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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想逃出这个洞穴吗? ...

  •   早在百年前,生门就已经很少能见到低矮的庄园,远离高楼林立的主城区,庄园主人可以将自然资源据为己有,草地、森林、湖泊……甚至这里的阳光都比主城区的柔和、温暖。
      而主城区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直冲云霄,却也常年能够见到光照,只不过着阳光照在身上并不暖和,有时还有些刺眼。

      时安便是拥有一座庄园的人,他作为生门集团的继承人,从祖辈手里继承了生门中最好的一块土地,并在此上建造了一座古中式园林。
      经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和石桥,时安又回到了起居室。
      留苏早已等候在当中,见时安回来,走上前恭敬地说:“苏苏仁先生到了。”
      闻言,时安表情凝滞一瞬,向他点头。
      “谟仁,先替我招待苏苏仁先生。”
      谟仁跟在时安身后,微微颔首,便要跟着机器人前往会客室。他走前转身看了一眼时安的背影,一直紧绷的脊背有一种难得的松弛。

      苏苏仁先生祖辈上有R国血统,金发碧眼,体型高大。
      他整个人陷在庄园里为数不多的西式沙发当中,坐得有些散漫,不似其他人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样子。他手里把玩着一个水晶杯,听到脚步声后微微抬头,看到谟仁后笑了。
      “好久不见。”
      他们在默门做过半年同窗,交情不深,谟仁仅仅知道对方的身份,而苏苏仁又眼高于顶,似乎并不屑于表现生门人看重的“谦逊”,自然也不会纡尊降贵地和他们这些“小喽啰”打交道。
      “先生。”谟仁吩咐下人上茶后,在苏苏仁面前站定,表情不见谦逊,似乎在和与自己平级的人打交道。
      苏苏仁讨厌臭规矩,自然也就很欣赏谟仁这种态度。
      生门规则对于苏苏仁来说简直是囚笼,身处其中就像是手脚被绳索束缚,让人只能如提线木偶般生活在规则设定的情节当中。
      好在他在规则之外,连继承人时安都被他框起来,而他却依然自由自在。

      苏苏仁看了谟仁一会儿,突然眯起眼:“你看起来不像生门人。”
      因为经历过几次重大迁徙和z争,生门人和默门人的祖先已完全融合,光看外表,大多数人无法被分辨。而依据两国人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和信仰,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两国人。
      谟仁不像生门人,脸上看不到谦逊和温和,看不出单纯和无害,苏苏仁能看到他眼底的疏离--他正在审视这个国家。
      “先生也并不像生门人。”谟仁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不达眼底,“先生也不像默门人。”
      苏苏仁爽朗地笑了,良久后他看了谟仁一眼,开口说道:“我们不需要做这种区分,我们没有这种区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时安刚走进会客室,闻言皱眉,不解地看向谟仁,似乎是在向其询问刚刚的谈话内容。
      谟仁笑着向时安颔首,没说话。
      苏苏仁却先开口:“我说你这个助理好像并不像生门人。”
      “这是先生选定的助理,先生难道不知道?”时安走到苏苏仁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神色依旧温和,但语气中却又少见的揶揄与讽刺。
      苏苏仁挑眉笑了,似乎对时安的回答有些惊讶,但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于是开口后转移了话题:“看起来你还不知道现在网络空间里讨论度最高的话题是什么。”
      时安不解:“我还没有时间看,请先生明示。”
      苏苏仁偏头示意助理将全息屏打开,蓝色的全息屏出现在众人眼前,助理打开集团编写的论坛,机器女声在会客室中响起,冰冷且突兀。

      “配图、配图:时安先生在亲吻孩子后,孩子便去世了。”
      “人在现场,十分好奇,先生是否真的是吉祥物,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母亲病重的时候去A广场祈祷过,并没有显灵。”
      “先生归根到底也是人,你们在想什么?指望什么都靠先生吗?”
      “可我父亲被下了病危后,是先生救活的,但已经在很久之前了……”

      这个“很久之前”,便是时安父亲刚去世时,生门动荡,苏苏仁上任后,让其穿着刚从父亲身上脱下的祈祷服坐上广场中间的那把石椅。“救活”了那位父亲之后,时安又误打误撞地实现了民众的愿望,因而民众才会那么追捧时安、信奉时安。
      时安的双手在膝盖上握拳,呼吸逐渐急促。
      苏苏仁见状安抚地拍了拍他:“这次不怪你,但总不能再被人发现了。”
      闻言,时安猛地抬头看他,脸上的温和一瞬间就消失:“发现?苏苏仁先生原来也会心虚?您也知道自己在欺骗!”

      谟仁像是个旁观者,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多了些诧异,可诧异转瞬即逝,取代它的是讽刺,是一种苦涩的笑。
      谟仁在笑自己自作多情,他竟然有一瞬间看到了时安身上的愧疚和挣扎。

      他听见苏苏仁说:“难道时安先生就不是在欺骗民众吗?不然你为什么还要坐在那儿呢?”
      时安震惊又惊恐地看向苏苏仁,他知道对方的意思:他明知道祈祷不会灵验,最开始还坐上了那个位置,他知道生门的阴谋,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站在集团这一边。
      无法反驳,时安无法反驳。他肩膀塌了下来,低下头,双手捂住脸,竟然抽泣起来:“他们把我当作救世主,可我只能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苏苏仁似乎有些厌烦,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服外套,站起来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格外高大英俊,他淡淡地开口,“你这次只有什么都不做才是对的,而下次,不需要我多说。”

      苏苏仁走前看了谟仁一眼,谟仁会意,接下来将由他来和时安沟通。
      谟仁很自然地坐在时安身边,他等到时安稍稍平复后才说:“先生,您应该接受过训练,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您应该告诉他们:‘已经太晚了’。”
      时安笑了,他抬头,脸上还沾着泪水:“太晚了,太晚了?”
      说完后他大笑出声,听得谟仁皱起眉头。
      “谟仁,我很不明白,”时安眼神有些飘忽,表情怅然,“我很不明白。”
      “我以为您很明白。”谟仁心里一阵烦躁,突然语气一变,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时安很明白,明白自己属于生门集团的高层,以欺骗来换取利益,财富、地位、权力,太诱人了,正是因为明白这些东西太诱人了,他才会不厌其烦地参加每周一次的祈祷,见不同的人,温和地与他们交谈,欺骗他们可以带给他们幸福。
      他以为时安是这样的。

      可他现在有些不确定,他定定看着时安,却见对面的人将眼泪擦干,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时安,他正在用自己的行动表示自己拒绝谈话。
      谟仁看出了他的抗拒,想试探他。
      “洞穴中的人看到的是什么?”谟仁在时安起身之前突然说。
      时安一滞,他诧异地看向谟仁。
      “是火光,是石像在洞穴石壁上的影子。”想起上午时安在书房看的书,谟仁放缓语气,“您想出去吗?”
      时安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他有些喘不上气,因为他明白过来谟仁的意思,但他举棋不定。
      出去或者不出去,哪种选择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但他已经窥见一丝洞外的天光,他能心安理得地再待在洞穴里吗?
      他甚至都不是出生起就被关在洞穴里的人,一辈子只能看着别人制造的倒映。受环境影响,他甚至成为了那些举着石像、点起火把,制造影子的人。
      谟仁等时安缓了呼吸,放开了握着自己左手手腕的右手,手已经被汗浸湿,心脏也在狂跳。
      他拿不准时安的态度,铤而走险地试探却已经有些太过露骨,自己的意图,时安似乎心知肚明。
      他在来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快就出现漏洞,还是自愿将这个漏洞暴露在时安面前。他已经忘记了训练中,多次强调的:“切忌轻易相信别人。”
      “谟仁。”时安将情绪调整好,恢复了原本的温和,“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话。”
      谟仁听着,可分明在时安眼里看到了原本没有的东西,脆弱以及伪装。
      时安不再像上午那样,会在自己提到葡萄酒和酒神的时候展现出些微的好奇和欣喜。而现在,他表现的十分冷静,伪装出来的淡漠、温和,眼神中却掩藏不住惆怅,那种过渡共情却又不可奈何的愧疚。
      谟仁思索很久,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时安。
      突然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词:神性。
      他看着时安,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人,再来之前无论多么赞叹他的这一副皮囊和优秀履历,都比不上他在脑海中将这个词放在时安身上的那一瞬间的震颤。
      居然只有一天,仅仅一天,他围绕着时安这个人长达四年的训练中形成的关于对方的形象破碎坍塌,形成了一个新的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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