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谟仁决心拯救世界》愚夫不愚

3、阴谋

　　3月9日，天气晴。时安收拾好后准时坐在空间车，前往C广场进行伟人石像揭盖仪式。
　　谟仁在副驾驶上汇报今日行程，听起来好像很满，但无非都是些表面工作，揭盖仪式、会见民众代表……
　　时安想起昨晚论坛里的形容，他似乎真的是一个吉祥物，对于生门集团来说，是可以让民众归心的吉祥物。

　　他看向车窗外，空间车行驶飞快，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直到快要到C广场，车速才稍稍减慢。
　　民众因揭盖仪式而聚集在一起，人山人海但却依旧秩序井然。在生门，如若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会被生门督察拘留。

　　时安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谟仁：“3月5日祈祷时，那对母子最后怎么样了？”
　　谟仁回身看他，似乎是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几秒后才开口：“那个孩子回去后下葬了，那位母亲……”

　　这个停顿让车厢异常安静，安静到时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的心脏加速跳动，手指不由自主地便抓住裤子，用了很大的力气。他在等谟仁回答，并且希望是好的答案。
　　但谟仁却说：“那位母亲被抓捕了。”
　　时安全身发麻，觉得全身发凉，他艰难开口：“是因为我？”
　　“先生不要多心，她在公共场合喧哗，并且差一点扰乱治安，集团才下达抓捕令。”
　　“在公共场合喧哗就算是扰乱了治安，情节轻的也只要罚款而已。”时安讽刺地笑了，“你记得八字价值观吗？‘公平、公正；谦逊、向善’……”

　　谟仁看他，时安转过头去看车窗外，喃喃自语：“他们看起来很高兴，却没有想过为什么高兴。”
　　“知道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高兴吗？”谟仁淡笑，“您现在高兴吗？”
　　并不高兴……
　　时安没说话，直到到达目的地，都沉默着。

　　揭盖仪式准时开始，时安在众人帮助下，将盖在伟人石像上的红布揭下。
　　石像身姿挺拔伟岸，笑容慈祥。可在时安能看到的全息影像中，他的曾祖父都身材佝偻，脸上长满皱纹，形容疲惫。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旧如鹰隼，极具侵略性，这是复辟z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时安注视着这座石像良久，最后竟然生出些伤感，他红着眼眶，抬头看着那位被刻画地生动亲切的亲人，心中默默地问：这是您想要的吗？
　　可他的却不可能听到回答，他的曾祖父不可能给出回答。
　　他的沉默被理解为对曾祖父的怀念。为了能够抓拍到时安的表情，相机几乎要怼到他脸上，谟仁抬手拦了一下，给了一个眼神警告。
　　对方放下相机，时安身边的助理有权利将他们这些记者逮捕，特别是在公共场合冒犯时安的人，仅仅给一个眼神警告，已经是宽仁。

　　五分钟之后，时安按照计划走上演讲台，在民众的掌声中开始了讲话。
　　他说到生门的复辟战争，说到了曾祖父为生门的贡献，就在最后要讲到生门集团对未来的展望时，广场一角突然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
　　“他说的都是假的！不要被他们骗了！
　　这句叫喊声音不小，用了电子扩音系统，半个广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只见一个年轻男人将右手握拳举起，对着扩音系统继续大喊：“时安就是骗子！他根本不是什么救世主！”
　　“3月5日，我夫人带着孩子祈祷。孩子死后，尸体被集团带走，我夫人被捕入狱！”
　　“我夫人含冤入狱！我孩子尸体被非法占有并销毁！”
　　时安站在演讲台上看着那个方向，停止了讲话，眼神凄然。
　　而角落里的谟仁神情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能猜出这是谁的手笔，却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于是叫了几个警卫来，打算以危害公共安全将人逮捕。
　　谁知那人却突然喊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生门集团用数据和系统控制生门！我的孩子最后被查出为数据漏洞死亡！尸体被集团销毁！”
　　“所有火化系统都是数据销毁系统！”

　　这句话一出，全场寂静，抽气声此起彼伏。
　　谟仁呆愣在原地，几乎是无法动弹。
　　时安喉头一梗，电子稿件跌落在地。
　　几秒之后，广场开始骚动，有的往演讲台拥挤，极端信仰者却往返反向赶，想要揪住那个“造谣者”，还有些人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警卫人员却拦不住人群，纷纷被撞到在地。仅仅在一瞬间，广场一片混乱，吵嚷声、打闹声、讨伐声……
　　时安看着一片狼藉，依旧愣在当场，直到谟仁来拉他，他还是没有反应，步伐不稳。

　　因为他知道，完全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事。
　　早在2089年，世界已经没有新生儿出生，即便生门和默门再势不两立，却还是短暂地握手言和。在两国友好的八十年时间里，两国集团一直秘密研发系统，在世界几乎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世界上第一个数据婴儿出生。
　　婴儿身体是一种可生长的仿生材料制作而成，精神、灵魂却是由数据组成的一套系统，可以和人一样学习，甚至生出思维、意识，并且在实践活动当中不断完善、成长。
　　等到达一定的年龄，医院会召集这一批适龄数据人，修改系统后，植入新的系统，进行繁殖生育。
　　至于生老病死，大病一般都是数据漏洞，而小病是早期数据植入时放入的系统，用来迷惑群众。所以生门的医疗系统内部，也全是集团高层或者高层亲属，斩断了集团外想要进入医疗系统的通道。
　　集团内部的人类却依旧在生殖繁衍，每年都按照当年死亡人数、老年人人数等不断调整繁衍数值指标。

　　这一直以来都是个秘密，连时安都是在进入古邦大学进修时，偶然看到了绝密文件，才得知。掌握实权的集团高层对这份文件和计划绝口不提，因为一旦泄露，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是灾祸。
　　可又是谁泄密，并处心积虑地通过这位失去孩子和夫人的男人来闹这么一场。
　　这对于生门来说，几乎可以是动摇统治的巨大恶性事件，不是冲时安而来，而是直指整个集团。

　　另一边的谟仁也无法从刚刚的事件当中回过神来。“数据漏洞被销毁”、“所有火化系统都是数据销毁系统”……
　　谟仁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悲凉，他看时安这样子，估计数据人的真实性很高。
　　他觉得好笑，连自己是真人还是数据人都没弄清楚，就已经被怂恿着到时安身边，想要捅破生门集团的阴谋，揭发他们的伪善。
　　他以为用一个吉祥物控制民众情绪，用一大堆道德准则规训民众行为，依靠民众的顺服，发展生门集团的制造业、工业和农业来获取利益，已经是生门集团伪善背后最大的阴谋。闹了半天，自己连真正的阴谋是什么都没摸清楚。

　　谟仁只顾自己思考，根本没注意坐在后座的时安已经在发抖。他并不是害怕，他不怕民众的反抗和暴力，不怕人心尽失。他因为愧疚发抖，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悲伤。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还是选择了和集团一起欺骗，在他做继承人这十几年的时间当中，为生门集团争取民心，自己的声望越来越高，集团得了民心，自己的在民众心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做公益、捐款、建孤儿院和学校……
　　不知道是为了弥补还是真心。都说论迹不论心，可是真要追究起来，他的行为也十分恶劣。

　　途中，苏苏仁果然来了信息。全息屏幕当中，苏苏仁表情似乎恨严肃，这是时安第一次看到他紧绷的状态。因为在此之前，一切事情都在苏苏仁的掌握之中，即便局部地区发生战争、反动，对他来说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他从未为此劳心费神，只需要一句话，下面就能将事情全部解决。
　　可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在时安身上的意外事件让苏苏仁产生了警觉，他原本以为，杀掉时安将会是这一伙人的最终目的。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将一个什么样的祸患留在了时安身边。
　　谟仁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完全不受苏苏仁的控制，或许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而这个计划谟仁是否知情，苏苏仁笃定他不知道，毕竟谟仁的权限还不足以让他了解“数据人计划”。

　　集团办公室内，苏苏仁揽着娜莎坐在沙发上，娜莎因一次任务中毒双耳失聪，几乎连机器耳都无法让她恢复听力。
　　“要开口说话。”苏苏仁语气和缓，比平时多了温柔的情绪，“我慢慢说，你看着我的嘴型。”
　　娜莎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可苏苏仁不满意，他还是缓慢地开口说道：“开口说。”
　　“好……”娜莎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字，说完后去看苏苏仁。
　　“对了，说的是对的。”苏苏仁笑了，“应该要多说话。”
　　娜莎看不明白，表情有些疑惑。苏苏仁见状又缓慢重复道：“说的对。要多说话。”

　　作为集团原本的二把手，娜莎在失聪前从未如此狼狈，在时安印象当中，她雷厉风行，说话办事干脆利落，甚至曾经在和默门的海战中立下过战功。
　　而又在一次丛林任务中，娜莎为了救苏苏仁，吸入了大量默门人特制的毒气，双耳失聪。那段时间苏苏仁异常暴躁，几乎处决了所有任务负责人。
　　娜莎是他一手养大的，是他最珍惜的人，也是唯一的亲人。

　　而自时安和谟仁进入办公室，娜莎就一直盯着谟仁，表情严肃，最后去拉苏苏仁的袖子。她写了一行字给苏苏仁，对方看后对她笑，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时安看得云里雾里，似乎这个房间中只有自己在状况之外，他去看苏苏仁手上的白纸，从背面看可以看到那一行字遒劲有力，笔锋很漂亮，但却不知道写得是什么。

　　而谟仁却是知道的，他在战场上见过娜莎，哥哥很欣赏她，恨不得将其策反，好让她成为默门的第一个女将。娜莎自然也认识他，莫萨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莫萨·谟仁。
　　苏苏仁将纸放在桌上，上面赫然写着：他是西蒙的弟弟。
　　时安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他不敢相信，苏苏仁居然会让一个默门的继承人堂而皇之地到他身边，竟然成为了他的工作助理。这无异于将自己暴露在默门集团前，没有隐私地，完全暴露。
　　“你什么意思？”时安不可思议，尽量保持冷静对苏苏仁说，“你明知道很危险。”
　　他的父亲就是死在默门间谍手里，而苏苏仁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让谟仁出现在他身边。
　　苏苏仁不在乎，笑着说：“他哥让我帮帮忙，举手之劳。”
　　“你……”
　　时安搞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西蒙对时家恨之入骨，他能理解他将弟弟放在自己身边，可是苏苏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时单纯为了好玩吧，虽然苏苏仁有前科，曾经为了让还在孩童时期的娜莎开心，把默门的火库炸了，当作放烟花。

　　苏苏仁端起桌上的高脚杯，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中泛着光，是葡萄酒。在生门集团大楼内，这个生门集团的一把手，明目张胆地享用着违禁品。
　　他看着时安，眼神淡漠：“要你命的，可不是默门人。当然，你爸爸也不是默门人杀的，都是听命办事。但这一次，谁都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