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默格

1、2024.12.13

　　好像更瘦了一点，精神不太好，比往常还不好。以为是没休息好，一问才知道已经昏睡一天了，也只吃了一点饭。
　　你最疼我，每次我来总是笑着看着我进屋然后回应我每句话，今天难得你没接我话是因为太累了吧？我问你是不是难受，你半闭着眼睛不说话，我想大概是是不想和我说难受又实在说不出好受的话了。
　　并发症越来越严重。抬手挠一挠身体已经是你习惯的动作了，今天看好像又无力了一点，你太累了，但是你不喜欢吃饭又休息太多了。手上带了几十年的扳指上次来就不见了，说是手太细待不住了。
　　令人生畏的不是疾病，是病痛；令人痛苦的不是死亡，是病痛带走的各式各样珍重的事物。我从小就听过，你最要强，手艺要多学一门，钱要多赚一份。生病至今的日子里你总说要吃烤肉，人拦着也说要吃。都说你已经吃不了了，你说我爱吃，要带我吃。其实已经小区都没力气走出去了，也不告诉我，后来妈妈说你是不愿意让邻居看见你坐着轮椅。你是这么一个要体面的人啊。
　　我和朋友说，如果因为我们不舍得不能让你痛快离开是不是太自私了，她说你也舍不得我们呀。是啊，我只想到了你爱我们时想让我们过得好一点、轻松一点，却忘了你爱我们，就当然会像我们爱你一样舍不得。可是比起这些，你实在太痛苦了吧。
　　可能实在忍不住了，只能卸下伪装，你的痛苦骤然被我看见——此前就算瘦削、无力、水肿，你的精神看起来也尚可——可能是第一次面对生死，我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
　　晚上回来妈妈说你对姥姥和妈妈说辛苦照顾，如果你做了什么事不要阻止你，也不要救你，你想要离开得体面，想要一件贵一些的寿衣，又说多攒几个月养老金，让我们少一些后顾之忧，最后妈妈说着说着只是哭着和我说：
　　“宝宝，妈妈不想没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