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日与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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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美好的旧日情怀相关的梦境，在任何人的心中，永远带有一层温情的金红色光晕。当置身于这样的梦境时，无论是多么紧张和刚强的灵魂，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柔软的趋势。即使是伤怀，沮丧，旧日的重伤，也显得不那么具有伤害性。
阿瑟和西尔维娅坐在阶梯教室的长条木桌上，金色的，下午温暖的阳光像薄雾一样，笼罩着这两个人。
“既然你从头到尾都知道……”阿瑟有点不舒服，任何人突然发现一个自以为掩饰住窘事早就有人知道，都会不舒服，“如果你说起来觉得尴尬，我可以问问题。”
“不必。”西尔维娅有点赧然，并且尴尬，但她大概也等待这一刻很久了，“我19岁认识伊姆斯，交往，24岁离开他。我知道，几年以来一直留给你们的印象是，我们相爱，甚至不逊色于梅尔和科布。阿丽阿德涅说，她以为他在我们分手后还爱我。但事实上，那是一种错觉。”
阿瑟摆出认真聆听的样子，目光中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西尔维娅目光闪烁了一会儿，逼迫自己继续说下去：“起初，一切都很好。就像……soul mate或者别的什么……”她故意侧头看着窗外的法国梧桐叶子，为了躲开阿瑟的目光，“那时拉姆波特教授刚刚开始思维心理学的应用研究。我们和迈尔斯教授的组常常在一起争论、研究、甚至就是吵架。他是科布的朋友。一开始，是因为我和他在共同应对科布吵架的时候非常默契……”
她忍俊不禁，目光里有点调皮的闪光：“后来几年，我们甚至在一些任务里交换伪装对象。比如他军队任务脱不开身的时候，我就去替他入梦，甚至直接伪装出他的样子——只要在开始和结尾注意一下时间，迟到早退一分钟左右，就行了。反正科布总会有理由搞定雇主。”
阿瑟皱着眉头，发射很不赞成的学究式谴责眼神：“你们两个混账。”这做法很危险，任务失败本身，和任务失败的后果，都很危险。
“你知道他对循规蹈矩的看法。”西尔维娅笑着耸耸肩，“我们干了七八次，后来觉得不好玩了，就不做了。”
西尔维娅摆出一副十分惭愧的夸张鬼脸，应对阿瑟“你们他妈还觉得好玩！”的愤怒瞪视。对视了一会儿，她忽然收回目光。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不不，没什么。”阿瑟的目光和姿态都显得坦率并且诚挚，“说真的，通常我并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但你知道，作为一个前哨——”阿瑟拖长语调，表示话里有话，他用眼神细微地透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常言道，会咬的狗不叫。作为资深前哨，常年从事调查和搜集隐秘资料的工作，阿瑟这个看上去最缄默、最谨慎、最独善其身的年轻绅士，事实上也是一座八卦秘辛的中转站。谁能想到呢？
“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阿瑟……”西尔维娅哭笑不得地扶住额头，“即使咱们算不上好朋友，你也不能拿我的爱情旧事当八卦听啊。”
“我是认真的。”阿瑟淡定地笑了，并且笃定西尔维娅不能不说。总而言之，有关伊姆斯的旧日情事，阿瑟表示很有好奇心和倾听欲，至于具体原因，不干别人的事。
“我想你也能看出。虽然一开始很好，但是……像我们两个，你都很了解——即使你并没认识我很久，我相信你的洞察力——对我们两个，分歧是不可避免的，关系恶化也是必然的。”西尔维娅不得不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对那时的伊姆斯，更是对现在的阿瑟，“我不知道问题在哪。但我们不再是对方的唯一。我看到他内衣上有我从不用的颜色的口红印迹，而我甚至并不觉得惊讶。”
阿瑟明显神情凝重起来。
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没有提出分手，没表现出我知道。我也不能解释原因。也许是他当时的态度？他仍然表现出关心，激情，仍然说爱；一切如常，甚至吵架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分手的态度。你明白吗？我们吵得像两只怪兽，但是他仍然没有任何放弃的样子。”
阿瑟点点头。
爱情中的人，即使争吵也带有一种特殊的热度。那些激烈的眼神倾诉出心灵的激荡，即使是刀子般的语言也带着热情。
“也许我只是想等待，等待他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西尔维娅沉静地说，或许，可以将这种平静称作绝望，“一个时机，等他感觉到，就会对我说，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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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瑟和西尔维娅沐浴下午和谐阳光的同一时刻，另一个地方，却是深夜。
“时间到了。”梅尔坐在客厅中央的椅子上。这客厅里灯火琳琅，摆满了各种美丽的旧装饰物，但却空无一人。她似乎对一切置若罔闻，只是低着头，傲然地将脚下的裙摆拉成一个更优雅点的形状，“你想说什么？我等了整整一分半钟。”
“我说过了，”伊姆斯和气地笑着，翘着二郎腿歪在角落里一把牛皮读书椅上，“有关伊姆斯受伤的那次任务。我想问一切有关的细节。”
梅尔只是皱了皱眉头，她表现的很顺从，甚至没有任何防御心。这很反常；尤其是作为科布的投影，这样的态度更加不一般。但伊姆斯不在乎她的反常，只要她愿意谈，就令他满意。事实上，她出现在这一层梦中，本身就是一件怪事。这也许是一个信号，科布愿意讲故事的信号。
“我知道的并不多。我知道他出轨，还知道他想跟西尔维娅分手。但任务，我很难说清。”她终于启齿。
伊姆斯伸出手，做了个“请谈谈”的手势。
“这任务有关德国军方，是为了找出一个间谍。”梅尔用那双充满魔力的眼睛，几乎是直瞪瞪地看着伊姆斯，“那时伊姆斯刚刚退伍，他在那个任务中伪装一个高等军官。没人比他更合适。但他们没有前哨，因为阿瑟有一篇重要的论文，已经不能推迟。而且这样的任务不适合他。”
伊姆斯思索着，他对这些没有印象。事实上，即使他没失去记忆，这些没用的细节恐怕他也会轻易忘掉。
“在筹备开始前几天，再不开始筹备，就必须放弃这个案子。西尔维娅打电话来，说要加入。她和科布常常发生分歧，而且不是专业的前哨。但科布当时已经找不到别人。”梅尔仿佛陷入回忆之中，“事实上她那时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跟科布联络了。但那次她没有给我打电话，而是直接打给科布。她说她必须加入，她有她的理由。”
她笑了：“西尔维娅是这样的人，当她打定主意坚持要做什么，是没法违抗的。没什么能打败她。”
伊姆斯点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想。她是法国那句谚语的忠诚实践者，坚信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梅尔流露出提起一个朋友时特殊的神色，那种女人之间的护短和不讲任何道理的维护：“科布最终让她参加了这次任务。不过……”她用手背托住下巴，有些出神地想了想，流露出不知该不该说的表情。
“请说，夫人。”伊姆斯用法语说，他用了一个称呼贵妇的词汇，口吻近似于请求，但更近似于一个勉为其难地审问贵妇的警察的口气。
“不过，在筹备过程中。他们相处的不太好。”梅尔似乎很伤心。这也平常，一个女人不可能喜欢自己的朋友们吵架，“他们还是不能避免分歧，尤其是她。我不能说是她的错，她所依据的整个体系和他们两个都不同。”
“那一定不是一次愉快的合作。”伊姆斯颇为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他完全能想象得出。
“谢谢。”她抿着嘴角微微地笑了一笑，“事实上，他们去德国的前一天晚上，发生过一次争吵。科布提出，要进入第三层梦境。她坚持一定要使用催眠剂来保证稳定性。事实上，她的体系内在这个情况下是要使用催眠剂的。但科布认为，完全可以靠精确地模拟现实来杜绝意外。”
伊姆斯皱起眉头，他好像对这样的争论有模糊的印象。但很难讲具体是不是那一次。类似这样的理论争端在拉姆波特和迈尔斯之间简直是家常便饭。拉姆波特的天马行空是导致他的体系不能很好应用在实际任务中的一个致命伤。而西尔维娅靠着她铁腕般的想象力弥补了这些缺陷，所以她刚刚开始筑梦的时期，科布一度很不满她的胡来。
但是，这个有关催眠剂的争端，在这项任务失败之后返回头来看，就变得非常微妙。
“她坚持要使用催眠剂，并且亲手配制带到德国去。”梅尔的目光变得局促不安，“你知道，科布是任务的组织人。”
组织人决定使用怎样的方式，什么物品，人员配备和利益分配。对组织人的决定不满可以在开始筹备前辞职，也可以在筹备时通过证明自己的正确达到目的。但私自决定任何事，带任何东西，都是大忌。当然，近些年随着业务范围的开展，行业增大，这样的规则渐渐变得松散。只要完成任务，不够强硬的组织人不能做到很好地管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当年，这样的做法是完全置科布的存在于不顾的行为。
“他们最终，还是使用了催眠剂？”伊姆斯问。
“对。她和科布僵持不下，伊姆斯决定使用。”梅尔的面色更加沉郁，“决定的那天，她给我打过电话。她说她觉得很怪，不明白为什么伊姆斯要帮她。因为她知道，伊姆斯打算任务一结束就和她分手。”
到目前为止，证人的证言不利于被告。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日与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