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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一章 夜空比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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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艳阳扬起头,夜空繁星黯淡,可却有两道身影灿若繁星的飞舞着,柳如璧依然是一身湖绿色的长衫,远远望去,白日里的素裹银装还没有完全的散去,平添了这一抹新绿像是雪地里长出了垂柳,柳枝飞扬,竟是赛过了春暖花开,绿柳迎风。
另一人一身灰袍,那快要和夜空融为一体的气质让人看不清虚实,特别是灰袍亦是斗篷,他仿佛整个人都隐在了斗篷里。
二人的招式纷繁,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薛艳阳有自知之名,功夫这种东西她从来都学得不到家的,她武林中的名气多半靠轻功和艳名换来的,真的说到内功招式她连蓝魔青鬼都不如,估计和绿凡差不多吧。
不过虽说招式她看不懂,可轻功却是行家,看着二人在半空在飞檐走壁她便在细细的品味,末了又开始回味。
师傅的轻功,虽说老头经常嫌弃她,嘴巴也挺毒的,可他的轻功贼好,使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当年她便是凑着这个下苦功的。
天水的轻功也不错,不过妖异了点,带着几分妖气。
蓝魔的轻功和天水的大相径庭,只是妖气变了魔气,而且蓝魔不会媚功,没天水的看着那么诡异。
青鬼的轻功也是极好的,让人捉摸不定,可他就算不用轻功,平日里也带着点虚无飘忽的感觉。
那灰衣人的轻功也不错,干净利落,和青鬼的恰好相反,这两人就像是两端的极致,一个极阴,一个极阳。
而柳如璧的轻功洒脱却带着几分淡然,似乎还有几分不羁,却稳稳的,恰似他的人,稳重而温润,是属于极好看的那种。
不知为何薛艳阳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明时关,他的身法,飘逸出尘,仿佛还带着一丝缱绻的倦意,懒懒的,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似别有用心,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却忍不住去猜去看。
看着半空的打斗,她怔怔的陷入了回忆,仿佛又似回到了从前,从前看师傅,看天水,看明时关带她驰骋塞上,不骑马,不骑骆驼,单凭身法游弋于塞上,让黄沙爬满了身子,却在风沙肆略中找寻那些刺激,解救那些被漫漫黄沙困住的行人。
那时他说过,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陪他做这种事情,他以为终其一生他只能独自享受这份生与死之间挣扎的刺激,享受这在黄沙中挥霍余生的存在感,享受这在危险中继续偷生的奢侈感。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是寂寥的,那是她从未想过他会有的感觉,裹着如此枯燥平淡日子的一个人她一直以为他很享受这样的孤独。
原来那不是他与生俱来的孤独,或许也是,只是里面掺和了寂寞,那时她在猜,他心中应该是有过一个人的。
只是,那时她天真的以为一切的都过去了,只要有她陪着他走下去,他们就会白头到老。他们就会幸福。
可……过去,这是一个多么难的词啊,难过,难熬,难以揣摩,或许还伴随着苦难。
苦难过后她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为了惩罚自己的天真蠢钝,她开始一个人独自生活,不依赖师傅,不依赖明时关,不依赖任何人。
可,到头来她终究不是一个人,不过这时的她好像也变了不少,至少她不再是那个时时刻刻要人陪的人了,她学会了独饮独醉,她学会了醉生梦死,她学会了试着去忘记……
唐维安一向心思玲珑,他想过她见到这样的打斗的千百种可能,想过她会袖手旁观,想过她会煽风点火,想过他会妖言惑众,更想过她会突然变得正义了,字正严词的呵斥他们,或者担心柳如璧的生死而一脸惊慌。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就这样披着雪裘,雪裘雪白,领子上却似盛开了一朵红莲,红莲妖冶,本该妩媚妖艳的女子却带着一分茫然一分伤怀一分疲惫还有六分的慵懒这样定定的入了神。
那张本来烟视媚行的脸却陡然多出了一分圣洁,近在咫尺的人突然变得遥不可及,他眉头紧锁,这个他本该了如指掌的女人今夜却越发让他看不透了。
凝于他嘴角的笑意缓缓的遣散了,他本来是出来制止二人在宫中比斗的,就是因为想看一看她的表情而停顿了一下,哪知这一下却让他也陷入了沉思。
天空的比斗声加入了兵器,越发响亮了,本来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小路子猛然抬头,呵斥了一声,“皇宫大内,岂容你们舞刀弄剑,惊扰了皇上该当何罪!”
他声音并不甚尖锐,算是内侍中少有的,可这样大声一喝却也有些气势,愣是惊醒了两个人。
唐维安默默地扫了一眼他,随即笑意盎然的看着两个停止了比斗,从空中缓缓落下的人,“无妨,这等高手之间的比斗平日里朕甚少见到,今日一见心中欢喜,赦免你们无罪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比试的话,朕给你约个场地,让群臣都来看看,莫让他们都看不起江湖人,成了井底之蛙了。”
他和煦,他让人如沐春风,曾经宫里那些老臣就是欺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懦弱温柔没有大志,哪知道这样的人才是最恐怖的,在你没有防备之际一举揭破你的老底。
薛艳阳心底一片荒凉,一股子凉意从脚心透了上来,比方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还要冷……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灰袍人的模样,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斗篷下的真面目,浑身凉透……齐公子,她才回神过来方才小路子的称呼。
齐振天,一个她亲眼见着死去的人,他的死还有她的一份“功劳”,可是这个人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冷峻,一脸阴鸷。
好深沉的心机,无论是他原本就是唐维安的人还是他临死前投靠了朝廷,这个局却让天下武林人士对柳如璧俯首称臣,间接算是对朝廷俯首称臣。
薛艳阳心底讪笑,果真江湖武林危在旦夕,看来她自以为是的避风港即将不复存在,终究还是不容于这里是吧?
从第一次在长安城见到苏青她已经被他们带入了这个局,一个让柳如璧名正言顺统一武林的局,年轻如他没有杀死危害武林的凶手的功绩如何让那些人老成精的江湖人甘愿奉他上位的资本。
不过他需要见证人,更需要安抚那些亦正亦邪的人的心,否则江湖再起风波就非他所愿,所以他选择了她,一个游移于正邪之间的妖女,来见证他的除魔卫道,来成为他不计前嫌一视同仁的仁者无敌。
果然然真是高招啊,妙招啊,出身皇家之人果然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啊……
唐维安如是。
柳如璧也如是。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逐颜开,见到来人盈盈一福,“妾身见过柳王爷,齐……公子。”她笑的灿烂,恍若未见齐恒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也恍若未见唐维安嘴角的高深莫测,她甚至没有看柳如璧的神态。
唐维安却是不然,他什么都看到了,可却什么也没看到似地,只是殷勤的握住了她的手,关心溢于言表,“爱妃,寒气太重,先回屋里吧,皇兄和阿恒也一道来吧,屋里有上好的美酒,正好去去寒气。”
屋里火炉没有断过,宫里的这种火炉足以烧上五个时辰,屋里和屋外便是两个世界似地,一热一寒,分外显著。
薛艳阳却没觉得有差,甚至醉生梦死下了肚都没有缓和多少,所以她难得的捧着酒杯没有一饮而下。
齐恒轻啄了一口,眉头却是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醉生梦死酒是这样的一种酒,总是会让人想到从前,又模糊了那些想要忘记的事情,一实一虚,到最后你便分不清什么事现实什么是回忆了。
柳如璧在笑,唐维安也在笑,好像他们兄弟都喜欢笑,仿佛这样的笑可以掩饰许多东西,掩饰皇宫那些不能深掘的东西。
“皇兄啊,你果然有过人之处,你找的这酒……我翻遍了整个皇宫都寻不着踪迹啊!”唐维安难得兴起了挖掘的心思,小路子一旁垂目,状若老僧入定,只是眼睑上的睫毛微微颤动。
薛艳阳心底一颤,梦三金远走他乡京城百姓虽不知其因,却也知道这位皇叔犯了大错,算是罪王之身。
柳如璧与他虽是叔侄,终究乱臣贼子的名号变不了,何况这梦三金夺这个皇位和柳如璧脱不了关系,再亲近的兄弟在皇室这样的地方也不见得是血浓于水的。
柳如璧却平静无奇,笑了笑答道:“这酒叫醉生梦死,是我娘娘家的绝活儿,娘在世的传过我酿制的方法,我都没有试过,前些日子在叔叔的酒楼里喝过几次,惦记上了,便自己回家酿了一些,却不知道酿的对不对,所以送了些进来给艳……姑娘尝尝。”
唐维安方才唤他皇兄,他却句句娘亲叔叔,丝毫不提宫闱之称,表明心迹之意昭然若揭。
唐维安听罢没有再追问了,倒是薛艳阳诧异的看了柳如璧一眼,没想到这样的酒却是他娘的手艺,而他……居然酿的不输梦三金,这样尝来她居然都分不出真伪。
一时间沉默了,她知道唐维安在等她如何应答,她挑起了媚眼,举杯敬向柳如璧,小指微翘,带着勾魂夺魄的弧度,“柳王爷果真念旧,这酒堪比梦老板的醉生梦死。”
她一语三关,唐维安听出了她的不安好心,眸色一暗,再抬起来之时却是温柔的看向柳如璧,“哥哥深夜进宫实属异事,不知是否有要事?”
“啊!”柳如璧失声惊呼,苦笑着摇了摇头,“方才一进来就被阿恒缠住了,你这武痴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差点被你误了大事。”
“皇上,那边……动了。”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只见唐维安眼睛一亮,难得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真的?终于动了?”那是一种叫跃跃欲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