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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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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总是真的发愁,自从赵总提出调动如黛去总公司后,他恍悟过来,为她争取利益,他过往从未想过为她也有别的更好的位置,人都是这样的,用得顺手便一直用,即使是宁总这样的好老板,不到最后一刻,对方不提出升职加薪,他也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现在再提出offer,她已经拒绝。人总得为自己盘算的,对方的offer比他这个更吸引,她在他这做了两年多,工资也不过涨了30%,她现在的offer已经近三倍她目前的工资,而且白纸黑字写着试用期结束再升20%,这个他确实给不了,他至多给一个试用期前的工资,也不能承诺多久可以再升20%,她做这决定,也无可厚非。
她给的辞职理由也说得很动情,给足他台阶,所有的工作,都过了关键时期,算是仁至义尽,情与义两全了。
罢了,职场往来,毕竟不过一场露水因缘。
她手头的业务,只能自己先接着,特别以后和卫少的往来沟通,要换个人来接手了,得和卫少交待一声,新人也未必顺他的意。
只是卫少现在在美国。
赶紧通知刘一步吧。
周五时,如黛在座位上,忽然接到步哥的电话。
步哥劈头便道:“快下楼,我在车上等你。拿上那份合同。”
“什么合同?”
“卫少说你知道,快点,没时间了。”
她从抽屉中拿出那份合同跑到一楼,步哥的车停在门外,她一上车,步哥便说:“系好安全带,我开飞车。”
来到客运港,车停了。
“卫少在里面等你,快点,他赶飞机。”
来不及多问,她小跑上了楼梯,进了大厅。
卫少果然站在大厅里等她。
轮渡大厅里空空如也,他站在那里,低头按手机,好像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客运港虽然也可以到浮州,但北水镇偏僻,不大有人来这里过关。
“你要走?”说话时,他也没有看她,她未回答,他又问:“去哪里?”
“XX公司。”
“什么职务?”
“项目总监。”
“项目是什么意思?”
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看着他。
他的头发有点乱,有一撮杂毛翘着。
白色的衬衫皱巴巴的,底下半塞在腰间。
不像是造型。
他没听到回答,抬起眼光看她:“项目是什么?”
“就是……负责北美区,去做各种不同的项目。把这里当成一个项目的话,在那边负责整个北美所有与公司相关的项目。”
他沉默片刻:“宁总和我说,你非常优秀,他很舍不得你。”
“我也很舍不得大家。”她说。
这是套话。
宁总说这话当然是真心的,她知道。
宁总对大家很好,没有架子,也很乐意听取意见。她也喜欢这样的上司。
宁总虽然一开始没想过帮她升职加薪这事,后来得知别人给了更高的offer,确实也尽心尽力去为她争取更好的职位。不管有没有成功,他至少是个不错的老板,专业、能力和人品上都没得说。
他不说话了。
她只好说:“我也很感谢大家,这个公司像家庭一样,大家很好,宁总很好,你也很好,感谢你特别关照我们。”
他还是不说话。
这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句话,应该不是他想听的话,她却想不出适合的话,她忽然想起一首粤语老歌《天长地久》。
曾经拥有,不必泪流
若果真心不可接受
或者不方便拥有
为何又等今天最后
趁早一点分手
为何你想说的话
藏于落寞眼光背后
他伸出左手。
她把那份看了无数次的合同递给他。
他没看,直接翻页签了,交还给她。
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入口。
没有回头。
如果他回头,看到她站在原地,不知道会不会心软。
但是他没有。
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他是否会回头,看一眼隔着一面墙的那个人。
或者他也不会。
她上了车,步哥看她样子,问:“签完了?唉你知道卫少这次行程多紧吗?为了这合同急急从纽约飞回浮州,坐船过来,签完坐船回去,马上坐飞机回纽约,是什么合同这么要紧?下次所有合同和文件,只要需要卫少的,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会根据紧要性来安排。他的飞机还延误了六个小时,打电话给我时大半夜,要我保证你亲手把合同交到他手上,相当于这两天都在路上没停过。”说完这话,他大概想到没有以后了,又叹气道:“你要去哪里?”
“对不起步哥。”
“说什么呢,我的工作,就是要帮你们兜底。你放心,卫少人很好,不会怪你的。”他又说:“你真的要走?”
她点点头。
“以后,如果不开心了,只管回来,我们这以前也有这样的,就是走了之后,还是舍不得这里回来的。”
其实她并没有听进多少,她只是有了个光明正大的哭泣理由:“步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到最后她连为他哭也得找个理由。
今日之后,这世上谁知道他们曾经那么靠近过。
步哥却误会了,眼眶也红了,只看着前面大声说:“没事的,你还年轻,就当出去转一转看看世界,然后就回来,这里永远为你开放。”
车在会所门口停住:“你去收拾东西,我在这等你。”
“不用了步哥,公交站很近。”
“反正卫少不在,我今天有空。今天我是你的专职司机,只有卫少有这待遇哦。”
如黛把事情都交待好,去了保安室,问保安经理监控内容的存储期。
保罗说:“黛姐,因为内存不足,监控内容每两年要删一次前面的存储,你来得正好,麻烦你授权我删了前面的内容。”
两年前?
“等一下,我看看。”
监控文件夹里面有时间记录。
有保安进来汇报:“破波被人碰到,现在在响。”
“保罗,你去处理下,我先看看。”
保罗出去了,监控室只剩下她一人。
她拿起鼠标,找到那一年6月1日那天中午。
她站在人群里,两排人群等候。
司机先进来的,他背着背包,步哥跟在后面。
她拿起手机把这视频录下来。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记忆了。
他看到她先停了一下,宁总随即上前和他说话,说完话宁总带头往前走,他未走,有大概两秒钟,他头的方向是向着她那边的。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她再反复看这个过程,没错,两秒,只有两秒。
也许两秒多。
因为后面有人从镜头面前走过,挡住了不到一秒,之后,他从镜头中出现,跟着宁总进会议室。
原来她刻骨铭心的一见钟情,在外人眼中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两秒钟而已。
除了她,根本没人会注意到。
保罗进来了,她赶紧关了视频,签了字,看着保罗把前面的视频都删掉了。
进度条从0%到100%。
包括那两秒钟。
换下制服时她小心地叠好,郑重地放回柜子。
她见他时穿的都是公司制服,只要把制服退回,就没有了和他的共同回忆。
也许不需要多久他就会忘记她。
而她可能会抱着这个记忆过一生,因为她这辈子再没可能遇到这样的男人。
但他这辈子,还会遇到多少个优秀的女人。
所以只有她会回忆,他不会。
应该不会。
从此她将躺在他的微信清单里,等着某天被他清理掉。
回到办公室,珍珍过来找她说话,被吴苇看到,吴苇便过来找珍珍,聊了一会上周末她家去了某某温泉有多好玩之后,邀约:“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吧……”
珍珍因为嫁了苗总,苗总家底超越方芳卖医疗器材的老公为办公室之最,终得以跻身她们的“上流社会”。
两个月后。
他的微信恢复更新。一口气更新了七条内容。有宣传公司的,有宣传活动的。
没有人会知道,这七条和上一次更新之间,埋藏了多少秘密。
没有人。
从此他的朋友圈恢复以前的更新频率。
两个月后,她要搬离开家,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摊在地上。
她一件件地收拾。
穿过的衣服、拎过的包包、吃过的酸奶袋……该丢的丢该洗的洗。
包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叠得方方正正。
是一张印有暗纹的纸。
是那次在书房时,她吃完饭,擦了嘴角,因为没看到垃圾桶,就折叠了放回包里,后来忘了。
她的习惯,先把纸巾打开对叠,擦完后,再一次次对叠,就成了小小的长方体。
她在书房等了他多久,大概有一两个小时吧。
纸巾也好像还带着她当时等待的心情、与他见面时在口袋里的沉默、和在有思路上散步的欢喜。
其实只轻轻点按了一下,这纸巾还很新。
可惜即使只是擦了一次的纸巾,也没有留下的意义了。
如黛拿起纸巾要丢,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到桌面。
这纸巾恐怕是唯一一个物件,见证过她和他之间曾经有过的羁绊。
但是舍不得丢弃的人是她。
只有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