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n》清深不寿

33、阴错阳差

　　如果伊姆斯这辈子只有一次后悔过，那么就是现在。

　　在那一瞬间，那个有喷泉的小广场上的夕阳呈现阴霾漫天的血红色。伊姆斯远远地看见科布一瞬间变回苍老的中年，几乎是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徒劳地撕扯和阻拦着自己投射出的防御者。

　　那团凶恶地纠缠在一起的人中间，是阿瑟。

　　奔跑能有多快？伊姆斯一直以为自己跑得至少不慢，但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有无数的铅块儿压着腿，馅在泥坑里一样缓慢和笨拙。他徒劳无功地想用视线穿透那些阻碍他的人和距离。

　　这是个噩梦。

　　伊姆斯不记得自己举起枪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只是想把那些攻击阿瑟的人都挨个揍扁，他知道他们的源头来自何处。所以他举起枪，瞄准，扣动扳机。

　　呯地一声，人群消失了。

　　他知道不是真的，知道这一切只是梦，知道阿瑟只不过是回到上一层梦中去，也知道阿瑟没有使用催眠剂，不会落入limbo失去记忆。

　　但知道这些，不意味着能够接受眼前的场面。即使再专业，依旧有人最本质的恐惧，撕裂皮肤和肌肉，依旧有彻骨的痛觉和可怖的触感。尤其因在梦中，那感触真实，而且甚至无法昏厥，除非死亡，否则意识一直存留。

　　但对于伊姆斯来说，他宁可亲自体验，也不愿意看见遭受这劫难之后的阿瑟。

　　他还在那，就是说，他还没有死。

　　伊姆斯突然不敢去碰阿瑟。他该扶着他，托起他的头，也许用亲吻缓解他的痛苦，也许抱抱他，也许给他一枪结束他的痛苦，然后再回到现实去嬉皮赖脸地赔礼道歉。但不知为何，他想起西尔维娅脸色惨白地站在阴影里，说，“阿瑟正在广场等你。”

　　阿瑟左脸上有一道很大的伤口，眼珠轻轻地在一片血色下转动，他呼吸起来很艰难，整个身体因疼痛而抽搐，但还能动。

　　他抬了抬手指。

　　伊姆斯就想催眠被点醒一样扑过去，但他就跪在那，那么伸着手，看着那双转动的眼睛，硬是不能碰他。他有医学常识，明白人体结构，现在却完全不知道该碰哪。

　　阿瑟挣扎着，吐出模糊不清的几个字：“你去哪了……”

　　然后他就消失了。

　　被晚霞染成血红色的广场上卷过一阵凉风。伊姆斯的影子拉长成淡色的一条，他安静地跪坐在地上，垂着头。脑海中的某处，有一扇小小门扉的细小闩扣，轻轻地脱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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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丽阿德涅当时吓呆了。

　　她完全遵循条件反射躲开了最初杂乱的攻击，连连后退，直到撞在吧台上。

　　阿瑟紧急训练的主要是远程攻击，近战只有很基础的几个动作而已。当她意识到自己快要被包围时，已经来不及跑出去。她死死抱着不知是瓶子还是什么挡在头上，等着被撕成碎片。却听到一片枪响，身前的人有的倒下，有的转向另一个方向。她趁机扭头就冲房门跑去。

　　当她游荡到小广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开始慌乱，虽然醒来的时间还没到，但她已经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穿越出去，也好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于是，当她远远地望见广场的一角，看见站在那的科布的背影时，她简直像在沙漠里看见绿洲和指路的北极星。她高兴地叫了一声，朝他跑过去。却看见他突然发疯一样地跳起来扑向一个混乱的人群。

　　她连忙站住脚步，那些满城的防御者在夜幕下，像电影里夜行的僵尸一样可怕。来不及反应什么，她听见一声枪的爆响。

　　人群和科布一时间都消失了。

　　她站在那，在越来越冷的空气里看了好久，才意识到广场上那个模糊的人影是伊姆斯。脑子里一个一个的想法，像流程图一样机械地浮现出来。

　　他打死了科布。

　　科布使用了催眠剂，他死了，现在应该已经落入limbo。

　　他需要有人去带他回来。

　　刚刚的婚礼会场，有备用的筑梦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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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瑟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浑身都在疼。不是真的疼，只是那种印象，但就仅仅是那种痕迹，已经钻心抽筋到让人想缩成一团。突然听见旁边有动静，回头，看见西尔维娅，一手捂着腰，一手捂着眼，歪头一边看着他，一边在椅子上弯成一个大虾，忍痛忍得直哼哼。

　　“你也被他们撕烂啦……”两人异口同声。

　　然后，谁也没有回答对方，各自蜷着身子，忍痛替自己一塌糊涂的遗体默哀三分钟。专业人士也是人，死再多次，也没法做到完全安之若素，更何况是那样一个惨状。

　　这间大教室里，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一些尘土飞在金黄色的日光线中，像小小的精灵。

　　“我跟伊姆斯说过，让他赶快去找你。”西尔维娅捂着胸口喘匀气息。伊姆斯是他们中最会应付大量防御者杂乱进攻的，他在这方面经验很多，“他难道没去？”

　　“他来了。”阿瑟捂着脖子，他总觉得那有谁的手指勾住的感觉，这感觉很糟，“但是来晚了。”

　　“对不起……”西尔维娅摊手，往椅背上一靠，惊魂未定地，“我应该早点去告诉他，我的胸口插了把餐叉，跑的很慢。而且，我要是不跟他拌嘴，直接把他扔出去找你，可能就来得及……”

　　阿瑟正处于有气没处撒的时候，翻了个白眼：“这混蛋还有时间跟你吵架？”

　　西尔维娅一僵：“呃……不，他问了我一些之前的事情。阿瑟，你不介意吧……”

　　“不。”阿瑟耸了下眉尖，摇摇头。的确，这件事同介意与否毫不沾边；但是，就像约见对象迟到三分钟错过整班飞机导致会议取消一样，是件令人非常，非常，非常沮丧的事。他正在沮丧，突然反应过来，“我为什么会介意？！西尔维娅，你知道什么？”

　　连每天白天夜晚见面的阿丽阿德涅也不知道他们的事！

　　西尔维娅点点头：“我知道，阿瑟。从头，到尾。”她点点头，用眼神确认，她的确是从头到尾都知道。

　　阿瑟惊讶并且困惑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把双肘支在长排课桌上，在窗外射入的叶影中眯着有些被阳光闪耀的眼睛，扶住额头：“西尔维娅……事实上，我们从很久以前就应该聊聊了。”

　　西尔维娅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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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姆斯呆了很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科布应该已经落入limbo。阿瑟和西尔维娅已经出局，他们即使回来，也是几个小时之后。这次寻找科布的秘密，多半已经失败了。

　　但他此时脑海中充斥的，并不是这件事。他忆起一些杂乱的片段，有关刚刚西尔维娅提起过的那个悬崖——悬崖，他在一个悬崖上向她说分手，她答应了。她笑着威胁一个穿着德国军服的上校，谈判失败，那个德国人举枪射击。他在一秒钟之间冒出的英雄主义傻念头，决定绝不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背部中弹的剧痛，她震惊的脸，在下坠的风中眼泪向上飞落的怪异观感。

　　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科布说，使用了催眠剂之后，在梦中死去，会落入limbo，除非有人在催眠剂失效前带他回来，否则就会失去部分记忆。

　　很显然，他在穿越之前，已经被那几颗子弹要了性命，所以落入了limbo。但西尔维娅，应该穿越成功了。这是科布得出那个结论的事实依据。

　　他们在那个悬崖上是在做什么？没有什么目的，好像是在等人。等谁？

　　他感觉到膝盖酸疼，拾起抢，费力地站起来。

　　夜色渐浓，街道被黑色的雾气笼罩起来。远远地，砖石路面上传来高跟鞋扣击的脚步声。伊姆斯打了个寒颤，回头去看准来人的方向。远远地，一条白色的影子越来越近，像旧日的鬼魂从黑暗中寻到回来的路途，带来沦落在迷渊之中的故事。

　　“梅尔？”伊姆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科布在哪？”梅尔站定，腰肢挺拔，打量着伊姆斯，“你是谁？”

　　她裙子上有红酒的污渍，正是刚刚科布投射出的那一位。

　　伊姆斯是个赌徒，他喜欢，并习惯于绝地反攻。

　　他笑了：“如果我可以带你去找科布，你能跟我谈谈吗？”

　　“谈什么？”梅尔蹙起黛眉，“我今天要结婚，很忙。”

　　“就一会儿。”伊姆斯微笑起来，目光中流露出一种礼节性的邀请，将手臂递给她挽起，“有关上次伊姆斯参加的那个任务。”

　　“伊姆斯？威廉•伊姆斯？他现在在澳大利亚。”梅尔有点不耐烦，拒绝把手递给这个“老伊姆斯”；但却提起裙子，向伊姆斯所面向的最近的一座房子走去。

作者有话说

PS：说实话我有点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