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金岱

40、第39章

　　沐玉生醒醒神，愣了一下。
　　想解释，但好像此地无银。
　　说不担心，是假的。
　　尤其是他在法庭上，应对询问，哪怕人精神并不佳，也依旧自若，那个样子，就好像他回到家把这些事办好，就会再跑到哪座庙里修行一样。
　　他打小就聪慧，否认也没有意义。于是她说：“那你能答应我，别再跑了吗？”
　　沐霖轻皱了眉，侧过脸去不看她：“我都说过了我又没地方去。”
　　沐玉生:“除了社会上，你也不能跑到庙里去。”
　　沐霖转过来：“人家庙里师傅都给我赶下山了啊。”说完他又置气地将头转开。
　　沐玉生愣了，又没忍住轻笑两声。赶下山，还有这种好事。
　　她发现沐霖转过脸在瞪她，赶紧收住笑：“为什么赶你下山呀？”
　　沐霖瘪了瘪嘴:“还不是你们老上山，扰了修行人清净呗。”
　　沐玉生拉住他的手：“那还不是你不肯跟我回家，我不来找你，万一你换个地方，我真找不着了怎么办。”
　　沐霖瘪嘴：“那是时候未到。”
　　沐玉生：“为什么没到？”
　　沐霖有点无语，他记得他小的时候沐玉生很聪明的，他做什么她都知道肯定有原因的，都是耐心地等着自己按想法做的。怎么过去这些年，她就变蠢了。
　　沐霖：“因为江镇心也在找我啊，他知道你找到我了，又会想法子弄死我。”
　　沐玉生笑不出来了。
　　江镇心那天，就是要逼霖霖割腕跳河的。
　　她叹气：“你那天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你跑掉不就好了吗，我活到五十出头，比你年级长多了，活够了。”
　　沐霖听见这话是真的生气了，也呼了口气：“你真的变蠢了。他并不想死，只是怕我出庭作证。我不跳他肯定会拉你当垫背的。我跳了还有希望活，他抹你脖子你是真的必死无疑了。”
　　他说完真的觉得沐玉生蠢得可以，生气地将头扭到一边去。
　　沐玉生明白了，十分感动又十分内疚，语气有些酸涩：“所以你开始不肯跟我回来，后来也不肯跟我说缘由，直到上了法庭，你确定他跑不掉了才卸下防备，你是不信任我啊？我是你妈妈呀！”
　　沐霖抬头，红了鼻子，声音哽咽：“我...我不知道你会选谁。我和江镇心，只能活一个。”
　　沐玉生确实不太清楚当年的事，只是怀疑了江镇心，但如果她知道，孩子是他害的，那肯定没有任何余地。
　　沐玉生声线不稳：“我是不知道当年的细节，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选你，你就为这个，这么多年都在外面受苦，都不来找我...你”她仰头眨了几下眼睛：“我找你这么多年都要找疯了，就为你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吗？我是你亲妈呀。”
　　沐霖也被泪水糊住了眼睛，反驳道：“可是你最后还是被他骗了呀！我但凡提前找了你，他一定会知道！我就算告诉你，你也需要时间去求证，你想要弄清楚就一定会让他知道，他知道他就会弄死我！”
　　是了，自己最后还是被江镇心骗了，自己还是对他存了一丝希望。
　　她觉得懊悔懊恼，又十分愧疚，抱住沐霖，低头亲吻他额头：“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我太糊涂，我太糊涂了。”
　　沐霖闷在她怀里，囔着哭腔：“只要你没有下决心，就可能被他蛊惑。我只有一次机会，不能赌，所以我不敢来找你。”
　　沐玉生放开他，又抽纸巾给他擦眼泪：“对不起宝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沐霖抽了下鼻子，继续解释:“而且我又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我给所有人都写了邮件，只要把江镇心送进去，邮件就会按时发给你们，把我能解释的都说清，我才不会为了跟谁置气一走了之，我没有那么幼稚。”说完他轻哼了一声，把脸别到一边。
　　“是，是，你从小做事就有始有终，是我...是我太患得患失...”她尽力回收情绪，止住哭。
　　沐霖又哼了一声：“而且你还没有给我五十万呢，我怎么会走。”
　　沐玉生破涕而笑，轻轻把他脸掰过来：“我当时就觉得，这孩子还不错，还挺务实。”
　　沐霖瘪嘴：“我才没那么迂。”
　　沐玉生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五十万呢，没有。”
　　沐霖皱鼻子瞪她。
　　沐玉生捏了捏他的鼻子：“但是我把你的零花钱存在一张卡里，做了理财，到现在我估计得有不少了，肯定比五十万多。还有，这些年找你的花费，也可以停止了，那个项目里还剩的，也给你做零花。”
　　沐霖眨了下眼，歪头问她：“卡在哪里？”
　　沐玉生捂嘴笑了两声：“过几天你身体再恢复些，我们去把身份证换回来，你就可以把那张卡绑到手机上了。”
　　沐玉生又拿了湿巾，将沐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又摸摸他的脸：“还是接着睡吧。说好了不走，我就放心了。我不吵你了，你快睡，早点养好身体。”
　　沐霖抬头：“那你也赶紧去睡，你都多长了两条皱纹了。”
　　沐玉生一滞，摸摸自己的脸，这才有心思想起自己的脸，又苦笑了一下。
　　沐霖躺回被子里，打算调整一下情绪重新睡。
　　沐玉生轻轻抬起他的头，将他中长的头发顺到一边。
　　她走到门边，突然又回头，释然地轻笑了一声：“还有，你和小淞的事。”
　　沐霖躺被子里又撑起身子来，借着小夜灯微弱的灯光，疑惑地看她。
　　沐玉生走回到他床边，把他垂下的头发理到耳后：“刚刚提到五十万，我想起之前在有家饭店看见你和小淞，那时候你的表情倒是挺舒展自然的，还挺有生气。我想，你应该是开心的。”
　　沐霖不太懂她的意思，睁大眼睛望她。但也顺着她的话回忆起那天，江淞带着狗子在等他，且他知道沐玉生在不远处。他确实是觉得开心的。
　　沐玉生笑笑：“我也想明白了，你能回来，活着回到我身边，我就已经遂愿了。你之前算卦的时候不是还跟我说嘛，人求一不能求二，不能得到所有的。所以别的，你开心，那就都给你。”
　　沐霖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意思？”
　　沐玉生摸摸他的头：“在一起吧孩子，我接受了。”
　　沐霖呆了，望着她不说话。
　　沐玉生看他呆了，眼睛睁圆，和小时候一样可爱，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你们还年轻，喜欢就先在一起，以后的事，有我呢。明熹说我寿数还挺高呢。”

　　沐霖握住她的手，鼻翼翕动：“真的吗？”

　　沐玉生：“真的啊宝贝。我只要你开心，什么都行。”

　　沐玉生：“我以前闲下来的时候总是胡思乱想，我想，我的霖霖要是在外面学坏了怎么办。后来又觉得，那也没关系，只要我能找到他，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吸毒，家里的钱够他挥霍一生了。只要他活着回到我身边就行。”

　　沐霖眨眨眼，对沐玉生的超低期待值表示震惊：“那倒不会。道长们道德标准还是挺高的，不然会被雷劈。”

　　沐玉生哈哈笑了两声，摸摸他的脸:“肯定不会。我见到你虽没认出来你，但一张脸干净漂亮，一看就没有不良习惯，是个又乖又端正的孩子。我很欣慰，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