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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秦渝打算把周天空出来陪陪温辞,所以一直在挤压时间加急工作,两天赶了三天的工作量,周六这天更是十点过了才回到家。

      屋里静悄悄的,还黑,秦渝下意识皱眉。

      温辞通常会给他留灯,今天没来过消息说晚上会出门,人一定在家。

      他担心出了什么意外,鞋子一蹬,外衣都没脱就进屋里找人去了。

      先是卧室,空空如也,再是画室,同样,最后才是书房。

      他手放在灯控上,没按下去,借着客厅的光就能看见书桌上趴着一个人。

      呼吸变得顺畅了些,他轻手轻脚地退回玄关,穿上家居鞋,脱下外衣挂起来,把公文包一同拿进了书房。

      进屋的时候,他的手习惯性往灯控上摸了摸,还是没按下去,只把房门开得更敞亮了些。

      走近后他才发现,温辞还戴着咖色的作画围布,因为穿着同色系的高领毛衣,混一起了,不仔细看瞧不出来,两只胳膊底下还藏着iPad,电容笔溜在手边,应该是画着画着就睡着了。

      温辞有点嗜睡,很容易就能入眠,睡眠质量也不错,就算趴在书桌上也能睡得香甜,他没有任何不雅的睡眠现象,不乱动不打呼不磨牙不说梦话,乖得连呼吸都很轻。

      秦渝一连忙了三个月,虽然两人每天都能见面,说上些话,偶尔也会做.爱,但有关于陪伴,他没有做到位。

      温辞是个很需要爱意滋养的伴侣,却又偏偏过于体贴,从来不会无理取闹,导致秦渝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简直像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酒店旅客。

      温辞一般就四副模样。

      但凡与秦渝同在,他的眼睛就跟牵着一条红丝线似的,永远将秦渝放于视线范围之内,对上目光,更是眉眼脉脉,透着欢喜。

      而面对其他人,无论亲疏,举手投足尔雅温文,言语措辞涵养得体,仿佛是在书香世家中受熏陶长大的正直青年。

      再就是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艺术家清冷与低靡交织的刻板印象就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就是睡着时候的模样,像只可爱又温顺的小白兔,任谁看了都想要摸一摸亲一亲。

      秦渝单膝跪地,伸手轻柔地为其撩开痒痒发。

      他已经很久没这般细看过温辞了。

      他因为常常烦忧工作,加班熬夜,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温辞的面容却仍旧白皙光滑,两颊上淡淡的红血丝像是腮红一般,显得人很是年轻,跟大学那会儿没几分差别。

      他不由想,说不定到四十岁的时候,温辞还是这副模样,好看又招人。

      想到这儿,他在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温辞喜欢他,是他幸运,喜欢他这么多年,是他的福气,他应当做得更好才是。

      他很难想象要是没有温辞陪在身边,他会过成什么样子,如果两人的关系真的已经存有裂痕,那他就勤劳点,担当起缝缝补补的职责,绝不让裂痕有机会扩大。

      秦渝又确认了一眼时间,随即皱眉,以未开灯的情况来看,温辞这一觉少说睡了得有五个小时,应当还没吃晚饭,他温声把人唤醒,却故意沉下脸色。

      温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见秦渝就不自觉咧开嘴笑,脑袋刚抬起来,左手就因为长时间血液循环不畅而麻麻痛痛的,他因此没有注意到秦渝的脸色,只顾着撇嘴可怜兮兮地喊麻。

      秦渝一阵无奈,只能帮忙进行手部按摩。

      当千万只蚂蚁渐渐撤军,温辞又喜笑颜开,“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早?”秦渝眼神瞬变,像位严厉的老父亲,他两指曲着敲了一下温辞的脑袋,“你自己看看时间。”

      温辞点亮iPad,看见时间一惊,还以为自己没睡多久呢。

      他看脸色地尴尬笑笑,刚想要讨好下秦渝,秦渝忽然开口,那语气愈发凌厉了三分。

      “又接商稿了?”

      温辞回头看了一眼iPad,界面就停留在画稿上,要是画的是对照人物,还能借口说是朋友让他帮忙,不好意思拒绝才接的,但画上两人的动作实在有些羞耻,证据确凿,他无从辩解。

      “不是说好不再接了吗?”

      秦渝对温辞进修美术这件事非常支持,也非常高兴。

      相对的,对温辞接商稿这件事就特别抵触。

      他自然是不会存有什么偏见,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当初阻碍了温辞发展,温辞既然决意换条路走,他就不希望温辞再考虑什么生计问题,他现在也有能力为温辞撑起一片天。

      温辞讪讪解释,“画画要讲究灵感嘛,画不出来也不能硬画啊。”

      他有模有样地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接的第一部,而且这不是原创,有小说参照,这比凭空捏造好画多了,我也不是主笔,我跟平台那边约定过,交稿时间很宽松,我只是接来打发打发时间。”

      听到“打发时间”,秦渝深究的神色就淡了下去,本能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是他给予的陪伴太少了,所以话题忽地一转,“我明天休息,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温辞眼睛一亮,“以后都不用这么忙了吗?”

      秦渝有点抱歉地说:“还得再忙一周。”

      再一周,说长也不长,温辞还是很高兴,能休息一天总归是好的,秦渝近三个月来总是超负荷工作,很偶尔才告假休息半天,把他给心疼坏了。

      “那我们明天在家看电影吧。”

      “去电影院看吧,最近新上映的那些电影,有没有你感兴趣的?”

      温辞摇头,太麻烦了,他希望秦渝的时间能更多用在休息上,“赵毅前几天给我推荐了一部老电影,说构图和配色都很有借鉴性,你陪我一起看吧。”

      秦渝温柔地笑着应下来。

      秦渝都跪了好一阵子了,温辞才想起把人拉起来,他自己也跟着站起身,“很晚了,去洗洗睡吧。”

      秦渝被推着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回头,“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温辞一愣,肚子率先做出回应,预料到秦渝又要开始说教,他赶忙踮起脚尖讨好地献上一个香吻,“我错了,小渝哥哥,我这就去下碗面条吃。”

      在一起时间久了,两人都知道该如何拿捏彼此,秦渝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转身帮温辞摘了作画围布,“你坐太久了,去客厅绕着沙发多走几圈,或者去躺着,我去给你简单炒两个菜。”

      温辞不乐意地摇头,“很晚了,没必要那么麻烦。”

      “听话。”

      见秦渝面色十分坚持,温辞改主意说:“随便点个外卖吧。”

      担心秦渝继续执拗,他俏皮一笑,勾住秦渝的脖子,双腿也爬上人家的腰间,“然后我们一起去洗澡,洗完出来外卖差不多就能到。”

      秦渝的面色有所松动,温辞趁热打铁,“小渝哥哥,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温辞撒起娇来不会像女孩子那样故意把声音放嗲,过于矫揉做作,更像是一种不会惹人生气的调侃,让人禁不住,拒绝不了。

      秦渝稳稳地托着温辞的屁股,凑近磨了磨鼻尖,又贴了一下嘴巴,“想吃什么?”

      温辞想了想说:“鲜虾馄饨吧,吃了好睡觉。”

      秦渝抱着人朝着明亮的客厅走去,“睡了那么久还睡得着?”

      温辞不知羞地说:“那小渝哥哥带我一起做做睡前运动怎么样?”

      秦渝抱着人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点外卖,佯装一本正经地说:“那估计你又要一觉睡到中午去,我给你点两碗,把明早的一块儿吃了。”

      “什么啊。”温辞好笑地拍了一下秦渝的肩膀,“小渝哥哥行行好,节制一点不就行了?你明天好不容易休息,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秦渝面色不恼不怒地说:“你再叫一声小渝哥哥,明天就别想下床了。”

      温辞趴在秦渝肩膀上声音低低地笑,“我觉得很好听呢。”

      “是吗?”秦渝掐了一下温辞的腰,“宝宝。”

      温辞腰一挺,脸一红,抱紧秦渝的脖子乖乖地说:“不叫了不叫了。”

      秦渝勾唇,点好外卖后放下手机,又抱着人起身往卫生间走去,“今年过年有什么想法吗?”

      “还是跟去年一样吧,赵毅今年又没对象陪,一个人过年太可怜了。”

      往年他们仨都会一起跨年,然后一起回孤儿院待两三天,回来约约朋友,再休息一两天,假期就差不多了。

      秦渝的工作缩短假期是常有的事,几乎没有延长假期的可能,没太多时间去多做打算,要是另有想法,就得狠狠压缩时间,过完年再疲惫地去上班,温辞不做那不体贴的事。

      其实回孤儿院占用两三天很没必要,从孤儿院出去的孩子几乎都不常回去,有心的偶尔送送礼物捐点善款,这就算是被养得很好了。

      他们仨是例外,年年都回,捐款数额一年赛一年,主要是因为温辞。

      温辞总要回去看看院长,他这名字就是院长给取的。

      辞,意为辞别过去,一往无前。

      很多孤儿是因为天灾人祸无可奈何才进的孤儿院,秦渝和赵毅就是。

      但温辞不是,他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父母还健在,正因为这样,他才是三个小可怜中最可怜的那个,因为他从来不被期待,也没被爱过。

      温辞从根上就开始可怜了。

      他的父母也是一对孤儿,但没养好,两个都是混子。

      他出生的时候,他妈才18岁,他爸也才19岁,都没到法定婚龄,户口都没给他上。

      两个小孩养小孩,能怎么养?

      他们住在一个城中村里,房子是租的,一个月六百。

      两人自己住的时候还偶尔收拾收拾,孩子出生后就没人乐意收拾了,屋子变得又脏又臭。

      孩子一出生,两人几乎每天都在吵架,因为各种原因,孩子哭得路过的邻居都心疼。

      后来两人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自己更重要,孩子能活活,不能活就是命。

      所以温辞从小就瘦瘦巴巴的,营养不良到经常动不动就晕倒。

      就这样,他还经常被他妈骂,被他爸打,这一对儿小年轻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他常年被关在屋子里,父母都不爱带他出门,紧着几本少儿读物翻来覆去地看。

      他妈心情好的时候能教他几个字,那就是他能回忆起的有关于那个家为数不多的温馨,但时长不能超过五分钟,否则他妈会烦。

      他磕磕巴巴地活到五岁,父母从酗烟酗酒到用鼻子吸取一种白色的粉末,每次吸完,爸爸妈妈的脸上就会呈现出开心的笑容,所以他总是在期待那个时刻,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就算他主动坐进爸爸妈妈的怀里,也不会被推开。

      但是那种情况,没发生过几次。

      他那时候数学不好,一数到十,十次能有一次顺顺当当地过完数就不错了,所以他不知道到底有过几次,总之很少,因为很快那个家就没了。

      吸.粉相当费钱,他爸妈也是意外染上的,他们都不是什么老实靠谱的人,什么工作都做不长久,存款几乎为零,感受到那种快感后又无法割舍,孩子就变成了那个节骨眼上的发财树,他们打算卖了温辞。

      那天,温辞的爸爸妈妈脸上都呈着笑,尽显温柔,妈妈还抱了他,一直抱着他。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出门,他这才知道破破烂烂的房子外面,其实还有个挺好看的生态公园,有人在里面放鸭子喂,中间有个芦苇岛,夏天风吹的时候,朝着一边儿倒,像是在跳舞,跟书里画的很像,又稍稍有所出入。

      他的一颗小心脏从来都小心翼翼地跳动着,直到那天,“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吓坏了他,他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因为爸爸妈妈说小孩子不可以出门,可他出门了,身体可能因此坏掉了。

      他很犹豫,通常他是不愿意麻烦爸爸妈妈的,但他又很害怕,害怕死掉。

      他瑟瑟缩缩地瞄了一眼父母的脸色,两人似乎都挺开心的,所以他大着胆子仰起头,喊了声妈妈。

      “嗯?”

      “我好像生病了。”

      父亲瞪着他不悦地“啧”了一声,他都没对上那视线,就被吓得脖子一缩。

      母亲也皱着眉说他很健康,让他别瞎说,后来担心他坏事,直接警告他说,没让说话就不准出声。

      他向来听话,眉眼颤颤地说好。

      双方交涉的时候,他什么都听不懂。

      他感觉到妈妈抱着他在往外送,对面那个老妇人的双手也碰到了自己,他一双小手紧抓着妈妈的衣襟,即便妈妈生气了他也没放手,就在父亲疾言厉色准备动手的时候,冲出了一群警察。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能哭着喊妈妈,尽管每一次喊妈妈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回应,但没办法,他的小小世界里只有爸爸妈妈这两个称呼。

      他还小,又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离,学会的情绪只有两种,对父母的依赖,对父母的恐惧。

      当父母不在,他就贯彻着从前的做法,安静又小心翼翼,连哭都是默声的。

      警察阿姨花了很长时间才安抚好他,那种安抚其实是无用的,他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他只是累了,困了,就睡了。

      那时候的温辞还不叫温辞,甚至不是个合法公民。

      一开始是因为上不了户口,懒得去忙活,时间长了,他爸妈都不乐意管他吃喝,还管什么上不上户口的,这样一来还方便他们这回卖孩子了,要不是警察早盯上了那个犯罪团伙,说不定温辞就真被卖了。

      之后温辞就被送往了孤儿院,哪怕他百般不愿,因为心理创伤十分严重,所以他被送去了一个条件稍好,还拥有儿童心理医生的孤儿院。

      但他抗拒所有人的接触,心理医生也不行,只有院长能偶尔得到他点头或是摇头的回应,原因很简单,院长跟他的妈妈有三分相似。

      之后,院长成了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他甚至拥有特权,不用跟其他小孩儿睡在一起,而是睡在院长的单人间里,有人哄睡,有独一份的陪伴。

      尽管那种独一份也没有持续很久,当孤儿院迎来更小更可怜的小孩儿,他就失去了大部分关怀,但对于他来说,院长还是无比重要,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爱。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爱着,一旦被爱过,就希望一直被爱着。

      温辞的欲念很满,但也拥有绝对的敬畏之心。

      他对于爱的态度是,渴望,但不强求。

      无论对方是谁,哪怕是他爱了很多年,也被爱了很多年的秦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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