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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母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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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绘澜退出御书房回到长春宫时,天色已经近黄昏,无哀刚刚从尚书房下学回来,无哀本想去皇子所,却被嬷嬷告知他从此就要归长春宫管了,无哀只好脸色铁青地走去长春宫,正当他进门时,也撞见了绘澜。
绘澜看见无哀站在庭院里,身上的皇子服又变得灰尘扑扑,发冠也乱了,衣袖处甚至有疑似血迹的地方,好像才跟人打过一架,绘澜的心揪了起来,她连忙上前去,抓住无哀的肩膀,无哀想挣脱却挣脱不掉,无哀哼了一声,只能执拗地偏过头去,绘澜试图跟无哀对望,询问道:“你身上怎么又这样乱了?可有谁欺负过你?是无忧跟你打架,还是小太监不长眼?你跟母妃说说看。”
无哀红了一张小脸,他怒斥道:“你!不准你以母妃自居!无耻的女人!……我不过是教训了小太监一顿而已,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监,知道了宫里的消息就不敢反抗了,像几条狗一样站着挨打,身上的血迹可不是我的,是那些太监的。”
绘澜不顾无哀的挣扎,强行牵起他的手往解语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今后,我就是你的母妃了,你可以住在解语斋,若是想换个住所也可以告诉母妃。”
进了解语斋,绘澜放开无哀,无哀愤愤不平地跑进了浴室,关上了门。到了吃饭的时间,无哀再出来时,已经看到无忧也在场,无忧被母妃叫来,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看到无哀的手臂上有青紫旧伤,就吓了一跳,无忧忙向绘澜叫嚷道:“母妃!那不是儿臣干的,儿臣可不是无哀那种好狠斗勇的坏人,这段时间他见了儿臣就绕路走,儿臣才懒得追着他打呢,他这身伤肯定是得罪旁人了。”
无哀冷眼瞪着无忧,绘澜头疼地扶额,说:“无忧,母妃叫你来不是算账的,母妃知道不是你打的。母妃让你俩碰面,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从今往后就是一对兄弟了,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要相亲相爱知道吗?”
无哀落座后,无忧看了他一眼,嚅嚅道:“知道了,母妃,儿臣今日也听说了宫里的消息,儿臣会跟无哀好好相处的。”
“好无忧,母妃就知道你性子好,平时多让着无哀一点,多照顾他,这世间唯有手足血缘是最坚定的。”
吃过饭后,福海过来解语斋等着,绘澜一出门就见到福海,福海点头哈腰,恭敬说道:“娘娘,皇上今晚要留宿清凉殿,请您早做准备。”
绘澜正想答应,身后的无哀却是偷听到了对话,他蹬蹬蹬地跑出来,扯住绘澜的袖子,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说:“母妃,你怎么抛弃儿臣了?你不是还要继续陪着无哀过夜吗?无哀今天又挨打了,正是需要母妃陪伴的时候。”
福海掀起眼皮凉凉地瞟了一眼无哀,不知道这个小皇子突然跑出来跟皇帝争宠是什么毛病,绘澜为难地来回看了两人几眼,最终将头转向福海,婉拒道:“请福海公公转告皇上,臣妾今晚不便侍寝,以皇子事宜为重,请皇上改日再来。”
说罢,绘澜就牵着无哀转身向内走去,一进了房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无哀就生气地挥开了绘澜的手。
绘澜无奈地看了无哀一眼,不知道无哀想做什么。无哀看着绘澜转身的背影,却是满眼的怒火和恨意,他不准这个女人再妖媚惑君,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会怎么选,是恩宠重要还是养子重要,没了皇帝的宠爱,这个女人还能有什么依仗?
晚上睡觉时,无哀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思,半是眷恋半是仇恨的复杂情绪,他仍然选择了抱紧绘澜睡觉,绘澜只能暗叹此子从小缺爱,辗转三任母妃的经历,恐怕心里留下了太多暗伤,如果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此时大概早就阴暗得不成样了,皇家里的孩子不愁吃喝,大概只留下任性撒娇的恶习,如此倒还算是轻的了,绘澜想着,也就放纵了无哀,无哀在越发温暖的怀抱里不知所措,却也贪恋这份温柔,不舍得放开。
如此度过了几天之后,每晚,绘澜都像是翻牌一样,不得不面临福海的询问,福海问她选择皇上还是皇子,绘澜每次都选择皇子,这天晚上,南宫颜宁终于忍不住了,亲自驾临到解语斋,铁青着脸,散发低气压坐在厅中。
无哀看见南宫颜宁,他从前就畏惧着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父皇,每次见到父皇都会僵硬着身子,从前朱昭阳还在的时候,他尚且能做足皇子的礼数,自从朱昭阳倒台,他再见到这位对他不闻不问的父皇,心中便只有恐惧,当下竟是忍不住身子有些颤抖。无哀原本以为南宫颜宁是天性冷漠,直到见到无忧那边的父子情深,无哀才知道只有他是未曾被爱过的那一个,在这份恐惧之下,不知不觉平添了许多怨恨。
绘澜上前来,行动之间将无哀拉向身后,不动声色地掩盖住无哀颤抖的小身子,绘澜温声道:“参见皇上,请问皇上来解语斋,可有要紧事?此地是无哀皇子的住所,地方极小,恐怕不方便议事。”
南宫颜宁瞟了懦弱的无哀一眼,收回冰凉的视线,说:“无甚大事。朕不过是听说无哀皇子近日来流连母妃怀抱,已经到了读书开蒙的年纪,却还这般颓废,离不开大人,这像什么话?隔壁的无忧皇子早已独立居住一个偌大的寝殿,不料无哀皇子这般落后,这怎么能为人子、为国王?实属让朕失望至极。”
无哀听了,心凉了半截,本来就对这个父皇失望,这下更失望了,如果这是在人后,无哀保准会冷笑出声,南宫颜宁明明每年都会来延禧宫探望,却从不打听在无忧吃奶的时候,无哀是从小就独立着完成许多事了,如今难得有人护着无哀,南宫颜宁竟然还要夺走这份爱意,绘澜选择了他,南宫颜宁却抛弃了他。
在他被小太监欺辱的时候,他在宫中沦为野兽的时候,他浑身伤痕,总是衣裳狼狈,连无忧都会注意到他的难堪,看两眼再不忍地移开视线,在这些时候,他从来没有等到父皇的出现,这个父皇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他不信没有宫仆去为他通传,恐怕狠心的父皇早就把他当成了罪妃之子了,他却一直抱着一丝渴望,希望是父皇真的不知道后宫秘闻,可是时隔多日,看到南宫颜宁冰冷如霜的视线,他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绘澜转头,将身后孩子的失望神色尽收眼底,她不禁在心中暗叹,一个本就没有享受过母爱的父皇,又怎么能懂得怜悯一个势弱的皇子?可她也不敢反驳太多,只能顺着南宫颜宁说道:“臣妾认为,无哀皇子遭此大变,性子懦弱无助是人之常情,这几日下来,臣妾看着无哀皇子也渐渐稳定下来了,想必能好好居住生活了,臣妾这就随皇上离开解语斋。”
就这样,宠爱没几日的新任母妃,又离无哀远去了,无哀看着南宫颜宁和绘澜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从那以后,他就很难见到绘澜了,绘澜是皇贵妃,宫廷事务繁忙,闲下来就要陪同南宫颜宁,就算有空闲,也先是顾虑到无忧的状态,然后才轮到无哀。
即使无哀在长春宫中像是透明人,他也只能珍惜来之不易的母爱,绘澜面对无哀多有愧疚之情,也只能尽量满足无哀的要求,只要是在她能力范围内的东西,她都会赐给无哀,这是她尽可能做到的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