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无虞

2、第 2 章

　　回到办公室时，白曦迎上来，做了个鬼脸：“黛姐，山哥找你。”
　　白曦不喜欢山哥。因为每次见到他，他总扬着头，作出一种自高自傲的模样，看别人说话，屡屡想插嘴斥责，又说不出什么有分量有“身份”的话，眼珠子总是滚来滚去、欲言又止的模样。

　　按说，山哥和她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要讲。
　　如黛还是去司机休息室找他。

　　山哥是卫少的司机，准确地说，是卫少在北水镇的专职司机，卫少自己在浮州有专职司机，到本地由于地方不太熟，从总公司调了山哥当本地的司机，偶尔开车，平常多数是步哥这个助理也兼当司机。
　　俗话说，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因此如黛和办公室里众人，对他颇为礼貌，每次他送卫少来，珍珍总差人给他专门休息、喝茶和吃点心的地方。
　　“山哥你来了，快进来坐，大家刚还说很久不见你了呢。”

　　山哥原本脚翘在茶几上，张着嘴巴睡觉，见如黛进来，赶紧站起来，想摆出严厉的模样，在如黛看来却有些拘谨，便请他坐下细说，他也拒绝了，只示意如黛和他一旁说话。
　　“我听说，昨天，你招了一批新人进来。”
　　“是。”
　　“有没有相片给我看看，你是领导，肯定有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要相片做什么？”她奇道。
　　“不看也行，你挑几个出来吃个饭，我看有没有合适的。”
　　如黛明白了，脸上倒还是乖巧的样子：“哎哟，我是真想，但你知道现在的小年轻啊，都早早地结婚的结婚、有男友的有男友，竟是一个单身的也没有。我倒是想啊，咱部门不还有几个未婚男士么，我也想介绍来着，偏就一个也没有。”她拍手惋惜。
　　“都有了？一个也没了？”
　　“没了。”她故意深思：“不对，有！前台那个俄罗斯女生怎样？”
　　“她比我还高了，会讲中文吗？要不……”
　　“肯定讲俄语啊，英语也行。”
　　“那可不行，我不会俄语，英语也不会，我也不求个白女了，高攀不起，你们不是有个日本女人……也嫁了？算了就中国的就行了，你看看哪个合适？”
　　旁边小司机讨好道：“山哥看上的，那是她的福气……”他猛地看到如黛的眼神，如黛虽然脸上在笑，不知怎的表情让小司机有点惧怕，便又坐回去假装休息。

　　现在婚恋市场上，假设大家经济条件相当的话，受欢迎的程度，发达国家的白男白女排第一，其次非发达国家的白男白女，再次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香港澳门，再次发达国家其他人种，再次中国大陆，再次黑人，再次东南亚。
　　一般找了排名前三位的，介绍时眼睛总是朝上，说话间措辞颇为讲究但透着股“我知道你很羡慕但我很谦虚”的态度，第四位时一定要补充说明是来自美国/英国/德国等发达国家，若是黑人或东南亚，则必定要再补充一句男的家境富裕女的很年轻长相出众对自己爱得死去活来云云，但通常最后这种情况，只是当事人自满，外人究竟还是觉得该是本地没市场才向下找了。

　　她连客套话都懒得讲了，扭身回去：“我知道了，有合适的我一定介绍你认识。”
　　“一定啊。我加你微信。”
　　“没事，步哥有你微信，我问他要呗。”

　　回到座位，她叮嘱白曦：“以后他来，只说我在忙，没空，打发他去休息室喝茶就是。”
　　总有这样的人，跟在老虎后面，就以为自己大小也是只豺狼。
　　不过一个司机，只是帮富豪开了几天车，竟然有脸跑她这选妃来了。

　　白曦说：“刚刚我去会议室收拾东西，你知道卫少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她又叫如黛，又姓如，名字岂不是如如黛？”说罢，她觉得甚是好笑，大笑起来：“宁总和他解释半天，你就姓如，单名一个黛字。”
　　如黛假装也笑：“我们下面的人，他哪记得那么多。”
　　“真的，他太可爱了，看着你的名字，翻来覆去地念。”

　　正说着，收到步哥的微信，是一个链接，打开，是一个产业的介绍，占地多少亩，准备开发什么工业区。如黛只得看一头雾头。
　　不一会步哥来了，两人在走廊说话，因问她：“我发的那个你可看了？”
　　“步哥莫不是想让我买房？我可买不起。”
　　“不是，”步哥说：“你记得上周打羽毛球后一起吃饭的人么？就是苗总，我发给你看的是他的产业，人家可有钱着呢，这不，看上你了，非托我和你说，只要你肯，他那边没有负担。”
　　如黛一愣：“他怕是有五六十岁吧？”
　　“六十刚出头，但是可靠啊，他和我说，他这是奔着长长久久来的，以后绝不离婚。他老婆也是病逝的，不然他也不会再娶。家里老人有保姆照顾，孩子大学毕业了不住家，家里大，进来了就是你说了算了。”他说：“珍珍让我为她介绍，我都没介绍，这不想着你来了。”
　　“谢谢步哥这么为我着想，珍珍若是有意思，就帮她介绍呗，珍珍条件那么好，我比不上她。”
　　步哥见她坚决，便可惜道：“你再想想，真没意思，也礼貌通过回复一下人家，他也不会误会我不帮他。”
　　如黛点头，这才发现卫少站在一旁，脸色甚是不悦，问：“那个青土潭的资料在哪？”
　　步哥慌道：“在楼下，我马上去拿。”

　　如黛对着卫少微微一笑，卫少顿时 色霁。
　　如黛说：“宁总在办公室里。”
　　“哦不着急。”他往前走了两步：“这是你的办公室？”
　　“是啊。”
　　“就是从南园搬过来的？”
　　“没搬，一直是在这里，原先卫老先生说要搬，后来没搬。”
　　他知道大家都叫他爸爸卫老先生，笑：“原来没搬成啊。”
　　“是啊。”她也想多点和他独处的时间，只是还不能说些什么话：“卫老先生想把这里装修成图书馆，我们就搬到对面楼办公。”
　　他只是看着她，却看不出他的表情。
　　她只得继续说：“后来计划有变，现在还在设计中。”
　　其实，他肯定是知道这个计划的，现在讲的，不过是他知道的东西。
　　但她不能讲别的。
　　或者是她不知道能讲什么。

　　如果问他成功的秘诀，可能会破坏现在这种奇妙的氛围。
　　何况未到三十便当上大集团副总裁，除了内心十分自信的人，一般恐怕也不能完全归因于自己吧。

　　她虽然还不知道可以和他说什么，但很清楚什么不能说。
　　不说话，这样对视着，似乎也……不太合适？

　　白曦出来，见到卫少一慌，忙说：“卫少好！您上来了，我给您倒茶去。”
　　“不必了。”他还在看着她，接过步哥递过来的文件，便往自己办公室走。

　　珍珍出来唤人，见到她说：“快来，Angela来了。”
　　“你们直接开始，我晚点来join你们。”

　　如黛推开宁总办公室的门，宁总招手唤她进去问：“你和项目组那么多的邮件在吵什么？”
　　她说：“他们赶时间非要我验收了项目，但是场地根本不ready，我就和你讲一个，就那个天花，我一推门，整个天花板90度晃动，我拍了视频给项目看，项目竟然和我说这是正常现象，我说反正在中国，这不是正常现象。”
　　“这项目按计划是得中国春节前验收完毕，不按期完成就是延期，这事石总在董事会面前拍过胸脯的，如果完不成肯定要问责。你是真不能收么？”
　　“延期也是他的事，项目经理就得为项目质量负责，不只是为项目的工期负责。宁总，这个团队里每个人都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人看全局，那财务部只管帐面必须在这个月转帐，否则帐面有问题，石总只管项目赶紧完成，他好去董事会汇报业绩，项目只管赶紧完工早点拿钱走人，只有我们在这讲质量，没人在乎质量。罗总牛已经吹出去，客户都以为有多好，过几天带客户过去看，丢脸的是谁？他们倒是爽了，牛吹了钱拿了功劳得了，剩下你和我在这面对客户，咱一分钱好处没有锅倒背得结实。您看看我的文件，我PPT、Word、Power BI有数据有图片清清楚楚有些什么问题，不解决我绝对不验收。”
　　”那你看董事会月初开会，这项目肯定要汇报，都是自家公司，能不能先验收了再整改？”
　　“宁总，这个时候才是逼他们干活的好时候，你把他们当自家人人家把你当自家人吗？真当自家人施工中不盯紧点？我每次去看都在偷鸡摸狗，每次都我去闹才重视一下，我闹一闹好两天，又开始晒网，闹一闹又再好两天又在摸鱼，这项目谁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宁总您听我的，这个时候才是逼他们的好时候，他们不是想去董事会邀功嘛，那就催供应商加班加人手赶紧整改完，我连夜给他验收，您要是现在心软了，签了，您想想他们的风格，白纸黑字他们都敢这样，到时验收报告一到手钱一到手，他们还理你？我今天还想和您说呢，您赶紧echo一下我的邮件，给他施加点压力。宁总您想想，您今天逼我验收没问题，到时出事我大不了辞职走人，我跑得了，您跑得了嘛？”
　　宁总大笑：“我不逼你，我就是找你来商量。”他和她合作日久，已有默契，两人遂商量好怎样演戏吓唬那帮人。
　　商量完，扭头，见卫少进来，站在外面按手机，没抬头，却是一脸笑意。

　　她出来，在茶几上放下一个杯埑，放上一瓶冰的矿泉水，拧松盖子。把原来桌上的空奶茶杯拿走。
　　他顺手拿起水喝了一口：“我一会找你拿外套。”
　　他不喝茶，爱喝冰水，而且只喝当着他面开瓶的。

　　她退了出来，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边。
　　刚刚他拿水的时候，和她的手擦了一下。

　　回去办公室的路上，恰好看见白曦、Angela和一男生一起走了出来。
　　珍珍找了几家保险公司给大家参考辅助商保，其中一家，正好是Angela的公司。
　　Angela是浮州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高挑漂亮，由于在浮州读书，毕业后也留在浮州做了保险。

　　Angela看见她也很高兴，赶紧上前来，介绍旁边这个是自己男友，恰好是这家公司的内部人员，
　　言语间一直用崇拜的眼光看着那男生。
　　介绍未毕，她男友便抢着说话，听口音显见得是浮州人。

　　偏他望着如黛的目光热烈而焦灼，如黛当然清楚男生这种眼神和表达是什么意思，她其实也有虚荣心，只是她的虚荣心有些不同。
　　有些人的虚荣心是只要备受异性青睐即佳，不管什么类型，越多越好，以量取胜。
　　而如黛的虚荣心则需要一个极出色的异性青睐，最好还是当众讨好。
　　因此她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乐于在网上/酒吧/外面开放场合随便留下电话号码和地址，等别人追求上门 - 通常还是公开场合时再说自己不喜欢对方，请朋友/同事帮忙拒绝。

　　这男生应该属于中层，但也只是中下层，即使中中层也不足以让人得意。何况他现在有女朋友。

　　哪怕是基于礼节，如黛也应该看着他说话 — 特别是他还抢着和她说话。

　　如黛微笑，点头表示有在听，却只是看着Angela，只假装和Angela对话。

　　本来保险这个事情，之前是如黛和Angela聊天时无意中提起，Angela得知原来就是她男友那家公司，便自告奋勇带他来给大家做介绍。
　　就算Angela带了自己男友，也该是Angela主导话题。
　　可是Angela只是有点小心谨慎地、带着骄傲的口吻，不断重复强调自己男友是公司内部人士，说话有权威。
　　每当Angela回答如黛问题时，他总打断，或带着略有不悦的表情，用小声但如黛仍听得到的声音斥责Angela不应该这样说话，之前发文件不应该这样发，应该如何如何。
　　Angela虽然也觉得有点小委屈，也只是小小争辩一下，便妥协表示会按他说的去做。
　　于是话题又被拉回到他和如黛之间。

　　他见如黛手中拿着一个空奶茶杯，表示帮她收走。
　　Angela马上也很殷勤地拿走奶茶杯，如黛其实并不需要，但他们如此热情坚持，又是小事一桩，她也由得他们了。

　　如黛正要回办公室，唤住白曦说：“帮个忙，我有个会要开，这是卫少的衣服，你在外面等他，一会他出来还给他。”
　　“好啊。”

　　一个多小时后，Angela给如黛发了微信，是住宅区的垃圾桶。
　　说自己一路没有找到垃圾桶，直到了家楼下才丢掉。
　　如黛当然表示歉意。
　　Angela说是她男友让发给她看的，又说，为了方便沟通，她男友想直接加她微信。

　　如黛有时候分不清楚是否自己太多疑。
　　一个男生帮忙丢一个垃圾，如果出于抱怨目的，只是顺手之便，又是自己亲口提出，未必过于小气；如果出于邀功目的，要自己女友发个信息告诉另一个女人，已经为她完成一项任务，是什么意思。这种帮丢垃圾的事，说白了不过是小事一桩，还得催自己女友发这么一条短信。
　　但是，Angela是如此地为自己的男友骄傲。
　　理论上说Angela比自己更有优势，不管是学历、还是年龄，她男友想加微信也许纯粹出于做生意的目的？

　　如黛回复道：“巧了，珍珍刚要拉群，有问题大家都可以在里面提问，我因为不买，就不必加了。”

　　回复时，眼睛余光见到吴苇鬼鬼祟祟半蹲地门外，把手机插回兜里，故意望向吴苇。吴苇见她看到，便装作热情的样子上来问：“Angela的男友和她真相配啊，Angela才24岁吧，又是浮大的，她男友可是浮州人，浮州人要求很高的，普通女人进不了眼……”
　　见如黛不理会她径直回座位，冷笑一声，自觉拆穿了如黛的心机，算是大胜一场。

　　Girls help girls? 有是有的。
　　事实是，最见不得女人好的也很多女人。
　　总有些女人，自己嫁了个不怎么样的老公，生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小孩，却自觉高人一等、比别人上了一个阶层、可以建立自己的圈子、指点教育其他年轻小姑娘了。平常很喜欢炫耀自己没用的老公、枯燥乏味的日常和很丑的小孩，仿佛可以作为模范代表，足以羡煞旁人，恨不得全世界都来围观歌颂她伟大的爱情、美满的婚姻和高上品质的生活。

　　办公室的鄙视链是：嫁了个有钱老公的瞧不起嫁了个没钱老公的，这两者都在背后瞧不起有钱单身的、当面和背后瞧不起没钱单身的。如果遇到外地人，这鄙视链则再往下降一级。

　　21世纪了，表面好像开放几十年了，实际上很多人精神上还在两百年前。
　　两个硬件条件相当的男女，在常人眼中这男人的条件总要往上一级，而女人则往下一级。

　　吴苇进来两个月把大家的底摸了一遍，便开始发威，创建了十几个微信群，每个群她都是群主，把办公室的人分到这十几个群里面。主要经营的那个群，是已婚“阔太太”和准阔太太群。

　　办公室里她顶瞧不起如黛和珍珍、Daisy，尤其Daisy，在嫁之前是鄙视链最低层。
　　这三个人共同点都是外地人、未婚且家境一般。
　　吴苇作为本地人、已婚，自觉比她们高出两个阶级，常常拿她们来当例子教育年轻单身的本地姑娘：“千万别像她们那样，白送没人要。”

　　如黛买了房子之后，吴苇一有机会逢人便说：“我是肯定不买她那小区的房子的，那破小区谁稀罕。”
　　她一本地人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和公婆一起挤着住着，后来发奋图强，终于在本市最差的地盘买了房。可惜如黛没机会当面问她房子买在哪里。

　　白曦虽然也还没嫁，一来本地人，二来很年轻，才23岁，三来男友条件很好，默认未来是一定会进她那个阔太太群的，所以吴苇为首的群体对她也颇为友好、拉她入二群，经常过来聊天说话、吃饭也允许她点菜。自以为白曦是她们在如黛这边的卧底。
　　是的，除了聊天权外，点菜权也被神圣化，外地未婚无钱的，基本一开口就会被打压，话题只能她来主导，点菜也是，只能她钦定的人来点。这情况直到如黛升了职，才被打破。

　　吴苇原本更看不起Daisy，因为她除了上述的缺点，还带了点无知的掏心掏肺，在吴苇看来这人简直粗鄙之至，一开始吴苇还喜欢作弄她，例如夸她貌若天仙，Daisy听不出话外音还很害羞地说也没有那么美啦，于是吴苇便把这当成笑话到处和人讲。

　　后来Daisy嫁了个本地男人，这男人竟然有房有车父母还是政府官员，相比较她老公现在还和父母住在本市号称“乞丐区”的一处旧房子里面，完全不是同个层次，于是吴苇就像蔫了一样，很是颓废了几天，但她马上振作起来，开始对Daisy有说有笑俨然姐妹一般，矛头直接对准如黛和珍珍，偏生如黛很得宁总喜欢，于是免不了被造谣。

　　而Daisy虽然嫁了且嫁了个本地人，在吴苇看来，勉强算是和她老公同一阶层，但Daisy是外地人、在公司只是普通职位，老公条件平平 - 从Daisy日常开销可知与婚前比并无提升，综合考量放进三群。她们虽默认她也进了太太圈 －只是外圈，除了不再受到明面上的嘲讽，可以主动聊天、偶尔允许她点菜，或者她们几个主要“骨干”不在时指定她点菜外，也仍然没被邀请进行任何其他的私人活动，不配获知没人羡慕的一群二群的信息，

　　Daisy当然也很不忿，嘴上说着自己不稀罕，只常常拉着如黛给她看她们老公的相片：“你看，任谁看都觉得我老公更帅，一看就是很有福气和贵相，方芳的老公尖嘴猴腮，就算富贵也是一时的，过几年看看，才知道谁才是真的福气在后头。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方芳也是外地人，但号称家境富裕，又嫁了个办公室里最有钱的老公，从头到脚一身奢侈品，艳压办公室群芳，每天谈论的话题都是购物旅游，顺便鄙视别人买不起奢侈品的 — “虽然买得起但觉得没必要就说明是买不起”（原话），资产俨然不在同一水平，于是被吴苇分到二群 –二群包括了一群的人员外，再加上方芳和白曦。平素点菜也是方芳先点，吴苇再点。方芳发话，吴苇再捧话。可见在硬实力面前，其他标准都可以先往旁边放一放。

　　人类真是很矛盾的动物。

　　一方面她看不起如黛，觉得她长得丑，比自己可差远了，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言来形容她的长相，最夸张的方式模仿她的举止来逗笑别人为乐，一方面又生怕别的男人喜欢她，最好她嫁个又老又丑的搬运工，其他男人她都不配。但自己丈夫来接的时候一定要错开如黛在的时间，
　　一方面很关切似地劝她要赶紧结婚，背后嘲笑她能嫁个什么货色，以她这种年龄姿色白送也没人要，另一方面又死盯着她，生怕她和男人讲多一句话，觉得她今天化妆了就是要勾引男人的，但凡略微平头正脸的男人都不能经过她面前。如黛和男人开会讲话，如果说话声音温柔，就是对那男人有意思，一定是想勾搭那男人；如果声音略大，便是想出风头，想吸引男人注意；如果她点个菜对服务员笑了一下，都是臭不要脸到处放电连服务员都不放过可惜就算倒贴人家服务员也看不上她。

　　吴苇是正义的化身，她自己虽然没想到这一层次，但一直以拯救天下所有无辜男人为已任，誓言要揭穿所有“绿茶”的真相，为此，当然要孜孜不倦地匡扶正义，只要如黛和某个男人说话笑一下，过后她必定找个由头来和如黛说话，表面是聊天，实际是想告诫如黛那个男人有主了或者要求高着呢不要痴心妄想。

　　自从如黛升职后，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讽刺了，当时如黛二十九，她便迫不及待地告诉每一个刚进办公室的人，她三十了，老姑婆了。而她自己，虽然也是三十多，但不一样，她是结了婚老公疼爱的。
　　好像结婚了的人三十岁就仍是美貌少妇，而未婚的三十岁就是人老珠黄一样。

　　一帮同阶层的人，相互倾轧，以为自己是更高的阶层、是贵族，别人不配与自己同一阶层，想尽办法把同阶层的人踩下去。
　　就像一篓螃蟹，一面用大钳钳着对方，一面试图踩着对方上去。拉拉扯扯、你争我斗，都在篓里。

　　白曦回来了，和她说：“ 黛姐，我感觉，卫少出来见到我，有些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问你去哪了，我说你有事处理，他就把衣服拿了走了。我觉得，以后还是你自己拿给他吧。”
　　“好的，辛苦你了。”她说，扶着额头，内心莫名有股忐忑的欣喜。
　　所以他那个举动，是只是对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