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又又》祈明佳

14、30

　　柯诚在地铁站门口等人，本来——在这之前，他和程幼幼说可以在他家楼下等也没关系。

　　程幼幼很坚定地说电影院门口见就好。

　　柯诚讨价还价，几番来回还是确定在地铁站门口见面。不过柯诚并不是很讨厌这里，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他就经常看到谢遇和程幼幼结伴回家，他和他俩的家就相隔一个站点，时常走在他们身后。

　　柯诚还能想起来初中的夏天校服，程幼幼皮肤白，脸还很容易红，很适合那件校服。

　　所有亮丽的颜色，他穿都很好看。放学永远都是晚高峰，地铁太过拥挤，冷气都挡不住一点儿的困意，程幼幼也永远昏昏欲睡，埋进谢遇怀里。

　　那两件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都很好看。他嫉妒这样的时刻，也讨厌在暗处默默观察的自己。

　　谁会想到好奇可以引发后面许多不可抑制地化学反应呢，譬如开始留意、观察、试图靠近，再到喜欢。

　　不过他和谢遇的共同点大概都是笨拙。但没关系，人们面对初恋也总是笨拙，却向来勇敢。

　　这些思绪被来人打断，程幼幼抱着一盒乐高，明黄色的乐高袋子和他宝蓝色的卫衣十分相衬，光是颜色搭配上就能轻而易举看出他的乐天属性。

　　柯诚展颜一笑，程幼幼气喘吁吁地把礼物送过来，“喏，生日快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乐高。”

　　柯诚面不改色地接过礼物，可心里却乐开了花，“怎么这么客气，还给我买礼物？”

　　“你不收才客气……对了，你朋友呢？在电影院等我们吗？”

　　柯诚十分自然地解释，“没办法，补习班老师不让他走，他让我们先看电影，他一会儿上完课就过来。”

　　程幼幼不疑有他，将自己的下半张脸从厚实的格纹围巾里头探出来，每句说话都带雾气，“那我们走吧。”

　　他的每一步都带着喜悦的情绪，往地铁站里跑。

　　柯诚很在身后，也十分满足。

　　他们买了两大筒爆米花，两杯热巧克力，并排的两张电影票。这一切都十分完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几乎冲击了柯诚的整个灵魂，让他为之战栗。他想谢遇会嫉妒吗？会像他当年忍受过无数次的那样嫉妒吗？

　　他几乎贪婪地将目光锁住程幼幼说话的每一瞬间，甚至自然而然地说出下一个谎话，“他说不来了，明天给我补过。今天的数学补习太糟糕了……”

　　程幼幼点点头，他的那点好奇心又被旁边的立体描色吸引住了。柯诚看出他的向往，“还不到饭点，我们玩玩这个？”

　　“好啊！”程幼幼眸光如月华，兴奋道，“走吧走吧。”

　　谢遇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自如很多，即便理智和所受的教育告诉他，这是正常的。

　　他总是想到那双赤诚无比的眼睛，在这双眼睛里，他知道柯诚没有半分胜算。他也知道，自己对于程幼幼的信任应该一如往常。但是占有欲生成的嫉妒让他几乎焦躁不安。

　　每每这时，程幼幼的眼睛又在脑海里浮现。

　　昨天晚上的程幼幼从棉被里探出头来，用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望着他，嗫喏道，“我要去陪柯诚过生日。”

　　那时候的他心一紧，可还要装作大度，“我知道。”

　　“不过有他的朋友在。”

　　谢遇说，“好，谢谢你。”

　　他隔着被子搂住他。

　　尽管这是个骗局，谢遇清楚无比，他想那个朋友一定不会出现。

　　第二天早上，他替他围上那条格纹围巾。

　　上官仪和赵桥都看出谢遇有点不对劲。但这种不对劲的程度并非严重的，三个人照常拦球、跳投、得分……随着运动强度上升，谢遇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以至于当赵桥问道，“幼幼还在赖床吗？”的那一瞬间，谢遇还能够淡然地回答，“没有，陪同学过生日去了。”

　　*

　　吃完晚饭，已经夜幕低垂，程幼幼站在粤菜馆门口，热情地又给柯诚送了个生日祝福。

　　柯诚手上拿两个袋子，一个袋子装画好的皮卡丘立体雕塑，可以拿回家当零钱罐，还有一个袋子放乐高、两张电影票、和晚饭的票根。

　　不过他的脸色有几分纠结。

　　程幼幼一挥手告别，蹦跳着往台阶下走。

　　“幼幼，我……我送你回去？”柯诚暗自握拳，气道，不是这句。

　　程幼幼回过身，“咦，不用啦！”他一指树下，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柯诚的笑容都带上几分惨然。

　　于是他说，“好，那……周一见。”

　　程幼幼依然蹦蹦跳跳，“周一见。”

　　他站在门口，眼看程幼幼一路往谢遇而去，谢遇走向他。与谢遇对视的那一瞬，柯诚没有看到任何的指责或者嫉妒，古井无波，接着，这谭碧水只是温柔地用一种目光笼罩住程幼幼。

　　这种目光是包容的。

　　他看到程幼幼笑着说了句什么，提起手里的袋子，柯诚知道，里面装的是还没上色的海绵宝宝、和一个派大星。

　　在那之前，程幼幼把他们一起完成的皮卡丘当成他的第二份礼物，柯诚还为此高兴。他还奇怪程幼幼为什么还要买另外两个，这个答案在这一刻呼之欲出。

　　远处，谢遇把毛线帽往程幼幼头上戴，又给他套上手套，随后接过那个袋子，和他并肩而行。

　　再远处，一片光华不见。

　　柯诚只能看到那对身影，就像那无数个夏天曾渴望的背影。只是奇异的，那无数个地铁站的冷风里也吹不灭的热切，在当下萎靡困顿。

　　*

　　谢遇说，“今天玩的开心吗？”

　　程幼幼毫不犹豫地点头。

　　谢遇说，“那就好。”

　　“回去你给我涂哦。”

　　谢遇点点头。

　　昨天晚上搂紧程幼幼，谢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去接你？”

　　程幼幼是最知道谢遇有多重承诺的。

　　在后来的雨天、晴天、雪天……谢遇在不同的树下、屋檐下、飞机场、高铁站……来接过他很多次。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会一起去冒险。那本从认识开始丰富的照相册，厚厚摞了好几本，装满了两个人沉甸甸的一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