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默格

2、2024.12.14

　　之前总拿“人只活一辈子”当句安慰自己松懈的话，现在才知道这是警醒督促甚至胁迫人做出不能回头的选择。
　　今天出门给你买寿衣，妈妈说家里来了几个亲戚看你，你也是躺着，不太能坐起来。挑选寿衣的时候，听他们说着，感觉你像被摆布的木偶，应该没有不尊敬的意思，只是到时候你实在没法自己穿衣服了。
　　在去看你的路上我听着妈妈讲你今天早上又没忍住流眼泪。在门口停车的时候碰见了三姨姥，她应该刚要走。她说你费力抬眼说“三啊……谢谢你来看我……谢谢”，好像说话都用尽力气了，让妈妈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她说看着你很心里很难受于是就让你好好休息了。可是这样的话怎么问出口呢？
　　你最怕麻烦人，又在感觉自己走到生命尽头时舍不下我们的一切来拼命麻烦自己。第一次崩溃大哭是因为那天你说再过两天，等下个月养老金下来就凑齐了给妈妈还光剩下车贷的钱。我总只是心疼你的病痛，想让你好好活着或者痛快离开，可你事到如今只想痛苦地活久一点点，给我们留下最多实惠。
　　感觉你比昨天又虚弱了一些，不是谁的话都能回了。哪怕是比起来前段时间瘦得皮包骨但还能说话吃饭站起来的时候都更差了一些。不舒服也不说，不知道是有些糊涂了还是不想麻烦人，也可能是实在没力气说出口了。饭只吃了一口，比昨天还少得多。我第一次在你家哭，还好你眯着眼睛大概是没看见。我说我困了，转身去了北屋，关上门的手死死握住门把不发出让你能听到的声音。
　　你知道我多想你留下来吗？你知道我多想你少一些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