬还在旁边，又补了一句，“我俩互相照顾。”
　　刘海琳从林一序看到陈一敬，又从陈一敬看到林一序，似乎想要看出一丝破绽，但两个男生都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她当了班主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你一个未成年，不可能没有监护人吧，平时生活费是谁给你的，跟老师说实话，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一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离谱的身世。
　　陈一敬已经拿出纸笔，弯腰写字。
　　没有监护人，只有我们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刘海琳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想说要不要帮你们找福利机构和社会援助，但还是忍住了，她要先去找校长确认过。
　　“算了，具体情况我会去了解清楚的，实在没有家长……家长会就由你们自己参加吧。”
　　“谢谢老师。”
　　林一序礼貌道谢，和陈一敬一起出去了。

　　周五下午，阳光普照大地，唯一的阴影在林一序脸上。
　　不开心？
　　陈一敬碰了碰他抿成直线的唇角。
　　“废话，这玩意儿简直是侮辱我的人格！”
　　林一序扯了扯身上的大红色绶带，上面印着几个烫金大字——高一三班，“欢迎您”挂在陈一敬身上。
　　刘海琳美名其曰给他们找点事儿做，怕他俩看见同学们的爸爸妈妈太过伤心，其实就是学校规定每个班都要有两个学生在一楼大厅做引导员，防止头一次进学校的家长走迷路。
　　于是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被当成景点打卡了。
　　“还真别说，序哥，红色很衬你啊。”蒋峰拉着他妈走过来，手腕上拎着一袋甘蔗，说着往两人手里递了递。
　　林一序心里正堵着一口气，“不吃，我怕我忍不住把渣吐你脸上。”
　　蒋妈妈看见两个帅小伙子就走不动道了，激动的拿出手机，“来来来，阿姨拍个照片，哎笑一笑，笑得真好看。”
　　蒋峰凑过去瞄了一眼，犀利的评价，“妈，你这拍的很像新婚夫妇摆酒席迎宾啊。”
　　照片里光线明亮，两个少年并肩站立，金红绶带自然垂落在胸前，身后是一颗绿意盎然的散尾葵。
　　林一序忍住咬死他的冲动，“你眼神可真好，考不考虑捐赠？”
　　余光里却瞥见陈一敬唇角弯了弯。
　　好不容易送走蒋峰，林一序一把扯开那傻逼绶带，坐到了旁边楼梯上。
　　“下次我要给刘海琳考个倒数第一，气死她。”
　　陈一敬从他手里把皱成一团的绶带拽出来，仔细的叠好放进自己口袋，然后打手语。
　　别这么幼稚，成绩是你自己的。
　　林一序长腿一伸，散漫道：“我就开个玩笑嘛，陈老师。”
　　说完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来坐会儿，陪哥看个夕阳。”
　　陈一敬微怔，现在才两点钟，哪来的夕阳。
　　不过他还是坐到了林一序旁边，肩膀和他靠的很近，冬日里的太阳光并不灼人，少年闭起双眼，脑袋微微后仰，长睫毛闪着光晕，薄薄的眼皮微微颤动。
　　陈一敬放轻呼吸，在心里悄悄许愿这一刻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一阵铃响后，家长会正式开始，林一序和陈一敬转悠回了班里。
　　别的家长还在说要跟班里考第一名第二名的学生家长取取经，看看他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就见第一名第二名的位置上坐着学生本人。
　　两小时的会，林一序从头睡到尾，再睁眼教室已经空了一大半。
　　“结束了？”刚睡醒的人嗓音黏糊糊的，颊边还有道红印子。
　　结束了，回家了。
　　陈一敬打完手语，帮他把书包拎起来，一手牵着他走出了教室。
　　夕阳如约而至。

　　周末陈一敬去秦无家里打游戏，林一序被谢宁拉去了美甲店。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没有人疯，你乖乖坐着，把手伸出来就行。”
　　谢宁在看美甲师给她推荐的新款美甲，眼神都懒得分一个给林一序。
　　“你那两个小姐妹呢，她们怎么不来陪你？”
　　“一个去乡下奶奶家了，一个去看演唱会了，所以你老老实实的陪我。”
　　“你个高中生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爸妈都不管你的吗？”
　　其实这个问题林一序很早就想问了，之前早恋喝酒，现在做美甲，但凡是个负责任的家长早就棍棒伺候了。
　　谢宁脸上浮现一丝怆然，又很快消失，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他们忙着赚钱，才没空管我呢。”
　　怪不得大小姐这么恋爱脑，原来是太缺爱了。
　　林一序艰难的讨价还价，“事先说明，我只做一只手。”
　　“好好好，反正我就拍个照片。”谢宁隔空对着他“啵”了一下。
　　她很快选定了一款渐变果冻粉猫眼美甲，然后指着林一序说，“帮他做一个我的情侣款。”
　　林一序两眼一闭，认命的坐到了工作台前。
　　“别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开心点好吗？”
　　两人原本就并排坐得挺近，她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话。
　　“我看网上很多gay都喜欢做美甲的。”
　　林一序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把自己按在椅子上，轻轻咬牙，“我不是那种gay！”
　　谢宁甩了他一副“懂你”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
　　美甲师给林一序做指甲清洁的时候夸了好几次他的甲床圆润饱满，指骨修长白皙，是很适合做美甲的手，给谢宁羡慕坏了。
　　林一序偏着头玩手机，假装把左手租出去了。
　　半个多小时后，林一序看到了成品，深绿色的纯色美甲，在灯光下微微闪光，该怎么形容这种视觉效果呢，大概就是如果这只手不长在他自己身上，他也会由衷的夸赞一句漂亮。
　　“要命，你的手怎么比我还白，等我调个滤镜。”
　　谢宁气鼓鼓的调整相机参数。
　　“来，十指相扣，不要这么垂直，你微微抬起来一点，动作自然一点不要这么僵硬啊老弟。”
　　又鼓捣了半个多小时，那张牵手的照片才出现在谢宁的朋友圈里，搭配的文案是：超配的。
　　这个大小姐难道没有听说过红配绿赛狗屁吗？
　　林一序黑着脸给她点了个赞。
　　“赶紧弄掉，这玩意儿搞得我像个变态。”
　　谢宁玩着他的手指，装傻，“为什么，多好看啊，留几天吧，就留三天怎么样，好不好嘛，序序？”
　　林一序抗争无效，谢宁给他买了一份卸甲工具包，但要求他三天后才能使用。
　　“我怎么有种卖身给你了的错觉。”
　　林一序点进好友聊天界面，收下红包，现在只有金钱到账的声音能抵冲他心里的别扭感。
　　谢宁咬着一串夹心鱼饼含糊不清的说，“不是错觉，就是卖给我了。”
　　回家路上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全都是拿着谢宁朋友圈的截图来八卦的。
　　他一条都没回，把列表截了个图发给谢宁。
　　Xu：把这几个傻逼拉黑，或者以后发朋友圈屏蔽他们
　　NingNing ：拒绝
　　Xu：那我把你拉黑
　　NingNing：随你咯
　　然后是一个小猫吐舌头的表情包。
　　他一手拿钥匙开门，一手还在打字，进门就看见陈一敬坐在客厅里听BBC新闻，手上拿着只笔正在记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眼看了过来。
　　“呃……”
　　林一序想藏一下左手，垂到一半又觉得没必要，迟早要被看见的，只能用略显苍白的语言证明自己的清白。
　　“请你相信，我不是变态。”
　　很漂亮。
　　陈一敬暂停新闻给他打手语。
　　林一序脑子宕机了好几秒，怀疑自己看错了。
　　晚上，陈一敬做了蜜汁排骨和清炒油麦菜。
　　“朋友，你这道菜真的不是在内涵我吗？”林一序把左手伸到那盘绿油油的盛在白瓷盘子里的油麦菜上。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个配色跟自己的手太像了。
　　陈一敬轻笑，夹了一筷子菜给他，然后用手机打字。
　　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