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劫》杜布依

28、第二十三章 生死与共

　　柳如璧站在枯败的柳树下，翠色的衣角被风卷着，仿佛柳枝飘荡，梦三金看着他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那个灵动的女子迎风而舞，也似这般，随时都仿佛会随风而逝的样子，他忍不住抬手想抓住“她”，“她”却信步走来。

　　笑脸在眼前扩大，“天凉了，叔叔赏杯热酒喝喝吧！”

　　梦三金一愣，终究……她终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后宫深深哪里是她的归宿，可惜……他也给不起她要的天地。

　　他带着他转身入屋，烟雾腾腾，温泉煮酒酒香四溢。

　　小桌旁二人分庭而坐，唇齿间，轻涩的滋味缓缓流淌，一如初见，二如他嫁，三如天人永隔，他再也见不到她了，满腹的思念又能如何？

　　“从前是我小看维安了，或许他是个好皇帝。”梦三金看着杯里晶莹的酒水，倒映着烛火冷黄，像是她的眸子，

　　抬头再看柳如璧的眸子，他们母子俩什么都像，就这一双眼睛不像，眼前这双眼睛深邃幽深，他一直看不透，可是却没想到他看不透的人不止他。

　　“生在帝王之家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而且，这也是他想要的，他有他的抱负，他比我做的好，这才是父皇选他的原因。”柳如璧握着酒杯，依稀在回味着什么。

　　“其实，我不应该怀疑大哥的眼光的，至少他才是坐在帝位上的人，他理应比我会看人，不过……你要还是小心他……像我们这种出身，亲情不一定有最好的归宿。”梦三金看着眼前的男子，其实从他出身开始他就知道他还要保护他，保护他在这个世间存活的更好更精彩。

　　柳如璧点了点头，“助他平定了乱世我就会找我的海阔天空，娘曾经说过，其实她一直想去塞外看看，看看那天的黄沙漫天，看看边塞之外的与世无争。”

　　他眼底的憧憬像极了她当年坐在小轩窗下遥望天际的神色，原来……这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东西竟然这么简单，可是他却不知道。

　　“嗯，我也想去看看，听说那里很美，很美……”

　　“如璧，这场仗还没有结束，唆摆我的人身份虽然我不清楚，可是……绝对别有用心，而且……她好像就来自塞外。”梦三金郑重的提醒道。

　　柳如璧双眉紧蹙，握在心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凉透，“哎……这世间的唯一一块净土都要灰飞烟灭了吗？”

　　梦三金知他从小在宫闱长大，见到的，听到的，他都懂，那个家，美其名曰是个家，可终究是个剥皮噬骨的地方。

　　“对于那人我真的了解的不多，不过我知道那是应该是个女子，而且她好像再找一个人，一直叫我帮她留意下，你在江湖上人脉广，大可以去试试，说不定能从那人口里探听出些什么。”梦三金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杯里的冷酒洒了一地，复又给他重新换了杯热酒。

　　他还年轻，这么苦涩的东西的还是浅尝辄止，温热的醉生梦死微微带着甜意，他将来也最好能遇上能带着甜香的女子。

　　“她要找的人有什么特征吗？”柳如璧感激的接过热酒，唇边的笑意满满的，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问话却显得漫不经心了。

　　“她说她师妹姓薛，不过她或许会隐姓埋名，不过她很美，逃跑的功夫不错，而且她有个情人，情人叫做明月公子……”梦三金也在笑，笑的慈爱和煦，回答也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好似他们谈的并不是什么国家大事。

　　柳如璧瞳孔一收缩，姓薛，明月，这难道是巧合吗？不自觉的酒到唇边却没有饮下去，只是凝眉想着，“叔叔，塞上明月楼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啊？”

　　乌云遮掩了星光，刚刚停了一阵的细雨有落了下来，而且越演越烈，天地间呜咽着什么，却没人听得清楚。

　　烛火下，一素衣女子执笔案上，不知道在书写着什么，一抹白纱覆在面上，一双眸子眼角上挑，明明是该妖冶的人，眼神里却写满了清冷疏离。

　　“主子……”门外一道声音乍起，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停了笔。

　　“事情怎么样了？”她拿起未书完的小楷仔细的端详着，像是在寻找方才的那种境界。

　　“失败了，是被柳如璧发现的。”那人如是的说道。

　　“没想到这人这么没用，那皇帝昏庸无能，他这个叔叔看来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呢！”窗户被推开了，细雨洒在宣纸上，浸润了浓墨点点，一个黑衣女子旋身落在了屋里，不屑的说道。

　　白衣女子不满的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你们都觉得唐维安真是如此昏庸无能吗？”

　　“这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吗？这次他能胜出还不是靠的柳如璧。”黑衣女子眼底的鄙夷更重了，她最看不起就是无才的男子。

　　“这天下的格局这几年变得很快，这朝廷里也是天翻地覆，我倒不相信这全是他的运气使然。”白衣女子静静地倚在窗前，极目远望，方向正是那片盛世繁华。

　　长安城啊长安城，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养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这天下，这尚朝究竟还要存在多久啊？

　　黑衣女子有些梗然，却依然不服，“说不定就是他运气好罢了，哼！长的好看又如何，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还不如柳如璧那样的人。泉，你说说这世上怎么就没有才貌双全的男子啊？”

　　白衣女子低下了头，脑海中划过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琴弦拨弄出一缕缕殇音，这样的人才叫做杀人不见血吧。

　　才貌双全……她闭目冥想，估计就是他那样的人了吧，没有凤凰的光彩照人，却如明月的灵气逼人。

　　“好了，夜深了，你也去洗洗澡吧，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唐鑫这次败得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我们知道这柳如璧居然也是宫里的人了，阿易，你找点人做点事情吧，具体怎么你知道吧。”白衣女子关上了窗，开了门让黑衣女子出去了，又对着门外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垂着双目，却不经意的瞟到了那个婀娜多姿的身子，心中一片荡漾，突然背上升起一股冷意，他知道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扫到了他，一瞬间冷汗淋漓。

　　一二三四五六七，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金衫银裙的一男一女，一共九人，这九人算是她这些年里最信任的属下了。

　　薛艳阳看着他们有些无奈，承诺过他们的日子不知道还剩多少了，原以为是在保护他们，却不自不觉把他们带入了最惊险的漩涡中。

　　她简略的把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的一些揣测也一并说了，眼前这些人是真正跟着她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她不想瞒他们，以后的路也交给他们自己选择。

　　“虽然我暂时用计拖住了唐维安，可是帝王之心最难揣度，他何时会变卦，何时会查出我真的说不准，我现在会做一些部署，但是这将来的路究竟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你们如果不想冒险我不会勉强，把财库里的东西分一分，你们拿着去隐居几年，等局势稳定了再出来吧。”薛艳阳把蜡烛整理过的财宝的存根每人发了一份，让他们自己抉择。

　　“我不走，老大，我元宝从小就无亲无故，你和艳阳天里的兄弟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反正我也没有牵挂，我死活都要留在这里。”元宝没有接蜡烛递过的东西，直接站了出来。

　　蓝魔笑了笑，手中的一页纸顿时化为乌有，“连小元宝都这样有勇气，我蓝魔就陪老大你赌一赌，我一直很相信我的眼光！”

　　青鬼也没有看手中的东西，只是默默的站在了蓝魔的身侧。

　　紫妖倒是打量了一下那张存根，“啧啧，没想到这几年我们都富甲一方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富可敌国了，人为财死，我可舍不得这些金子。”
　　说着他也站在了跟蓝魔他们站在了一起。

　　橙仙想了想，“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如果不是老大你，我想我早已经被我那些师叔师伯给了断了，这条命我早交给你了。”

　　绿凡也跟着他一并站了出来，“我是一个没有大志的人，但是如果艳阳天消失了，天下的孩子又有多少会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为了他们，我也不会放弃。”

　　“哈哈哈哈……”赤天也大笑了起来，“被你们几个小子抢先了，倒显得我这大哥怯懦了，出来闯荡江湖，刀山火海都是要闯一闯才过瘾。”

　　剩下的只有黄灵蜡烛没有说话，这七人里唯有黄灵是世家公子，虽然只是个私生子，可是家里牵连甚广，他不得不考虑家里的状况。

　　蜡烛放下手中的东西，拉住了薛艳阳的手，“老大，你答应过我，你拉住了我的手就不会放开了，这次也不能放！”

　　灼灼的目光打在了黄灵的身上，他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好，既然兄弟们都要闯，我也不会一人独留，我就赌这一把，赌我的好运不会湮灭！”

　　畅笑在大厅里肆略着，八个男子搂在了一块儿，五年来，他们早已生死与共，不分彼此了，他们比亲人还亲的感情同样也不可湮灭。

　　蜡烛的眼眶湿润了，侧头看了看薛艳阳，却见她眼角隐隐有晶莹的东西在闪耀，那张娇艳欲滴的如花笑靥荡漾着朦胧的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