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倾城》十月冬瓜白

7、苏夫人（四）

　　顺利到达威尼斯，苏夫人正与好友聚会，年倾城等了半天，终于如愿有了与苏夫人独处的机会。
　　“苏夫人，这是我小时候和姑姑一起画的，我的朋友将它制作出来，但有人举报说我们抄袭嘉色出版的参赛图。”
　　苏夫人接过手稿图看了看，“年小姐，很抱歉，时隔多年，我也记得不大清楚，可能要派人找找看。”
　　“苏夫人，您或许认识年雅韵吗？”
　　“我接触的人太多了，你说的这个人有相片吗？”
　　“相片，本来有的，后来没有了”,年倾城拿出自己画的肖像，“她弯弯细细的眉毛，像月亮，单眼皮，嘴巴小小的，耳朵小小的，圆圆的下巴，她很喜欢笑……她缝纫技术很好，会做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落日余晖里，苏夫人安安静静端坐，听完后温柔地说：“年小姐，您说的那个人……我没什么印象，不过可以帮您问问其他人。”
　　年倾城垂眸，轻声说：“谢谢。”

　　飞机落地后年倾城便借了手机，给孔慧和余枫打了电话，以免他们担心。
　　来时年倾城两手空空，回去还需等待安排。
　　风里有玫瑰花香，沁人心脾，年倾城循着香气漫步庄园，竟然发现一丛玫瑰树林。
　　玫瑰这种植株竟然能像树木那般高壮，简直稀奇罕见，想来定是有人精心养护；年倾城流连花丛，徜徉欣赏绽放的玫瑰，不料丛林深处有人正在拥吻。
　　男人面生年倾城不识，而女子却是刚见过的苏夫人，袁西山的姐姐。
　　非礼勿视，年倾城立即准备原路折返，然玫瑰花树模样相似，她本就路痴，现下更分不清东南西北。
　　脚下走动的声响惊动了拥吻的人，男人厉声“谁？谁在那里！”
　　年倾城思索着该如何回应，袁西山忽然出现在眼前，他示意她不要出声，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在他的地方，听他的没错。
　　“沈大哥，是我，我姐在这吗？奶奶带小荷过来了。”
　　“小荷来了？”苏夫人气息微喘，“新开了玫瑰，我摘几支便过去。”
　　“好”，袁西山一边应承一边将年倾城拉到更深的玫瑰丛树下。
　　“我……不是有意的，我没见过这么高大的玫瑰树……我应该在外面看看就好了”，年倾城心里奇怪有种犯错的感觉，“我不会乱说的”。
　　年倾城信誓旦旦保证，却见袁西山原本沉郁的眼眸莫名有了笑意，忽然他欺身离她很近，她的鼻头甚至能感受到他鼻尖的温热，“我知道，不过”，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只她能听到，“年小姐，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
　　“什么？”她没听明白。
　　而袁西山已经埋首她脖颈间，还将她的手贴到他腰间，他窄瘦的腰间。
　　一刹那，年倾城倏然理解了书上所说的“耳鬓厮磨”。
　　她想推开，却听他说，“别动，有监控”。
　　他呼吸平稳，心跳缓和，所以一切只是假意，年倾城不解，“为什么？”
　　他的唇贴到她耳畔，“年小姐那么聪明，难道不明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自然要做点不该做的”。

　　回到主厅，年倾城见到了玫瑰树林里与苏夫人一起的男人。
　　男人与苏子樟正坐在沙发上言谈甚欢。
　　苏子樟为年倾城介绍道：“我表哥沈修之”。
　　“这位是年倾城，山子的……朋友。”
　　这介绍……年倾城听着，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好像又有点不对。
　　没等年倾城打招呼，沈修之抢先一步笑道：“小倾城，能这么叫你吗？你和子樟他们差不多年纪，叫我沈大哥就好”。
　　“沈大哥”。
　　“哎！”沈修之应得十分正式，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通体晶莹的玉，“小倾城，沈大哥没啥好东西送你，这块玉就当个见面礼。”
　　年倾城迟迟不伸手接。
　　苏子樟圆场，“表哥，你别吓着年小姐，收起来吧”。
　　“哎，那可不行，送的礼从来没有收回来的”，沈修之执意，“小倾城害羞不好意思收，要不袁二你先替小倾城收着。”
　　“好。”
　　沈修之递，袁西山接。
　　“啪嗒”，玉掉到地上碎成三瓣。
　　“碎碎平安”沈修之念道了几遍。
　　袁西山对年倾城说：“沈大哥送你的玉我不小心摔碎了，回头买了还你。”
　　“对，让袁二赔你”，沈修之依旧笑意盈盈，“今晚沈大哥我组织了场舞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倾城你是来得刚刚好”。

　　是场假面舞会。
　　舞会场上，女士戴着面具站在中间位置，四方是同样戴着面具的男士，随机流动变换站位，直到遇见互相中意的匹配成对，一起乘船去岛上城堡探索未知密室。
　　大多女士提前准备了鲜艳或洁白的美丽天使面具，年倾城没有准备，在剩下的面具中选了红黑蓝三色相间的恶魔面具，自然不受青睐。几轮转换，舞会场上只剩三分之一的人，年倾城本来想着匹对失败就能早点结束，却听主持人说最后落单的要惩罚跳什么舞。这一次轮转，年倾城面对了三位“天使”和一位“恶魔”，她想选“恶魔”，正好与自己戴的面具相符，但是她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连眼睛轮廓也并不完全，但她知道面具背后是袁西山，没想到他到现在也没匹对成功。本着熟人好办事，她向他伸出手，他犹豫了片刻才接受。
　　匹对成功，他们获得一只船，驶向城堡。
　　升级版密室逃脱，年倾城之前和孔慧也去玩过，不过显然这里更逼真，有些密室还是要费些脑力才能闯关。
　　啪嗒，年倾城听到一声机关开合的响动，抬头，竟然是真的巨蟒，正要钻出孔洞；她声音颤抖“我……有……有点害怕。”
　　探索出路的“天使”赶来，一把包住年倾城，疾步奔出蛇屋。
　　从惊恐中恢复神智，年倾城才意识到此刻自己与袁西山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四目相对，泛滥成灾。
　　他尝试深呼吸，喉咙滚动，竭力收回对她的念想，然而并不能如愿。
　　先前就知道天使面具之后是袁西山，她也看出他认出了她，但他一直闭口不言，她也配合他不拆穿。
　　“你喝了多少？”
　　“半瓶……”，袁西山喉结滚动，声调暗哑，“量不多，不过不是普通的酒……”这种舞会目的，懂的都懂，金风玉露，两厢情愿。
　　明明他戴着天使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她却能感受到他箭在弦上隐忍的狼狈。
　　可能专业学的生物，实验室里组织细胞研究得多了，年倾城并不觉得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有什么特别，解救煎熬的神经权当是日行一善。但真正握在手里，感受到他的跳动，年倾城才后知后觉原来书本是书本现实是现实，山芋真的烫手。
　　看着年倾城倏然红透的耳朵，还有她错误的手势，袁西山好受了些，还有心情调侃她，“你会吗？”
　　年倾城不以为意，“没什么难度，用特定的频率刺激它，引发动作电位就可以了”。
　　理论上应该没错的，不过实践操作起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手酸……年倾城心里才渐渐意识到好像……好像要坏事。
　　袁西山似乎憋得更难受了，年倾城头大，这节骨眼上，她能撒手不管跑路吗？显然不行，袁西山发红的眼睛看着她，她只能再接再厉，再接再厉了。
　　后半夜，舞会散场。沈修之带人过来送行，走近年倾城，“小倾城，沈大哥这舞会好玩不？”
　　年倾城抱着闯关奖赏——一只金刺猬，心想再也不玩了，面上只笑了笑。
　　袁西山换好衣服走来，沈修之转而拍了拍袁西山，“不错不错，这西装袁二穿着正合身。”
　　“劳沈大哥费心了。”
　　“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沈修之笑容满面，“不过举手之劳，顺水推舟，助人为乐而已。”

　　次日袁西山就安排了年倾城飞回鹏城的飞机，等待年倾城的不仅有孔慧、余枫，还有年父年母。
　　看到父母，年倾城很意外，“爸？妈？”。
　　年父长叹一息后才开口，“倾城呐，我和你妈妈商量了，既然你来了鹏城，便见见你姑姑再走吧。”
　　鹏城公墓，年倾城找到了姑姑，只不过姑姑成了一座墓碑。
　　墓碑上姑姑的照片是一张白衫蓝底证件照，年倾城记得那件白衫，是有压花暗纹的。
　　年母看着墓碑，“你姑姑15年前已经意外身故。”
　　“那一年我和你爸爸回来说挣了许多钱，以后都不用出去打工，那钱……是你姑姑的赔偿费。”
　　“从前不告诉你，是不愿看你悲痛，现下告诉了你，也是不愿你总放不下过去，耽搁自己的人生。”
　　年倾城哽咽，“你们……你们怎么可以？”
　　“爸你说的，姑姑看见我学习好工作好会高兴，我努力工作挣钱，以后就能照顾她了，你说过的……”
　　“倾城，人生无常，放下吧，往前走，你姑姑在天之灵也……”
　　年倾城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但她不让自己这样想，可是如今姑姑的墓碑摆在她面前，她的梦终究是碎了。
　　从此以后，是真的没有姑姑了，没有那个守护她，再叫她一声“年年”的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