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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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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渝洗漱完穿戴整齐后亲醒了温辞,“我要去上班了。”
温辞没睁眼,声音嗡嗡地应了一声。
他勉强翻身,只伸出一只胳膊去拉开他这边床头柜的抽屉,东摸摸西摸摸地摸出一张小画卡递给秦渝。
同时问:“晚上回来吃饭吗?”
秦渝接过小画卡看了一眼,下方照例有字,今天比较简单,除了日期,是重复过很多次的“+1”,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那是又爱了你一天的意思,他把小画卡塞进西装内侧袋中,然后才回答说:“应该不行。”
“那你记得把午饭晚饭拍张图发我,不发我就当你没吃,我会生气。”温辞没细到想要关心秦渝餐餐吃了什么,他主要是想盯着点儿秦渝的用餐时间,他们俩都是忙起来不怎么惦记吃饭的人,长年累月的,偶尔会犯胃病。
“好,你也是。”秦渝又亲了温辞一下,起身前还严肃警告说,“不准下面条随意对付。”
温辞回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一个蒙头又睡过去了。
秦渝揉了揉温辞软软的头发,出门上班去了。
刚到事务所,师弟梁牧川就迎了上来,彼此问候了一声“早”,一起朝办公室走去。
进了办公室,秦渝才问:“有事?”
“师哥,明晚能空出时间来一起吃顿饭吗?”
“有事说事。”秦渝不爱跟人打太极,一边问一边脱下厚重的大衣随便挂在衣帽架上,又脱下西装套上衣架挂起来,转身之际还掏出了西装内侧袋中的小画卡,之后才在办公桌前坐下。
梁牧川:“就想让你们正式见个面。”
“不见。”秦渝一口回绝。
梁牧川24岁,年纪还小,人生经历却已经非常糟糕,所以不会因为遭人回绝这种小事而感到丝毫尴尬。
他的身份很敏感,口中的那个“他”身份更敏感,知道那件事的人不多,秦渝也是意外得知的。
梁牧川在所里几乎不与人亲近,却三番五次地邀请秦渝一同吃饭,摆明是想拉他入局,想来兴许他之前就不算是意外得知,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那件事无论做什么都如同以卵击石,他决不可能浪费时间掺合进去。
梁牧川:“上回我给小辞哥看过照片,他说很想见见小辰来着。”
梁牧川语气平常,秦渝却顿时敛色,毫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出去。”
梁牧川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聊天界面,上前几步,调转手机方向放到秦渝面前的办公桌上,随后又退回原位站好,礼貌得像个对其尊敬有加的下属。
秦渝原以为是什么威胁筹码,本不想多说,坚持本意。
扫眼发现备注竟是小辞哥,更让人意外的是对话人似乎并非梁牧川,头像不是,语气也不像。
他伸出手指试着滑动了一下,果然,那只是一张截图,但只一页对话就足以看出二人间的好感与投机。
当初两人互加微信是当着秦渝的面加的,但加上另一个人的事,温辞没有告诉他。
他终于意识到,他们最近在交流方面似乎存有着很大问题。
秦渝冷漠抬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牧川摇头,“真的只是见见而已,小辞哥在跟他约时间单独见面,他问我合不合适,我这才来询问一下师哥你的意见,你如果不同意,我就让他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就是。”
梁牧川让两人加上微信的确存有私心,但跟“威胁”毫不沾边,秦渝接案子不为敛财也不惧权贵,帮不帮忙很讲究情谊深浅,他只能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
如果真的只是询问意见而已,早在刚开始被拒绝的时候就应该退出办公室,做律师这一行就没有不精的,秦渝推回手机,不答应也不拒绝,问:“你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了?”
“在收尾了。”
秦渝的目光落在手边摞起半米高的文件夹上,从中抽出一个,递给上前来取手机的梁牧川,“我现在很忙。”
这话等同于再议,梁牧川见好就收,接过文件夹说:“一大早就惹师哥不高兴了,我给师哥赔罪,午饭我请,点上回那家日料行吗?”
共事五年了,抛开这件事,两人关系还算不错,秦渝没跟梁牧川客气,说:“随便。”
待人走后,秦渝打开电脑。
拖过手边的文件,带起的一股风把桌上的小画卡吹到了地上。
他凳子后移,弯腰捡起。
明明地毯干干净净的,他还是珍惜地拂了拂灰。
随后起身,取出后排书架上一本规格统一是三寸大小的精美相册。
相册挺大的,一本能收藏1800张相片,但里面一张相片都没有,全是温辞画的小画卡,大多是蜡笔画,其次是彩绘,再就是素描。
是从大二那年的某一天开始的,一晃快十四年了。
温辞每天都有画一张来送给秦渝,偶尔还会因为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多赠一张。
同样的收藏册,家里还有两本,手里的这本分量已经很重了,但大概还能再收藏大半年的。
他直接自反面打开,在如往常那般收藏入册之前,神色一凝,顿下动作。
收到画卡时,只是匆匆一瞥,误以为只是一副随手画。
这会儿看着,忽然觉得场景莫名熟悉。
他想了好一阵子,终于瞧出温辞画的是哪儿了。
他们高中时候,吃过晚饭后特爱去教学楼天台待会儿,天气好的话就能看到好看的落日晚霞,画是反方向取的景,是从天台眺望出去的一座荒山。
就在那个天台,他第一次跟温辞聊起同性恋这个话题,带着试探的意味,隐隐有所期待。
那里还是他跟温辞告白的地方。
温辞听了他的告白后,神色很慌张,但在下楼之前还是拉住了他的手,温辞说要考虑一下,整个人都颤巍巍的,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他说好,然后第二天,温辞就主动亲了他的脸。
秦渝不做没把握的事,包括当初告白。
他的情窦初开,源于温辞。
就是忽然有一天,他发现温辞似乎习惯性地喜欢盯着他看,没有很悄悄,当两人对上视线,温辞偶尔会很坦然地甜甜一笑,偶尔也会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
他不明白这行为背后的原因,心情率先很奇妙地感到丝丝愉悦。
然后慢慢地,他越来越喜欢主动去对上那股视线,喜欢看温辞被抓包后的各种反应。
之后很快他就明白了,那种视线交错叫做喜欢。
所以他有预谋地跟温辞讨论同性恋这个话题,让温辞明白同性之间是可以互相喜欢的,让温辞慢慢意识到对自己的喜欢。
然后他告白了。
他成功了。
那是张素描画,纸张摸着硬挺,却泛着点儿黄,显得有些旧,倒是很应画中景象,他翻到背面,却是干干净净的一片新白。
或许是温辞故意处理成这样的?
还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在念旧?
鬼使神差的,秦渝将小画卡凑到鼻前嗅了嗅,咖啡混着铅生出一股不刺鼻却格外不好闻的气味,像是汽油滴入了土壤里,让人本能地屏住呼吸。
让画沾上水渍这种低级错误,温辞正式念上美术专业后就没再犯过,因为他的时间太过珍贵,禁不起丁点儿浪费。
所以秦渝不禁想,作这幅画时,温辞在想什么呢?
送出了这幅画,是很满意这个美丽的意外,还是认为他并不会察觉到这个小意外?
应当是认为这是个美丽的意外,他很快给出结论。
这天早上,秦渝少有地在工作时间思索着工作以外的事,并在三下叩门声之后才得以回神。
走在去往会议室的路上,他也无心工作,意识到自己最近忙得有些过头,他拿出手机给温辞发了一条微信。
秦渝:今年过年有什么想法吗?
秦渝:想去哪儿度假吗?
温辞临近中午时分才醒。
感受到被爱的人才会睡得安稳,和秦渝在一起之后的很多年,他几乎没有失眠过,但现在,他偶尔失眠,一晚上常常醒来好几次,只有在每次做.爱后,夜晚才会变得平静,他才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看见消息后,他忍不住勾唇。
回复道:好意外,秦律工作时间竟然开小差。
随后又回答:没什么想法,在哪儿过都行,有你陪着就行。
通常情况下,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秦渝就不会处理私事,除非是什么非常要紧的事。
温辞深知这一点,也一直很理解这一点,因为秦渝总是会很认真地给出反馈,只要空闲下来就会一条不落地逐一回复。
所以他根本没想过秦渝会秒回自己,甚至直接回了一通电话。
秦渝:“睡到现在,身体很难受?”
“没事,我就是困的,这会儿就开始吃午饭了?”
“没。”手机开的外放,秦渝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搁在键盘上,目光在两份办公文件上来回扫描,“再过会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点。”
温辞扑哧笑出声,“秦律,你有点反常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你犯什么事了?”
秦渝也很轻地笑了笑,“没犯事,犯病了。”
温辞愣了愣,很轻易就猜出后话大概是什么。
三十三岁的秦渝忽然说起土味情话来,他感到有些意外,心底又不由地欢喜。
能猜到是一回事,按捺不住想听秦渝亲口说的心思。
所以他佯装疑惑地问:“犯什么病了?”
“相思病。”
话是矫情了些,但从秦渝嘴里说出来就满是情真意切。
在秦渝看不见的地方,温辞的脸颊悄悄爬上两团红晕,真是有够丢脸的,这把年纪了,还能被土味情话给撩到。
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温辞嘴巴厉害地说荤话,“啊,硬了。”
秦渝一个人一间办公室,胆子也很大,回:“不准私自用后边儿。”
彼此的笑声近在耳边,仿佛两人距离咫尺,同生一种热烈,想拥抱,想接吻,想做.爱。
这通电话之后,秦渝难以继续工作。
温辞自幼时起种种模样,走马观花式的在他脑海中上演。
他一阵心烦意乱,忽然很想要放下手中的工作立刻回家,想要抱紧温辞,寻求一个心安。
温辞更甚,带粉的脸颊久久不消热。
秦渝其实并不吝啬跟他说想念,但通常只是一句很普通的“想你”或是“很想你”,难得进行一次语言加工,土也是一种情趣,即便已经三十三岁,他还是会因为一些小特别而怦然心动。
当潮热渐渐褪去,心情终于平复下来,温辞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
秦渝昨晚做得有点狠,还给人脖子上留了一个亮晃晃的牙印。
温辞一边刷牙一边扯着脖子欣赏,看着看着就笑了。
他很喜欢秦渝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在他看来,这是爱情的一种具体证明,这种幼稚的占有欲,大概当他五六十岁时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温辞刷完牙,往脸上浇了一捧清水,身体忽然感到有点缺力,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镜子里的自己五官还是松展开的,却略显狼狈。
有时候,人的情绪转变真的非常莫名其妙,他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撕开了一个口子,悲伤的情绪趁虚而入,慢慢衍生,作乱,沿着血管横行,入侵大脑。
还真是不公平,人的喜乐可以被压制,负面情绪却难以掌控。
卧室里的手机响了三次消息提示音,他觉得不太可能是秦渝,所以没动,可随后很快又响起了来电音,他深呼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攀着墙借力挪步到卧室。
来电人正是他认为不太可能的秦渝,他刚调整好情绪想要接起来,电话就挂断了,他立即回过去,主动解释道:“刚在洗漱,怎么了?”
“你点外卖了吗?”秦渝问。
“还没。”
“我中午吃的日料,味道还不错,你想吃吗?我给你点。”
“好。”
“嗯,现在正是饭点,送餐时间会比较长,我给你点了蝴蝶酥和鲜花饼,应该十来分钟就能到,你先垫垫肚子。”
温辞有点意外,调侃说:“秦律,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安排我的午饭?”
“嗯。”
“我是小孩儿吗?”
“你是宝宝。”秦渝话里含笑。
秦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温辞宝宝了。
不是秦渝不愿意叫,是温辞主动要求的。
应该是在二十七岁那年,听见大街上的小年轻个个都宝宝宝宝地叫来叫去,他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之后就不让秦渝叫了。
这声“宝宝”一出,电话那头远远传出一声尴尬的咳嗽声。
温辞羞得老脸又上了层薄粉,“你旁边有人?”
“有,小川在。”秦渝的声音还是很稳,并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啊,你,你真是...”温辞惊讶得说话磕磕巴巴的,“你好好吃饭吧,我挂了。”
手机里还躺着三条没来得及查看的微信。
秦渝:[图片]
秦渝:小川订的。
秦渝:你点外卖了吗?
温辞手背碰上脸颊,不禁责怪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秦渝每天都忙到脚不沾地,却仍然非常顾及你的情绪,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别再给他添麻烦了,别不知满足,否则早晚有一天,他真的会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