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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三十六章 出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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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无月,夜空却不再黯淡,火光耀眼,墨黑的夜空被染成了暗红色,夜空下,营地里,战士们都有些睡不着觉。
大漠的尽头,琴声未歇,延绵了几千里的思念也如昔如实的倾诉了出来,家乡的酒此刻突然变得尤为缅怀,默默地喝着伙头兵烧好汤,仿佛它们也变成了家乡的酒。
明月楼里没有汤,也没有酒,只有茶,曼陀罗的芬芳溢满了每个角落,带着让人眷恋不已的味道,像一种毒药,让人吸入之后永生难忘,戒不掉,放不了。
明月琴的声音婉转中多了一些东西,薛艳阳在品味,在比较,像是落寞,像是惆怅,像是思念,像是苍凉,她道不明,只是默默地听着。
想过见到他之后会有千言万语,想过见到他之后会有万般应对,真到了此时此刻,一切的话语动作仿佛都成了累赘,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只想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奏曲。
他的琴声听久了会有股让人安详的感觉,慢慢地,她不经意间自己已经躺在了那熟悉的软榻上,软榻上好像还有曾经熟悉的味道,又好像全是他的味道。
她细细的闻着,静静地听着,曼陀罗的馨香荡漾着,不知不觉,这样的一切成就了安眠的韵味,她忍不住就这般睡了过去。
有多久了,到底有多久了,自己没有靠着酗酒来入眠了?原来自己也是可以离得开醉生梦死的……
等薛艳阳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窗外已是艳阳高照,是难得的大晴天,侧过脸枕边是一张精致的容颜,黑色的睫毛和白色的发如此鲜明的对比着。
这样近看,他的轮廓其实很鲜明,远不如他的性子那般柔和,他是趴着的,就在她的枕边,睫毛静静地搭着,又黒又长又密,羡慕嫉妒恨。
想到去了中原之后无数人夸自己貌美如花,如果有人能见到他,这样的俊颜,才担得起完美无缺四个字。
明时关向来浅眠,这么灼热的视线烫了上来,哪里还能安睡,他缓缓睁开了眸子,薛艳阳就看到了一对琉璃色的珠子。
这是他双眼特有的颜色,他对着她在笑,笑的温和而平淡,只是这样的笑却让他的头发显得格外的凄凉。
薛艳阳轻轻覆上了那自成双色的头发,有些茫然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天生白发吗?它还有变黑的一天?”
明时关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手心的温度却是她从未体会过的灼热,“这样很难看吗?没关系,等到过段日子它就全黑了,到时候我就陪你四处去游玩,这段日子你就让我任性一次,陪我待在家里,我天天给你弹琴。”
薛艳阳恍惚了,犹如做了一场旧梦,梦里遭逢巨变,梦醒后前情依旧,他对她依然温柔深情,仿似那些伤人的痛全都是自己自找苦吃的臆想罢了。
轻柔的触感在唇上滑过,明时关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我发现你回来之后特别容易发呆,怎么了?中原的日子太过于凶险,把你吓傻了?我可记得有的人一直号称薛大胆来着啊!”
薛艳阳愣住了,方才的触感居然是他的唇,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吻她,五年前就连他们同床共枕的那些夜晚他也没有碰过她分毫。
她盯住了他的唇,下一刻它又压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的轻触,而是细细碎碎的缠绵,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她仅有的理智。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生涩而努力的享受着他的亲热。
“师妹,别来无恙……”清冽的声音突然传入了耳朵,薛艳阳如遭雷击,一把推开了几乎要压在她身上的男子。
惊愕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好像还有着什么,她来不及细究,偏了偏头,她看清了他身后的人。
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原来那些过往终究不是一场梦,她和他也再也回不到当年的单纯幸福。
“师姐……”薛艳阳对上了石清泉的清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闪躲。
夫君,夫君……这个称呼在无数个夜里是她午夜梦回时的孽障,这是她求之不得的名分,是桓横在他们之间的崇山越岭,是她一直逃离却一直忘不掉的梦魇。
“哟……艳阳天果然是艳阳天,这份对付男人魅力真是处处都吃香啊!”紧接而来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薛艳阳一看,吓了一跳,“是你?”随即看向石清泉问道:“你不会也是冰漠人吧?”
乔楚一身黑衣站在一身白衣的石清泉身侧,笑的微冷,“你脑子倒是也不差嘛,不过,泉可不是冰漠人这么简单,她是我们幽冥族现任的族长,将来就是这个天下的女皇!”
薛艳阳跌回了软榻,全身僵硬,良久,她突然抬头对上了明时关,“原来,你帮的人就是她,原来你做的一切还是为了她,你们夫妻还真是鹣鲽情深啊!”
石清泉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有当红娘的潜质,现在想想我去了中原弄出了艳阳天说不定是条错路,我应该开个馆子当媒人,说不定早就大富大贵了。”薛艳阳突然笑了,笑的挺开怀的。
明时关看清了笑容背后的真意,压抑的说不出话,只能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啪!一只手打掉了他的手,薛艳阳噙着笑却冷着一双眼盯着他,仿佛看着很陌生的人,“明月公子,请自重,发妻在前,奴家可不想担这个勾引人夫的罪名。”
“稀罕!”乔楚性子最冲,嗤之以鼻,“你还傲上了,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艳阳天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人尽可夫又如何?千人枕又如何?就算我是妓女也是个能自己选择客人的人,我就不喜欢招惹有妇之夫。”薛艳阳也不是易相与之辈,被她连番添堵哪里能不回敬,只是这般妩媚含笑更是让人气极。
乔楚看她不惯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冷笑一声说道:“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已经勾搭上了皇上,入主后宫了,听说受宠程度都快赶上皇后了,寻常的男子是难以如你的媚眼了,只是,就是不知道等到过了这次的战事,你的依仗还能不能继续宠幸你?”
“你……嫁人了?”明时关问话的声音有些虚弱。
薛艳阳全身一僵,可面前却是他心爱的女人,他这样的失态她恍若未闻,偏着头笑道:“怎么了?就只准你娶妻不准我嫁人么?明月公子,可不带这样的,你不是一直倡导什么人人平等么?现在这可是赤果果的只许州官放火哦。”
“可不是么,人家嫁的可好了,人家迷倒了当朝皇帝,现在正是专宠后宫呢,这次皇帝御驾亲征,她可是唯一一个陪帝出征的妃子,这得多大的能耐啊!而且啊,你以为她是回来陪你的吗?别自作多情了,别人是回来拖住你,好让那个皇帝顺顺利利的赢了这场仗,然后继续回去当她的贵妃娘娘。”乔楚鄙夷的说道。
石清泉静静地站在,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她的大放厥词,可是……她这样的平淡更是让薛艳阳难受,只是一种胜券在握的镇定还是一种心怀大度的淡然?
“明时关,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吗,苍生皆苦,平静才是最实在的幸福,天下好不容易平静了,你现在帮着她兴起战事,是否是一种变相在荼毒苍生呢?”薛艳阳摒除杂念,收起了矫情,认真的问道。
此时此刻她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初衷,无论他们之间的结局是什么,能尽快的结束这场战事才是最应该的。
无论是所有百姓还是艳阳天还是她自己都需要这份罕有的平静,她不能逃离,也不愿逃离,虽然面对他再当一次逃兵更难,可是脑海里那些熟悉的脸庞就会清晰地浮现出来,七彩的,元宝蜡烛的,艳阳天里那些三姑六婆的,甚至连军营里才认识几日的小军医的。
“说的好听,你在装圣人吗?你敢不敢说出这些年来你究竟做的是什么事情,你的那个艳阳天又是靠什么起家的,凭你也配谈天下苍生?而且你又怎么能肯定清泉当上皇帝不会被唐维安做的更好?”乔楚又一次插话道。
“我做的偷鸡摸狗的事情,艳阳天也是以盗起家,那又如何?既然有人为富不仁那就有人劫富济贫,而且我做不了圣人又如何,明月公子不是我,我污秽不堪,他却是个高风亮节的慈悲仁者,放手与否的决定在他,而不是在你这个局外人。”薛艳阳正色的模样太过刺眼,有些让人不敢直视的绚烂。
乔楚被她一席话怔住了,竟然反驳不了了。
“够了,楚乔,你先回去吧,别忘了你这次的身份和责任。”乔楚,不对,楚乔才是她的真名,她愤愤的一跺脚,人便从冲下楼去了。
“师妹,发起战争或许会弄得生灵涂炭,可是唐家祖宗曾经对我们族人做的事情太过决绝,血海深仇,近乎灭门,群情激奋,怨声再造,这样的矛盾不可调和,时关,师妹不知道,你却清楚得很,我的过去你看的真切,我的蓝图你也读的明白,如果天下易主,不见得对天下苍生是一件坏事。”石清泉静静地说着,一双眸子却没有任何的动摇与怯色。
“打响战争就不可能对天下是一件好事,唐维安虽然并无大功,可如今也算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如果你是在乱世揭竿起义我无话可说,可是……现在就算说不上是盛世,也是静世。”薛艳阳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和她说这么多的话,好像比小时候学艺时加起来还多了。
“其实我完全可以以战养战,侵占尚朝的国土,可是我为何要把战场定在这里,我为何要让时关用阵?牺牲小部分的人就能换取今后真正的国富民强,我想他和我都不会在意这一点生死。”石清泉依然平静的对应着。
薛艳阳挑眉看向明时关,“你也是这样认为的?牺牲小我成就大业也是值得的?就算牺牲的人都是一些无辜的人?”
“上了战场就没有真正无辜的人,战场从来都是这般的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他们就应该早知道自己的结果。”明时关没有开口石清泉却接住了,辩才无双,让薛艳阳也不得不佩服,当初还以为这个师姐天生是个闷葫芦了,看来自己看人的本事从小到大都没有好过。
她的心很大,也很野,薛艳阳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往珠帘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侧过头轻轻地说道:“师姐,你见过战争之前征兵的场景没有?你想过什么叫做皇命难为逼不得已吗?明月公子,我只想你认真想想你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或者有机会你能出去看看,不用去多远,去军营里看看也行。”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话一说完,支撑她的勇气也快用光了,她依然怕着,怕和这二人对峙,更怕看到他们相濡以沫。
她知道她还是在逃避,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也控制不了即将决堤的泪水。
听见她破碎的脚步声声,明时关突然清醒了,追着她往外跑去,乌衣的袖子却被一只素白的手拉住了。
他回眸,对上了石清泉清冷的双瞳,“你这样下去是在毁约还是在毁掉你自己?”
明时关弯起嘴角摇了摇头,轻轻地挣脱她的的桎梏,“我只是不能再次放她离开,特别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我面前消失。”
薛艳阳一鼓作气的跑下了十八楼,她不敢停歇,怕自己忍不住留恋,跑到尽头,她使劲的拉开了明月楼的大门。
一只手却在此时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连忙窜了出去,出去之后却仿佛觉得黑云压顶,抬头,她却见到了她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