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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歧途 ...

  •   12 歧途

      “我和白楷勋可没什么好讲的——好马吃了回头草。”

      我听见了,遥遥举杯欲敬思则。她却不要跟我碰杯,“不要来凑热闹!你和赵云蘅,那叫什么分手呢!”

      奇怪了!我那么痛苦的失恋,她竟不觉得是分手?我虽然想着,但也没有开口。

      因为我一直在谈:反她们的各种话题,学习、家庭、人情,每个话题总有话说。始一个“难道”,于是她们就静下来,听我大反而反。

      这下不说了。立刻有人提,“没有大论要讲咯?”

      我道,“生死恋的嘛。我病着,是死别不是生离。勉强算思则对咯。”

      于是,心安理得地收下她们的怜爱。

      灯光里,叶思则看着我笑意不减。她知道我不跟人谈赵云蘅。

      跟她们最多也只是播报分手和复合的字眼。再具体的,反而是从赵云蘅那里透露出的。因为赵云蘅和白楷勋有交情,思则和小白又是情侣,两个人在中间心甘情愿地当起情报员。

      我不说,是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没什么机会……分手之事是难过事,说了伤心;复合期间呢,又觉得过于日常琐碎,没什么好讲的。

      第二个嘛,毫不隐瞒地讲,我怕别人觊觎我的宝贝。我如果说起赵云蘅,肯定是没有一件坏事的,她们也都知道他的好了,那怎么能行呢?最多像这样,扯一句生死恋人,让她们其中如果有动心的也能明白我们,也会知难而退了。

      “你怎么办哦?”思则送我下去,有意敲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找他,本来就为情伤,随他‘说’好了,我去死死纠缠他。”我声张虚势讲。

      “你那么傲,做的出?他要是有苗头,你不早踹了他!”叶思则说,“好比,为锦遥那次。”

      “锦遥,她太特殊……我对她有感情。而且,她心里有伤。”繁茂的树伸展遮住走廊上空,我看见路灯早早的亮了。

      思则拉住我,“家茵,我劝你,不要去碰。你去揭开了,又帮不了她,你预备把她置于何种境地呢?”

      她说的,我明白。于是点点头,就这样过下去吧。相安无事的。

      “我母亲要过生日了。”离开学还有十几天的时候,赵云蘅讲。

      我头发半干,可以挡住脸,于是眼睛警觉地一转。

      他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猜到他要这么问,脑子里早在思考不去的后果。听到这句,只想:他还是问了。

      人不可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从相识到现在,我私认为,赵云蘅是个完美的人。他以他的聪慧,他的耐心,推断了我每个心情的来龙去脉。用最优解来爱我。

      所以,他当然有理由觉得,我只是不接受我的家人而已。和他的家人没关系,所以可以问。而且,希望我跟他回去。

      去吧!

      ……去吧去吧!我变成了旁观者,耐心地催自己。但我还在,听着我自己的催促,越听越烦躁,应和着怕失去的心情,变得慌张。要快!

      赵云蘅在等。

      “……嗯。”我意识不清地支吾一声。

      很奇怪的。相当懂身体的变化,它热烘烘地把勇气用光,喉咙出声答应的那一刻,人是空心的,脑袋里恍恍惚惚。

      完全没有倾尽力气做成事的喜悦,因为事情还没有了,火车还没有开,我还没有见到必须用心对待的那群人。我需要更多的勇气……冰凉的,不知道是什么,爬上来。我止不住咳嗽两声,头皮跟着发麻了……胃里转上来一个圈,暖暖的,温和的,以为要无尽的酸,又变成了一个圈。

      赵云蘅拿了根毯子披过来,“冷吗?”

      我手撑着额头,不去看他,“……不冷。”

      他从背后抱着我,“真的同意了哦?要陪我回去?”

      他想我回去,用诡计。用词和语气,都是相当清晰的。我见过分外体贴的他,所以懂他现在的心情。

      他已经走来九十九步,理所当然地要求我走那一步。没有很过分。因为只有一步,而且在他考虑里,这一步只有半步。

      人不能太自我,我想。

      九十九步的人,是世间仅有。

      我明白,必须要做的事——要以他的珍贵为饵,饲养我缺失的勇气。

      说不好心情是怎么样的。想的明白,依旧担心。我给我自己躲让的余地:人都是自私的,半步又如何……我仍旧可以担心我自己。

      我担心,根本吃不下去。

      我没有来得及再度回应他。这其中或许夹杂了一丝可耻的逃避,和厚脸皮的希求。他依旧买了票。

      他曾经为我走了九十九步,自然看得出我不好了。也有他自己的心虚。虽然他知道这是可以对我要求的,但他依旧愧疚起来。语气放的很轻,“你不要担心,我家里都是很好的人。”

      很难很难的难题。

      不仅是必须去接受他的家人,接受一个有小的不能再小的瑕疵的他,还有追求完美付出的对方的可耻的自己。我想我这么可恶的人,为什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知道我要说话,谁也不想看到只付出一点点的人摆脸色。

      手抵在腮边,抿嘴冲他一笑。热热的脸,牙根和眼眶都是酸的。我说,“好。”

      我尽力去做,希求在有效时间里有效的回应……其实,完全不敢确认,它们是否有效。

      我怕他难受,更怕我们互相难受还不可避免地沉默,走向灭亡。

      在火车上,我的自弃达到顶峰。我不能自己发呆,那是沉默,我更做不到逼迫自己不沉默。于是,我说我要去试着在车上走一走,说我此前没有坐过火车。我用很新奇的态度,说我去接水,叫他安心等我。

      走过去,在排队。另一面有人过来,父亲带着他的女儿,他拉着她的肩膀。小孩儿抱着硕大的杯子,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

      我在哭,我知道,忍不住。于是脚步后撤,示意他们先接。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温和的,很小的声音。她父亲问。

      我摇了摇头。我可以解释:就说我好心让他们,他们好心让我,所以我摇头。我想,我可以跟赵云蘅解释。

      一方手帕自下而上递来,那个女孩子,很善意。

      我压下心里的为难,淡淡说,“谢谢。”

      她默不作声,像个乖巧的木偶,被她父亲转了个面,抱着去接了水。她小小一个,坚持自己去接。他父亲抱着她,手接着那滚烫的杯子,很担心地催她,“要关开关了……”

      水要满了,眼看着她把握不好时机。我脑子里的弦要断了!怕!怕水溢出来?怕她温和的父亲翻脸么!人的极限不是修养可以控制的,我早就知道——义无反顾地伸手去关了那水龙头。

      我只清楚,绝对不可以!

      那父亲明显忍不住烫了,要放小孩子下来,我在他什么都没说之前,强硬道,“我来!”

      很凶!必须很凶!

      我把自己的杯子一丢,稳稳地去接那设计极其不合理的大杯子。很烫。我忍不住,把它放在一个沿上。很艰难的,倒了一点点出来,语气放温柔,“好像接太多了咯……”

      小孩子一点事都没有。因为烫,她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夹着那杯子。实际上还是她父亲用手托着杯底,两个人很艰难地往回去了。

      我目送他们,发现自己的杯子裹着一方手帕静静地在垃圾堆上。我不打算要了,怅然回头,赵云蘅就在身后,表情冷冰。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敢去想,开口和他解释,“出了点意外……”

      他抬手,我居然下意识想后退,还是忍住了。他摸了摸我的脸,抹去上面的一滴泪。

      他问我,“为什么哭?”

      也算是经历了一些惊心动魄,我有诸多理由,所以一点都不去想他问的是什么,随意道,“嗐……我都不知道……”我推他往回走,到座位上拿出小镜子默默把自己好好检查了一下:只是眼睛有点湿。

      赵云蘅望着我并不说话。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古人的话总有道理,我出去一趟,就拥有了可以沉默的权利。

      火车上很空。他坐过来,自然地搂住我。外面的风景线条一般地飘过。

      于是我睁着淡漠的眼睛,看着天色降下来。

      天有暮色,我也有。

      月台处有人来接。我挽着赵云蘅下楼梯,听他叫,“六叔。”

      我看过去,那是张胖得很祥和的脸。我只能朝那人点一点头,他随和地嗯嗯两声,“走吧,家里都等着呢。”

      求为娶,奔为妾。我心里想着这句歪理,觉得自己对自己很不负责。手还是紧紧拉着赵云蘅的。

      “家茵是不是有点累?”

      我道,“……是。”

      赵云蘅跟他解释,“火车上,遇到点儿事情……”赵云蘅讲那件接水的小事,我知道这件事还会辗转于另外的人口中。这是不可避免的。我心劝。

      看见他的家乡,只一眼,一句诗冒了出来:长衢夹罗巷,王侯多第宅。又是自然而然地,要把诗接下去——在心里,颠来倒去,模糊想着同一句:何所迫戚戚……

      之前通过电话的赵云英来拉我,她长得很大气,一张有韵味的脸。一群人一起去见过他们父母,我把不得体的吃食礼物呈给他们。然后和长辈们吃饭,和同龄人聊天,终于,赵云英把我带去休息的房间。

      她告诉我怎样洗漱,去哪里上厕所,给我抱来一套衣裳。是新制的,我喜欢的颜色,花纹。我摸了摸,是很舒服的料子,赵云英笑了笑,“很累了是不是?”

      我很抱歉道,“……对不起,我很累了,真的对不起。”

      鼻子里有些干涩,身体逼着喝水,我没有多喝。所以现在两只手臂像被什么箍着,很酸,我知道这是我发烧的前兆。

      她来碰我,发现了,叫我不要担心。立刻出去给我找药。

      我坐在床上,把那条裙子横着像披帛一样裹在身上。

      脑海里全是到他们家后的一幕幕,想着那些人的表情,而我的反应……泪就慢慢流下来。我觉得我很糟糕。

      糟糕透顶。

      “云蘅?”云英在喊。

      我望过去,赵云蘅正站在门外,那里夜色很重。赵云英走过来,他接了她递过去的水和药。两个人在不言中地交接了照顾我的任务。

      我看着他一步步过来。“你冷你不会盖被子?”他眼神带着刀,语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立刻把那裙子从身上扯下来,扔到一边,也恶狠狠地看他。

      “吃药!不是我给你找来的。”他把水和药猛地放到桌子上,不管了。

      我只想:我死也不会过去!靠坐在床边,不再去费神看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终于憋不住,出去了。我慢吞吞吐了口气,依旧垂头,一边受冻一边哭。

      而后,赵云英火急火燎地来了,跑的我头痛不止。她道,“是你自己的身子……乖,你要是不吃药,我们怎么和林家交代呢?”

      药递到我嘴边,一点点热水冲下去。她说,“你不要跟他置气,他不懂事,他永远就是这样……”

      “……我不想洗漱了,可不可以?求你……”我不想听了。是我自找的。孤身一人来到了他的包围圈。

      她道,“可以,你怎样都可以。你休息吧,啊。”

      没有办法,我不是一个能爱人的人。我想清楚了,就擦干眼泪。裹了裹被子,想好好睡一觉。预备明天一早就回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 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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