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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章 醉生梦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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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太大,总有些地方是冷清的,唯有用膳的时候算是最热络的。
薛艳阳沾了一身的雪,回到寝宫便开始沐浴,她这院子里估计也这时候会有人进出了,宫女玲珑她不常让她贴身伺候着,唯有三餐才会进她的屋子。
屏风后,氤氲的热气熏着白皙的脸庞渐渐的泛起了一片浅红,薛艳阳躺在热水中假寐,不一会儿便听见了脚步声。
她不甚在意,想来就是玲珑送饭进来了。
可脚步声却没有止于饭桌前,反而顺着屏风走了过来,步伐沉稳,她微微侧头,虽不知来者何人,却绝对不是玲珑。
纤手一拍水面,热气中溅起一圈水浪,来人只见一截白皙的膀子卷起了衣架上的红裙,红裙旋转,眼花缭乱,待到看清之时已经安然无恙的裹在了薛艳阳的身上。
黑发匍匐而下,还带着水滴,湿漉漉的贴在脸颊,黑白分明的双瞳清冷幽深,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妩媚。
“爱妃沐浴恭候朕的来临,是身体大好准备侍寝了吗?”唐维安停住了脚步倚在屏风旁含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赏心悦目的东西。
薛艳阳转身去下腰带,缓缓系好,只是转身之际眼底的厌烦却显露无疑,此时此刻她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应付任何人,何况还是这个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的男人。
“恐怕臣妾要辜负皇上厚望了,今日落雪,妾身一时贪玩雪地漫步,又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恐怕病症又已加重,唯恐传染给陛下。”她不愿意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走向了饭桌,“这用膳皇上可能都要先行一步。”
桌上小路子早已命人备好了餐,唐维安看了看,笑着说道:“无妨,朕已经用过,爱妃自行就好。”
薛艳阳也不客气,坐下盛了一碗热汤先饮,再慢慢的挑起了菜,等到胃里稍稍回暖才给自己倒了杯酒。
唐维安瞥了一眼小路子,小路子连忙给另一只酒杯添上美酒,唐维安自行坐下,浅酌了一口,叹道:“没想到爱妃倒成了我这后宫里的第一人,这等美酒连我平日里都品尝不到啊,不知爱妃是从何而来的。”
“皇上开玩笑了,这酒可是你宫里的宫女给送来的,当然是从这后宫里的酒窖里来的啊,你怎么可能喝不到。”薛艳阳不以为意,觉得这人又是估计来消遣她的,反正这人认识至今她都不能猜透他哪句话孰真孰假,干脆不猜。
唐维安回身瞅了瞅小路子,小路子连忙躬身回道:“回皇上,御膳房的人都说艳姑娘这里的酒不是他们那里出去的他们从未给艳姑娘备过酒。”
“你们这是何意啊?这些东西都是玲珑送来的啊,怎么可能不是宫里的酒?”薛艳阳以为他在故意找茬,口气也有些不善了。
唐维安对着小路子点了点头,小路子便把玲珑给唤了进来。
只听唐维安问道:“玲珑,没想到你这个小宫女还挺有些手段的,以前朕怎么没有发现啊,这翻遍整个皇宫酒窖朕都喝不到酒你居然每日都能寻来。”
玲珑听到这话一下子腿就软了,连忙跪下,“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这酒是柳王爷交给奴婢的,奴婢不是故意隐瞒的。”
此话一出,薛唐二人皆是一愣,小路子反而不假辞色的站在一旁,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柳如璧?”薛艳阳停下了筷子问道,见玲珑面色不佳的点了点头,知道此时此刻她必然是不敢说谎的,就算对她说了千百个谎也不敢对这皇上说,随即自言自语道:“我还道是皇宫本来就存着许多醉生梦死呢,那他是怎么得来的啊?”
“醉生梦死?”唐维安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随即重复了一次。
一旁的小路子连忙解惑:“回皇上,醉梦楼卖的酒便是醉生梦死。”
“哦,原来是皇叔的拿手绝活啊,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啊?小路子,皇叔是什么时候发配利州的?”唐维安若有所悟的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问小路子。
小路子依旧古波不惊的躬身答道:“回皇上,有大半个月了。”
唐维安又斟了一杯酒浅尝了一口,摇了摇头,“可这酒明明是新酒啊……”
薛艳阳也尝了一口,“的确是新酒,估计酿成不超过十日。”
“这倒怪了,没想到皇叔的独门手艺居然还有传人啊,真不知这位奇人身在何处,如果能进宫日日为朕和爱妃酿酒岂不快哉。”唐维安不无遗憾的拍了拍手,看似遗憾与兴奋并存,实则漫不经心,别有用心。
薛艳阳心情不佳,不想和他虚与委蛇,没有答话,复又低头自饮自酌,佳肴下酒,唐维安见少了对手也有些无聊,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晃着酒杯。
明晃晃的酒水,倒映着新点上的烛火,没有腻歪的嘘寒问暖,没有聒噪的趋炎附势,没有勾心斗角,甚至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有酒水流觞之声,烛火摇曳之态……
眼神在火影中迷离涣散,薛艳阳耳边依然回荡着白日里的歌声。
五年,五年的逃匿到底换来了什么?解脱?还是疲倦……倦意倾巢而来,她突然想起了远山,想起了那个喜欢碎碎念的师父,想起了那个妖媚无双的天水,想起了天水那几个怪里怪气的徒弟。
回首经年,好像只有那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没有烦恼,甚至连疲倦都不曾有过,那时吃吃睡睡,无忧无虑,再看看现在,这五年里杯里的酒何时空过?
缱绻一触即发,悄悄地蔓延了整个屋子,火盆里,烛火中,宣窗下,甚至连盅里的酒都变成了倦人的香,让人困乏。
唐维安从继位至此,熬过了装傻充愣,熬过了尔虞我诈,熬过了众矢之的,最后停在这风口浪尖之上所向披靡却从未停顿过。
他本是爱静之人,却泊在喧嚣肆略的彼岸,融入了声色犬马,为了权力,为了帝位,为了找回自己拥有的一切,他要告诉全天下他与生俱来就是要当万人之上的。
静,之于他反而成了一种奢侈。
醉生梦死总是有一种魔力,让人沉醉,让人放纵,仿似飞花如雨落,挡不了,止不住,只能任由它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今日飘落的雪热闹了整个长安城,天下楼门匾上的红绸还没有拿掉,白雪便覆盖了整个屋顶,红白相间格外的鲜艳,红得艳丽,白的纯粹。
夜幕浅浅来临,酒楼里的晚市也算告一段落了,乔楚拖着步子上了三楼,透过敞开的窗户,对面屋顶上的积雪还没有消散,白衣女子就这样伴雪而立,她一阵恍惚,分不出究竟是雪更白一点还是她更白一点。
她是出尘的,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散,而乔楚每每见到这样的她总是不忍她如此的遗世而独立,过分的清冷变成了孤独。
每每这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打破她的沉默,乔楚大咧咧的走到桌子旁,故意大力的拉开了凳子问道:“这段日子你来的很勤哦,怎么了?这边也有你放不下的东西了吗?”
石清泉关窗回首,掩去了窗外的银装素裹,那样的苍茫若雪总是让她不经意的想起那个满头银丝之人。
“嫌我烦了吗?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那边的准备差不多了,我今儿是特地过来跟你辞行的,以后我再也不回来了。”石清泉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乔楚添了一杯,“以茶代酒,就此别过。”
乔楚欣然接下,两杯一碰,一饮而下,“希望再见时你夙愿得逞,满载满钵,权色兼收。”
“承你吉言!”石清泉也饮下了杯中热茶,说着又侧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到时候他也应该能解脱了,这一次,你可别再放弃机会了。”
乔楚俏脸一红,随即摇头,“你瞎说什么呢,我和他可没有关系,他心里惦记的人也不是我,我可没兴趣和心里有别人的人在一起。”
石清泉低下了头,眼中伤痕一闪而过,乔楚向来心高气傲,自己何尝又不是,可是……他的心里究竟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
不过她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也不会退缩,无论是或不是,最终也会变成是,只要是她要的永远都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夜色渐浓,酒却像是无止尽的焰火,越演越烈的微醺着前尘往事的追忆,有人陷进去了便出不来,有人却能收放自如。
唐维安显然是后者,他空了杯,靠在椅子上看着几乎趴在桌上的薛艳阳,笑道:“此时此刻,如果佳人起舞将是怎样一副光景啊?”
薛艳阳斜眼睨了睨他,“这样也不错,想来后宫佳丽能歌善舞的不少,皇上何不移驾某位娘娘的寝宫,顺便在那过夜,省得别人空等,慢走不送。”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兴,她对他的防备似乎少了一些,少了谨慎却多了不善,唐维安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的隐忍迁就。
他突然来了玩性,想看看她撕开那层虚伪的□□面容下究竟又是怎么样一个人,他玩味的问道:“爱妃,你如此说来朕是否可以理解为是吃醋呢?要不,朕今夜就留在这里过夜吧,朕身子向来大好,说不定还可以凭着龙气让爱妃也受用一番。”
薛艳阳心下微冷,知道今日被这人钻了空子,不是那么好善与的了,心下烦闷异常却只能勉强压下来。
她支起头,黑发散落在白皙的脖子旁,双眼漾着秋波,媚色无边,双唇微翕,全然是一副让人色与魂授之态,“皇上如此厚爱,臣妾受宠若惊,只是,臣妾这身子,恐怕……而且,臣妾也绝非长袖善舞之人,唯恐扰了皇上的雅兴。”
唐维安双眼微眯,似乎要看穿她的善变,却若有深意的问道:“是吗?原来爱妃舞技不佳啊,我怎么听说艳阳天翩若惊鸿,舞若红蝶呢?”
薛艳阳复又虚弱的趴在桌子上,只是一双妙目火辣辣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轻笑道:“道听途说何来真切?艳阳天里谁人不知,舞刀弄枪臣妾或许还略懂一二,这舞技当真没有天分。”
“哦?原来市井传言当真只是流言蜚语啊,真是可惜了啊,原以为今夜能一览爱妃起舞,如此赏心悦目之事本应是人间绝态呢。”唐维安无不可惜的叹道。
“不然……朕还是不看了吧,就陪爱妃聊聊天睡睡觉如何?”薛艳阳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他如此说来,心里暗恨,今日被人抢了先机,埋了暗桩,好像什么事都被他牵着鼻子在走似的。
她苦思冥想,思着如何摆脱困境,想着怎么赶走坏人,却头晕晕的,什么也连不上线。
兵器的破空声响彻了天际,窗外的吆喝声越来越密。
唐维安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眼前这人的窘态,等着看她如何回应,喧哗声却让他眉头一皱,转头对小路子说道:“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小路子连忙领命,不一会儿便急急忙忙的回来了,“回皇上,王爷和……齐公子又打起来了!”
薛艳阳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总比方才的局面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