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也枝YezHi

13、决心

　　2003年5月，自我生病已过去了快一个月。渐渐地，我习惯了时不时疼痛难忍的身体，吃下去的药似乎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至少它让我呕吐的频率降低了，想要隐瞒病情也容易些。我记得那年的梅雨季下的雨，是往年的两三倍，整日整日的阴云霏雨，好像人的心情一样，低落冰冷。北秋的抑郁完全没有好转，基本上两三天复发一次，失控时就在窗边或阳台上流泪，全身上下除了不停分泌眼泪的泪腺，其他部位都像被冻结了一样。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巴巴的守着她，茉茉有时也会趴在我脚边，一脸愁容。它在家里和北秋关系最好，乐乐也不太会欺负它，估计是被它可怜兮兮的外表弄心软了。这两只狗就像是我们的孩子，给这个家带来一丝丝温暖。自从我生病以后，远音一直很担心我。那天我陪她整理诊所，我们一时间都沉默不语各怀各的心事。我不小心撞上她的目光，她便忧郁的说："南山，你脸色越来越苍白了，现在这样真的没事吗？"我还是沉默，因为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远音讲的一点都不错，我肉眼可见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虚弱，面露愁容。我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放声大笑是什么时候了，只是现实总是叫人喘不上气，日子也越来越灰暗。我知道，自己离抑郁不远了。"你还是快点回家吧，把一切跟北秋说清楚，然后好好养病。现在由你来照顾一个抑郁症患者，实在…太勉强了。"远音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这是．..?"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你应该和北秋分开。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你明明知道北秋的情况，"我有点焦急，"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南山"远音的口气突然变得严肃，"你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也帮助不了任何人。北秋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没有必要为她的人生负责，更不能放弃你自己的人生。况且…"她突然停顿了一会，"其实，有这个想法的人…并不只有我吧。"　　我的心揪了一下。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你早点回去吧，别让北秋担心，只是治病的事情，恐怕不应该再拖了。"那一夜，我吃了安眠药，却依然没有睡的安稳，只是头脑昏昏沉沉，好像做了一个朦朦胧胧，断断续续的梦。梦中，我回到了那年那个蓝色的清晨，我们相遇的冬天，听见北秋关门时窗外的风铃声音，叮叮当当。可是没有了记忆中的那场大雪，什么也没有。只剩午后的阳光缓缓的在墙上爬，一直爬着，直到我睁开双眼。清醒后去卫生间，看见我放报告单的抽屉没有关好，幸好只被我一个人看见。回房间后，我又看了看北秋，她睡得很安心，小夜灯柔柔的光头在她的睫毛上，睫毛的影子又投在了侧脸上，看着仿佛哭过那样。我为她理好被子，躺下又陷入无声的深夜。其实我承认，远音的话是正确的，我确实感觉自己对北秋的感情产生了一些变化，这种感觉就像在清澈的水里加了点沙子，虽然无伤大雅却难以忽视。我记不清是何时何地发生这些的了，只是觉得面对北秋无止境的泪水与沉默，我一次比一次的无奈与无力。我害怕她的抑郁，害怕她的无言，越来越多的心事堆积在一起，把我们越隔越远。现在想来，我们已经快一周没有讲过什么话了。北秋的工作很忙，她将全身心投入到文字创作中，而我却连阅读那些句子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们折射出的不是我所认识的北秋，我说不清是什么变了，而变化的究竟是一切，还是只有我自己呢？我后悔自己把生病的事情藏在心里，可是每拖延一天，就更加困难，更加难以说出口。我好像无法再注视着北秋的双眼，而且她似乎…也和我一样。后来，我试探着问过北秋，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离开，她会怎样？可是北秋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着，看我一眼。那无可奈何又悲伤落魄，洞察一切又躲闪逃避的目光，脑海中浮现出来。直到今天，闭上眼，还是会在而她和我，在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