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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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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钰扯了唇角:“不必了。”
酒喝得已经够多,他懒懒起身,拿起桌上的酒,扔下酒钱。
店家拿起一看,满满一袋金饼,双眼放光,跟在李钰身后将人恭恭敬敬送了出去:“贵客慢走,贵客再来。”
李钰头也不回走进人群中。
长安无宵禁,夜市上时常能闻到美食味道,美旋煎羊,滴酥水晶,街边上挂着各式新巧物件儿,街上热闹非凡,叫卖声不绝于耳,走着走着,稍有不慎就与街上行人,小贩相撞。
李钰跌跌撞撞走着,到齐王府时,手中酒坛空了,人亦醉醺醺得不省人事,倒在齐王府门前台阶,最终是齐王府下人将人扶进了王府,一路掺回房间。
四周昏暗,待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倒在床上的李钰这才缓缓睁开眼。
双目清明,没有丝毫醉意。
他起身扣动房中一处机关。
不多时,房间多出一条通道。
李钰走入通道,其中早已有人等候,恭敬出声:“王爷。”
昏暗的地宫中光线阴暗,李钰一身月白衣襟,似一抹移动柔美月光,明亮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从地砖上走过,整个幽暗的环境似乎在发出沉闷咆哮,如同进入野兽腹腔,偏偏那道月白色身影还在移动。
明暗之间,他眸色柔和幽深,亦如无边黑暗,温润如玉外表下眸中多了份难以窥见的果决。
与此同时,公主府中下人默契侯在赏月亭附近等候差遣。
赏月亭畔落下纱帘,那些纱在夜风中飞舞,如波光粼粼的月色,置身之中,无边无际的欢乐。
李柔捏着团扇遮在头顶,恰好遮住头顶月光。
临着池边,解开的衣带不知何时飘浮在水面,李柔仰面躺在亭中,身躯在衣襟中扭动,舒展成肆意弧度。
她仰着头,迷醉酒意在身体中乱撞乱窜,直到达到最是欢乐处。
长发散开,有些垂落蔓延到池边,她伸手摸到一旁的团扇,抬手,拨开亭间纱幔。
素白的腕子在夜色下格外瞩目。
鬓间的簪子早已脱落,拨开身前垂落的发丝,唇角笑容越来越肆意,李柔娇笑开口:“齐王兄回来,长安是要热闹喽。”
身旁的男子跟着坐起,他衣襟敞开,扶住她肩膀:“殿下不担心?”
“本宫有何担心?”李柔回首娇艳一笑,伸手顺着他的胸膛摸上去。
穿过锁骨,越过脖颈,从唇角到鼻梁,最终手指定格在男子的眉眼处。
她眼中闪过笃定神采:“无论谁是皇帝,本宫都是大齐独一无二的长公主。”
男子微笑附和:“殿下万福。”
“真好,”李柔仰头面对月光,体内的疯狂几欲攀上极点,唇角带着得逞的笑,“长安要变天了。”
说完,她忍不住畅快地笑出声。
她挥舞衣襟转了一圈又一圈,风与她为伴,连纱都跟着她起舞。
她跳着舞着,直到累了才肯歇歇。
李柔仰着头跌落在男人怀里。
男人体贴拨开她额头汗湿发丝,精心侍弄。
月色朦胧,镀上一层纱,绰约的光落在面容上模糊了轮廓。
酒意在体内肆意逃窜,李柔瞧着瞧着,只觉面前人与记忆中人眉眼渐渐重合,直到对方成为自己朝思暮想那一个。
她抬起手,越是瞧着,眼中不可思议越多,不知不觉眼底竟然积蓄起潮意,她颤着手抚着他的脸,动作轻了又轻,呢喃:“时谨,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男子气息微滞,握住她置于脸庞的手,哄着:“殿下醉了。”
“没醉,我没醉。”李柔瞧着他,笑着笑着落下来泪来,哭着哭着又开始笑,她恋慕地伸手抚摸他面庞,“时谨,你真的来了,见着你真好,只要见到你……我便心生欢喜……”
男子静默一瞬,顺从:“……是。”
他的手落在李柔肩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肩膀,动作轻柔,似是不忍惊扰怀中人。
在他出声后,李柔的手垂下。
她低头,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低声笑了笑,无意识地抓紧他衣襟,眼中湿气又重了一层。
男子不再出声,只做安抚动作,哄着怀中人安眠。
待怀中人渐渐呼吸平稳,肩头力量逐渐加重,男子这才将她抱起回到房中。
*
六月廿五,孙府。
虽在宫中经历一番惊险,但孙妙可回到家中每每想到皇上,面上仍留有春色。
想到皇上冷峻的眉眼,滚烫的唇,从她肌肤上抚过的手指,拥抱她时的力道,入梦时她只觉又回到了紫宸殿。
梦中的皇上丰神俊朗,深邃眸子里盛满了她的影儿,对她更痴迷,更眷恋,与她在帐中痴缠难以自已。
醒来时,孙妙可发觉身上的薄衾被拧得凌乱不堪。
身子一动,温润潮湿,她立时察觉到异样,面上热气不减,红晕更深。
看到镜中娇羞容颜,只觉身子仍在发烫,魂魄颤抖得更厉害。
想到来日能够时常伴在皇上身边,她更是心神荡漾,难以自控。
一日过去,孙妙可激动的心稍加平复。
又过了一日,平复的心,被紧张代替。
再过一日,紧张的情绪变得焦虑。
就连夜间,到了梦中皇上都不肯亲近她,与她作伴。
她瞧见梦中的皇上,冷眼旁观又成了高不可攀的帝王模样,漠然凝视她。
藏在胸膛里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急得身上生出一层细汗。
待到醒来,整个人已是累极。
可身上的疲累抵不过内心的焦虑。
除却最初成为‘皇上的人’的欢喜,之后孙妙可在家等待时每过一日,她心中不安就加深一层。
她心知每耽搁一日,皇上将她遗忘的可能性更大。
偏此时她在宫外无计可施,全部希望只能寄托在宫中谢氏身上。
这种感觉很不好。
尤其是托付的是如此重要之事。
孙妙可脑子乱了,心中闪过很多不安的念头,偏偏又无处应对。
思虑劳神,如此一来,不过一日的功夫,整个人憔悴虚弱不少。
“叩叩。”
正在这时响起叩门声。
孙妙可有气无力不愿应答。
“叩叩,”叩门声再度响起。
门外传来丫鬟竹月声音:“小姐,宫里来人了,老爷让您去前厅呢。”
宫里?
孙妙可一听到这两字突然来了力量,赶紧起身,将自己收拾一番打开房门。
房门打开,阳光一瞬迎头灌下来,孙妙可下意识抬手遮挡。
自回到家后,孙妙可心中藏着秘密,担心露出破绽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见人,任谁来都是如此。
日复一日,她心情越忐忑。
因事情隐秘,她连母亲都不敢告诉,心想,若是事情不成,父亲先得知此事,她的下场就糟了。
如今可算是等来了消息。
见竹月一脸担忧的模样,孙妙可急道:“快,快,快随我去前厅。”
说完,由竹月扶着往前厅去。
前厅除了宫里来的小顺子,刚刚被封为吏部尚书的孙志,与张氏都在。
因紫宸殿的事小顺子对孙妙可有印象,提点道:“孙小姐接旨吧。”
孙家人全都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之女孙妙可,着封为美人,于六月廿八进内,钦此。”
孙妙可闻言怔愣。
美人?
皇上只册封她为美人?
见孙妙可一直愣着,小顺子提醒:“孙小姐,哦,不,孙美人,快接旨吧。”
孙妙可接过旨意:“多谢公公。”
眼前浮现谢芜容颜,孙妙可心中生怨。
真是她错信了贱人,到头来居然只得了‘美人’的位份。
想到当日承诺,再看手中圣旨,孙妙可心中冷哼,如今得了‘名分’她便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妃嫔,既然谢芜贱人不肯在她的‘名分’上多出力,待她入宫后未必要与贱人多走动。
小顺子办完差后即刻回宫,孙家众人陷入狂喜。
孙志眉开眼笑,没想到居然会升迁得如此快。
自入朝为官后,仰赖赵丞相走到了吏部侍郎位置,先前与赵丞相交谈,赵丞相言语间许他吏部尚书位置,他本以为还需等些时日,没想到皇上旨意先到一步。
孙志再看女儿,眼神欣慰。
原本他有过让女儿进宫成为皇上妃嫔的打算,只担心女儿身上婚约刚不作数便入宫侍奉,并不妥当。没想到女儿如此出色,竟先被皇上看中选入宫中,这倒是省去许多麻烦。往后女儿能长伴皇上身侧,若能成为皇上宠妃,便是孙家满门荣耀。
孙志语重心长叮嘱:“往后要侍奉好皇上,咱们一家的荣辱全在你身上。”
张氏在一旁对女儿投以鼓励的眼神。
孙妙可含笑领受:“劳烦父亲母亲为女儿挂心,女儿明白。”
既然进宫,她自然是要争宠的。
皇上是她的,名分,荣辱合该也是她的。
至于贱人……宫中时日长久,有的是她与贱人算账的时候。
不多时小顺子回到宫中复命。
刘得全得了信儿进到殿中。
听到脚步声,李玦抬眼扫视:“事情办妥了?”
刘得全笑得回话:“回皇上的话,一切都办妥了。”
正好此时李玦最后一个字也写成,他放下笔,抚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李玦道:“母后想抬举孙家,朕也有此意,孙志久居吏部侍郎,吏部尚书这个位子确实当得。”
刘得全听出了弦外之音,笑着拍马屁:“孙大人是皇上的臣子,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孙大人自然忠心皇上。”
李玦笑笑:“但愿如此。”
没过一会儿,刘得全的徒弟小顺子又过来传话。
刘得全使着眼色,还没等问清,就听到一声质问:“何事聒噪?”
小顺子小声,眼神斜了眼里面,示意:“长信宫的玉娇姑娘来了,说丽贵妃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