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位面》商秋和

2、第二章

　　烈马德，域主宫殿，主卧蛇纹书桌上一摞摞文件旁，一张四分之一大小的牛皮纸条轻巧落下。
　　高靴踩过沉香木地板由远及近，绒面手套裹住骨节分明的手捏起牛皮纸一角——
　　【暮那舍在伦米约主城】
　　光脑震动，一道通迅被接通，白丝绸覆眼的女子虚影全身罩在一块白布中，恭敬道：“域主，【貔貅】回应，那小家伙或许在伦米约主城。”
　　“嗯”不咸不淡的回应略停顿三秒，似是短暂犹豫后才落下安排，“我去趟伦米约，不用跟，管好烈马德。”
　　“是。”女子一直垂着眼，道，“之前派的人？”
　　“别来烦我。”
　　……
　　“一个人不能既伟大又良善。”轰鸣一瞬，烈焰的火舌舔舐即将崩塌的建筑，携带热气的风卷来低声呢喃，灌进宽大而不合身的蓝白病号服，捻着淡蓝色细颈瓶的人影穿过松烟灰的硝烟，在几步之外将手中东西往后抛掷，窜起一阵更汹涌的火焰，倒映在明亮的玫瑰瞳中，白嘉金双手作拢在嘴边，笑喊道“姐妹兄弟们，你们自由了。”
　　黑云滚滚，警报层层，武装的特调员急匆匆赶来现场的时候，除了飞腾的星火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现在插播一条特别新闻，今帝星时间上午9点整，伦米约第一医院孔雀蓝街道精神病分部一栋独立监管楼燃起大火，现原因尚未明确……】
　　“老板，收个【貔貅】的账号，要干净点的，什么逃犯前科的就别拿出来污染眼球了。”
　　紫貂科的瑶种主持人在全息屏中字正腔圆，地中海的老板架着一副江湖骗子款式墨镜趴桌子上拨弄，头也不抬从储物空间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往来客面前一推：“不讲价，八千八宗，扫我脑门上的标付。”
　　“抹个零，”瞥了眼老板寥寥无几的头发丝拼出来的付款码，几张大额通用钞变魔术一般出现在白嘉金指尖，落到桌板上，“一万宗，不用找。”
　　看表情，老板似乎是硬生生把骂骂咧咧咽下肚子的，拿看神经病院逃犯的眼神看他，慢吞吞捡起通信钞票左瞧右看，确认无误后才收进胸口口袋，随意指向一旁半新不旧的沙发道：“坐那验货，只退不换，半个脚掌出门都概不负责。”
　　将芯片插入大拇指上的乌银扳指型光脑，白嘉金翘着二郎腿熟练地翻入【貔貅】暗网论坛，快速跳过八卦，交易，交流区，直奔子搜索专栏，在页面琢磨十几秒后才犹豫地打下几个字，眨眼间空荡荡的页面跳出十几个用户名。
　　这位白发复生者挑挑拣拣，将目标锁定在一掌之间，单手打完字一键群发——
　　【貔】前男友未来的妈：做1不持久，做0不耐干，做T腱鞘炎，做P夹不住，做S会笑场，做M会还手，做小三会被打，小朋友我觉得你做sb刚刚好。
　　几秒后，叮叮声反复响起。
　　【貔】特级不保护废物：？？？不是哥们？？？
　　【貔】追随玉生玉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貔】大风刮走我的钱：****你*****，别被老子扒出来*******
　　在更难听的话弹出来之前，白嘉金利落地将其他人拉黑，不顾对面面对红色感叹号怎么抓狂。
　　【貔】前男友未来的妈：找人。
　　【貔】追随玉生玉世：朋友，你这吸引情报商注意的方式有点硬核啊？我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要是别人可就会给你抬价了。（附上情报价格表）
　　【貔】前男友未来的妈：祁佞邪现在在哪？详细点。
　　【貔】追随玉生玉世：……
　　【貔】追随玉生玉世：你谁啊？看我首页，祁佞邪，青荷晏，凤九罗的情报不出。
　　【貔】前男友未来的妈：舅舅不能走个后门吗？
　　好一会儿消息框都没反应，而诈尸吓完人的白嘉金也不急，有一搭没一搭瞅着上方“正在输入中”反复跳着踢踏舞，不出意外的话对面应该在“mad拿死人名号当乐子真不是人！”和“wc他还有别的舅舅吗！？”的心理极限蹦迪。
　　“老板！你这安全措施能打几分啊？”白嘉金探头喊道。
　　“比你出门左转开房安全得多，”老板没好气回答，“要是有人能黑进我们出手的账号，你以后开房的费用我包了。”
　　“好嘛好嘛，那我加购个反向器，给你这高级的安全系统打点洞洞，要能直接拍开摄像头的那种！”
　　“……毛病，零头，承蒙惠顾。”
　　一枚米粒大小的黑点划过抛物线，被白嘉金吊儿郎当地接住扣在乌银扳指上，浮在面前的光屏信号不稳地闪烁一瞬，呈现出两半分离的画面。
　　左边是白发瑰瞳青年放松后仰靠在靠背上的放纵姿态，年轻英俊的脸上多多少少沾着些看好戏的笑意。
　　右边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栗发炸毛少年，一双灰绿色的横向眼瞳水汪汪的和小时候非要抱着白嘉金大腿不放时一模一样。
　　“……这这这不是伪造的吧？？”少年结结巴巴。
　　“啊对对对，童叟无欺的高仿等身人偶，欢迎买回去酿酿酱酱，不要998，不要98，只要一个真爱之吻。”满口跑火车的调笑后，白嘉金嘟嘴送飞吻，“死而复生，目前黑户，星际独家，寻找有缘人，伦米约‘屋中金’专卖店，等你三小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呢，逾期不候么么哒。”
　　帅哥犯贱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尤其这个帅哥还长着一张你长辈年轻时候的脸，至少栗发少年吓到褪色，直接摔下椅子掉出光屏范围内，在白嘉金眼疾手快关掉光屏前只传出一声中道崩殂的凄厉尖叫“小舅舅——！！！！”
　　听到杀猪叫的老板掀了掀眼皮。
　　“怎么？老板也感兴趣？不抹零哦。”白发复生者笑眯着眼道。
　　老板嗤笑道：“你姘头？”
　　“老板，‘金孔雀’不谈客户隐私的，想知道要不加个好友我们私下交流交流聊聊骚？”
　　老板不再搭理他，恢复透明人低头状态。
　　安子白找过来的时间远远小于白嘉金给出的三小时，仅仅十五分钟后他就看到一脑门子汗的少年气喘吁吁踹门而入。
　　“毛病，我的店门——！”
　　一枚华丽昂贵的领针被别在气急败坏站起身的老板领口，白嘉金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笑道：“小孩子毛毛躁躁，我替他赔罪。”
　　“……”单是粗看一眼胸针，老板便板着脸不说话，沉默地摸出张房卡，抬起下巴示意白嘉金上楼，“吵吵闹闹的我怎么做生意，上楼聊去！”
　　“还没缓过来？要我表扬表扬你上楼没摔下去吗，子白？”
　　恍惚间，安子白似乎看见他还只有成年人小腿高的时候他小舅舅将他从围困他的大人堆里抱出来的样子，一样笑眯眯，一样无奈但是温和，在他小舅舅眼里，他好像还是那个要哄才不会哭唧唧的团子。
　　“我成年了。”安子白无奈。
　　“是嘛，可是成年的子白好像也很需要哄呢，诺诺诺，小金豆子要掉了哦。”白嘉金笑眯眯薅了把便宜外甥的头发。
　　现在已经2380年了。
　　“子白啊，你再怎么盯着我瞅，我也不会受你的勾引的，我不喜欢年下小朋友。”白发青年拍去手上浮灰，一屁股瘫进大白床里，“还是……”
　　“回忆一下我是谁？”
　　一条熟悉到刻在灵魂的华丽声线咏叹道，带着独有的，幻觉般的乐谱节奏，大提琴在嗓音下奏响。
　　每一个从人类异族战争中走出的人都很难不对这道声线起反应——无论正面还是负面反应——那是布兰文的声线。
　　床上懒散的白发青年和半个世纪之前那位展臂高呼金发绿眼的布兰文阁下在物理意义上，终于开始朦胧重合。
　　过去和现在正是重逢，安子白眨眼，故作轻松喊道：“小舅舅……”
　　窝在床上的青年弹射坐起，陌生的玫瑰眼流露犀利的光，皱眉道：“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跟着安上将过的不好吗？跟小舅舅说，小舅舅帮你去砸了安家。”
　　安子白一哆嗦清醒了，他小舅舅真干得出来这事：“没没没，一切都好，就是……”
　　“您以后薅别人头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顺手往人身上撒一把胡椒粉啊，啊切！还没撒准，啊切！我满脸都是，啊切！”
　　“……”白嘉金揉两下鼻子，弹回床上，慢慢悠悠道：“什么胡椒粉，那是来检查窃听器的，可能是存放太久变质才呛人吧。”
　　安子白裂开：“……我现在想去趟医院。”
　　白嘉金：“不用，放心，没毒，就是医院里拿的。”
　　安子白：……？
　　“说正事，你联系一下祁佞邪，叫他也过来。”白嘉金翘着腿，撑着脑袋，仿佛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顺便问问他想不想□□。”
　　哦，□□。
　　“啊？？？”安子白反应不及，“复辟啥玩意？？”
　　白嘉金抬手不是冷静，而是孩子你还太年轻：“当权帝星，五星评价，一命速通，欢迎入伙啊，子白。”
　　……
　　…………
　　好不容易大脑处理完他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小舅舅的话，安子白不由苦笑：“小舅舅，你可能要换一个人选当……你的傀儡皇帝了，额……阿佞已经失踪快二十年了。”
　　他如愿以偿在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到些许意外——要知道这对于一个满腔算计全盘准备好结果来身边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人来说有多难。
　　沉吟两秒，白嘉金接受良好，道：“好吧，看来要把难度再上调一格了，当权帝星，地狱难度？”
　　安子白怀疑他在这么几秒钟重新制定了一个全新计划。
　　“……这真不是重点！”
　　“嗯嗯嗯，对对对，不是不是。”还是小孩子好玩，白嘉金笑嘻嘻喟叹，玫瑰宝石的眼瞳在垂落的发丝遮掩下微微一转。
　　祁佞邪，特殊位面这个时代的气运之子，这个世界的主角，被他戏称希斯辰的“养成系情人”，同时也是他上辈子——暂时允许他这么称呼一周目吧——最后一个接生的混血儿孩子，卡波洛克的教子。
　　这小孩可不是安子白这样在战时出生的私生子，而是共和成立之后人类异族为了和平联姻的结晶——换句话说，他的出生与成长代表的不仅仅是他家，还是人类异族高层的友好。
　　虽然白嘉金很不喜欢那句称号，但是事实上，祁佞邪就是人类异族和平的象征，混血儿权力进程的里程碑。
　　逗一个安子白的时间，白嘉金脑海中已经把双方高层细节态度等等过了一遍，暗暗揣测祁佞邪失踪一事……心底也有了模模糊糊的猜测。
　　“2340年，人类异族共和国成立 ，次年不就颁布了《种族和平法》初稿了嘛，后面几经修订，《和平法》规定人类异族分别当政，另一方监督，但是现在快半个世纪了，两方的实行可以说是含在嘴里的至尊黄金屎——”
　　“啧，我要是吃晚饭的时候想起来了就把你摁盘子里。”白嘉金不爽道。
　　“——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异族当政，人类各种道德绑架；人类当政，异族直接阳奉阴违。”
　　而在第三次交换当权的时候，人类方设立了额外监督层——视察员。
　　但是下派到异族界域的视察员们总是莫名其妙又没有证据的出现“意外”，轻者受伤住院，重者消失不见，伦米约这种情况尤其严重，偏偏祁佞邪在十几年前不知道被那个驴踢了脑子，接下伦米约视察员的任务后光荣成为失踪备案的一员。
　　而伦米约方“诚挚”地为这次“意外”表达歉意，并且申明会尽力寻找。”
　　白嘉金不说话，安子白没话讲，房间弥漫着窒息的沉默。
　　是这样了。
　　“你不会为了找祁佞邪在伦米约安家了吧？”少年感的调笑重新响起，轻松的跟之前没有接上话只是累的快要睡着而已。
　　不会是伦米约的，尽管一眼看去答案跟喂到嘴边似的。
　　是个人行为，害祁佞邪的，是个人行为。
　　“怎么可能，我是来调查H的，H前两天出没伦米约，我怀疑他和阿佞的事情有关。”安子白耸肩，同样用轻快的口吻回答，“接到【貔貅】撩骚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孔雀蓝街道顺着H放火线索往下查呢，离这儿不远。”
　　H吗……
　　白嘉金：“放火？孔雀蓝街道？伦米约第一医院那个分部吗？”
　　H作为通缉犯，和祁佞邪毫无交集，无仇无怨的……
　　“昂。”安子白洋洋得意，“H做的很干净，但是还是逃不过我火眼金睛，我一眼就锁定目标是他了！”
　　H在替人办事。
　　“嗯，不知当讲不当讲，在现场，炸药亲手搓的，火苗子亲手点的，可能H在我走了以后路过，好心给这场于他无关的艺术整了场善后吧。”白嘉金夸张捧心，作感动状。
　　便宜外甥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戛然而止，脸微微泛着绿。
　　白嘉金看的一笑：“又或许H在我停留物理层面的时候已经超俗脱然到了精神层面，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你的心也放了一把，芳心纵火犯，他境界高，输了输了啊。”
　　便宜外甥看上去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