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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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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绩听完笑了,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别人会怕黑,他忍住笑,“我送你,正好一路上你可以汇报一下你刚刚看的案子。”
“是。”苏嘉仁想,还汇报什么,不是都给你写好在纸上了。
月色如银,苏嘉仁跟在贺绩身后,踩着他长长的影子,亦步亦趋。她心中感慨,不久之前,他才是那个站在她身后的人。现在两人的位置却换了过来。
想得过于入神,贺绩停了都不知道,苏嘉仁猛然撞上了面前之人的背。虽然这次疼的是自己,可是她还是得向他道歉,“对不起……”
贺绩没有计较,只是一步跨上马,然后对着苏嘉仁伸出一只手,“上来。”
这……她怎么能和楚王共乘一匹马呢?虽然这种事以前也干过,可那时--他是她的属下。
贺绩看她犹犹豫豫,冷声说道,“你要自己回去,我也不拦着你。”
苏嘉仁立马挣扎着身子,爬上了马,“有劳楚王殿下了。”
一路上,她坐的直直的,丝毫不像之前那么自在,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冒昧唐突了楚王。
贺绩当然能看出她的别扭,只觉得她之前可不像现在这么胆小。
大理寺距离苏府本就不远,很快两人就到了。
苏嘉仁下马,然后对着楚王恭恭敬敬施礼道谢,等着楚王驾马离开,才往门里走去。一进门,她就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刚刚在马背上,紧张地什么都没有和楚王汇报。算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反正明天她也和他共处一室,有的是时间交流案子。
尽管回家晚,苏嘉仁一夜好眠。第二天早早地来到了阁楼中自己的小桌前,一边看着昨天的材料,一边等着楚王到来。
这个巨贾之子于承恩失踪案,虽然案卷资料很多,但是想要赶快找到人还得当面去问问他身边的人。
她想同楚王商量讨论之后,再做行动,可是一上午过去了,他人还没来。苏嘉仁觉得人命关天,早一点调查清楚,早一点找到人,于是下午她直接就去于家大宅了。
于宅也在城东的若水街,宅子里面也不知有几个院子,地方大得几乎占了半条街。以前从这边经过,苏嘉仁也没仔细看,如今站在于家大门,一切都显得熠熠生辉。
她拿出令牌和门童表明自己是大理寺评事,代表大理寺来询问案情。门童立马把管家叫了出来。很明显,这里每个人都很在意有关于大少爷失踪的事情。
于家的管家是远房亲戚,也姓于,一身深紫色竹纹直裰,显得这位不过四十的管家十分稳重。
于管家不卑不亢把苏嘉仁迎了进去。他一边带着苏嘉仁穿过游廊往大厅走去,一边说,“苏大人,您来得正好。今天已经是我们家大少爷失踪的第十一天了,二少爷这些天都没去上学。那可恶的绑匪才前又寄来一封信。我才刚刚和老爷夫人在看那封信呢,正好您就来了。”
苏嘉仁正准备问那绑匪寄来的信上说了什么,就隐隐约约听见一妇人哭着喊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那绑匪的事?你倒是说啊!我心肝肉的儿子啊!要是他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一个略微深沉的声音响起,“夫人,你在说什么?我哪里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儿子不见了,我也很着急啊!这不是还在找吗?”
“谁知道你做错了什么,要是没错,别人怎么会让你认错?”
正听着,苏嘉仁已经来到了于宅的大厅,被管家带了进去。于管家对着大厅里面坐着的老爷夫人,还有站在夫人身旁的二少爷介绍,“这位是大理寺派来调查案子的苏评事。”
苏嘉仁一一和大厅的三位颔首致意,才在管家的指引下落座,她又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表示自己和大理寺会尽快了解案情,尽快找到人。
“那苏大人您一定要尽快找到我儿啊,他没吃过苦,现在也不知是饥是渴,是冷是饿……”话说的得断断续续,眼泪却不停,于夫人不停拿着帕子拭泪。
苏嘉仁看着也于心不忍,忙安慰说,“在下一定尽力而为。苏某来之前,已经看过案卷了。里面说道:失踪那天就有一份信在于大少爷房间,第五天又有一封。刚刚来时,于管家说今天也寄来一封了,我能看看这几封信吗?”
于老爷对着管家点头。于管家就把桌上的三份信和一个碎了的玉环,拿至苏嘉仁面前,解释道,“这绑匪给的第一信是少爷失踪那天晚上,我在他房间看到的。第二封是少爷私塾好友易慎来还书时,在大少爷房间发现的。这第三信和这个碎成两半的玉环是今天采买的下人在后门发现的。”
苏嘉仁认真把三份信拿来在一起看,虽然句子不一样,但是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想要人,先认错。”
“先认错,再放人。”
“认错!”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有些奇怪,这么一个大商人的儿子在自己手里面,他也不要点钱财,就想让人认错。这也太不寻常了。
于管家看着苏嘉仁在对着信沉思,他补充道,“这些信虽然字迹有些乱,但是老爷夫人还有我都能看得出这是大少爷的笔迹。”
说完又把手上的玉环递给苏嘉仁,“这个玉是少爷从小带的,他还没出生时,夫人就去天安山的寺庙求来的,价格不菲。现在碎成两半了,也不知道大少爷还好不好……”
苏嘉仁接过那玉佩,色泽温润,清亮透彻,确实是难得的好玉。她一时心里更加迷惑:这个玉也值不少钱,可是那绑匪却丝毫不在意。
苏嘉仁对着管家问,“冒昧问一下,这个绑匪你们认识吗?”
管家摇头。
她又问,“那他怎么不要钱,只要人认错呢?他这是要谁认错?”
管家还没开口,刚刚停止流眼泪的于夫人,又开始哭了,“……还能是谁认错?这个家,俩个孩子天天就是往私塾家里来回跑,我是整天在家,几乎门都不出。唯独他天天在外面也不知道是拈了什么花,惹了什么草!”
于老爷立马说,“我哪里在外面拈花惹草了,我那都是为了生意在奔波。我这一生,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
于夫人听完这话,哭得更加厉害了,“你就会说这些好听的,现在是儿子的性命危在旦夕了,你要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亏待了哪个花姑娘,或者有了其他的孩子,你就直接赶快认错!”说着她都急到拍桌子,“我只要我的儿子,我最爱的承恩啊。只要他回来,我们可以走!给你的那些什么莺莺燕燕,还有她们的儿子女儿让位置!”
听到“最爱的承恩”这几个字,明显站在于夫人身旁的二少爷于承礼,头埋得更加低了。垂手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夫人你,你不要再说气话了,没有这些事。你这样乱说,别人听了这错误的线索,儿子就更加难找了!”于老爷无可奈何的说。
“我……,好,我乱说。不是这个,那你说是什么?你没养外室,那你倒是说一下你要认的错?”于夫人擦干眼泪问。
“我哪里有什么错,我每天就是忙生意。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嘉仁看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说道,“我可以去于大少爷的房间看看吗?”
管家便带着她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个小院子,先去看了一下卧室,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然后两人来到隔壁于承恩的书房,一进门,一个看上去十五岁上下的小厮在擦拭着书架。
这书房明显是一个读书人的房间,到处都是整整齐齐的书,整个房间充满了浓郁的书墨味。书桌侧面的屏风上面是山水鱼鸟,好几个架子上面都是放着盆栽和小鱼缸,感觉这个读书人还挺热爱大自然的。
小厮看见管家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赶紧施礼问候。
于管家对着苏嘉仁说,“苏大人,这位就是大少爷的书童李五,这里有什么情况,你都可以问他。老爷那边还等着我,有什么需要你就和李五说就行了。”
他又对李五说,“这位是大理寺评事苏大人,好好招待,把大少爷的事情好好和大人说清楚。”
李五点头称是,那管家才离去。
那小厮见管家离去,对着苏嘉仁恭恭敬敬说,“大人,我是一直跟着少爷的书童,他的事情我都知道。有什么你都可以问我。”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你家少爷的?”
“大概十年前,少爷刚刚去易家私塾上课,我那个时候才五岁,我和一位嬷嬷陪着少爷上课。”
易家私塾,苏嘉仁是很熟悉的,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私塾,但是却非常有名。那易家是祖上连着五代都是进士,而且都不当官,只是教书,愿桃李满天下。如今朝堂上,确实有那么好几个洁身自好的官都是来自易家私塾。
“你家大少爷不见了那一天,他去了那里?”
“那天他就是和往常一样去私塾上课,不过我没有去,因为私塾不让人陪着上课,说上课是自己的事。”
“是别人送去的吗?”
“易家私塾不过两公里远,除开下雨天家里马车送,其他时候都是他自己走过去的。我们家大少爷还是很勤恳,很简单的。”
“那二少爷呢?”苏嘉仁问。
“二少爷几乎每次都是马车接送,虽然两人在一个私塾,但他通常不和大少爷一起走。”
“哦,为什么?”
“兄弟可能都是这样,有一些就是在一起没话说。不过我们大少爷很好的,对弟弟也很温和。他们好像也就吵过一次。”
“吵过一次?”
“是的,就是少爷绑架的前一天。二少爷散学回家早,就到大少爷书房来了。那个时候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大家都在后院听训,散了之后,我想大少爷回家会饿,我就去找他想弄点东西给他吃,然后听见他们两个吵了几句,我也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听。”
“他们说了什么?”
李五把那天的情形讲了一遍……
于承恩回家刚进书房,看见弟弟在里面,问道,“你为什么在这?”
二少爷说,“我不过就是来随便看看。”
大少爷,“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你也不要去赌了,父亲母亲很操劳,你少让他们操心。”
二少爷,“我干什么都不用你管!你以为你学识好,画几个馒头和菜地你就博爱宽厚,就懂人间疾苦,就可以教训我了?衣食住行哪一样你不是和我一样都靠父亲母亲?我爱玩怎么了?你不就是会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吗?”说完随手把桌上笔墨往地上一甩,便甩手而去。
苏嘉仁听完沉吟片刻,问,“那三封信是怎么来的?”
李五说,“第一封是于管家在少爷失踪那晚在这个书桌上面发现的,第二个是那天少爷在私塾的好友来还书在少爷桌上看见的,第三个是今天在后门那里发现的。”
“后门有人看见是谁放的吗?”
“前门倒是一直有人守着,后门通常没什么人,偶尔采买的人从后门进出。”
“那这个你们大少爷的好友是谁呢?我想去问问看他有什么线索消息。”
李五说,“他叫易慎,就是易家私塾的易夫子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他们三个经常一起去丽水河边玩,有时也会去于家旧宅玩。于家旧宅就在河对面。”
“于家旧宅是?”苏嘉仁问。
“这个于家新宅是十年前建好的,旧宅比这要小一大半,算是一个普通的宅子吧。搬过来就一直空在那里了。”李五解释。
苏嘉仁听完,道了谢,说自己后面有问题会再来,一定尽快把于大少爷找回来。
在于家聊了那么久,她回到大理寺已经太阳下山了。本来可以直接回家,今天是每个月的那几天,还好她提前弄好了月信带。虽然痛,忍一忍就好。她还是想回大理寺阁楼把今天的谈话记录和疑问下来。
明天还有明天的任务呢。
来到阁楼灯火通明,外面还有一众守卫,这说明楚王也在。
苏嘉仁有些忐忑,还是走了进去,恭敬说道,“下官参见楚王殿下。”
贺绩正在看那于家失踪案的案卷,看见来人,一脸冷漠,“你这下官,倒是比我还来得晚。”
她早上来了,下午才出去查案,她倒是想和他说,可他也不在啊。他是上司,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也没人扣他工钱。
可是她得老老实实的按时点卯。
这会儿她都忙得顾不得自己的生理痛了,他居然还在这里挑三挑四。她这倔脾气,真是忍不了一点。
苏嘉仁站着,点着头冷淡的说道,“回殿下,下官刚刚是去于家调查了,这会儿才回。上午没看见您,所以下官私自作主先去查清案情,好早点找到人。”
贺绩听出这冷淡的语气了,她还敢有态度!她以为他不敢拿她怎么样吗?她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是可以随意作主的县令?他可不是那个还会惯着她的县丞了。
“是吗?调查到什么了?”贺绩带着一丝怒意盯着苏嘉仁说。
“下官马上去写下简要,再呈递给您。”苏嘉仁回道。她本来也是准备过来写好今日案情总结,再呈上去的。
“不用写,就站在这里说。”威严不容拒绝的声音。
站在这里说?苏嘉仁脑子有些凌乱,感觉自己的腹部的绞痛更加明显了。这……她也不能和他说自己现在生理痛吧,除非她不想活了,可能还要以欺君之罪诛九族。
她本来挺立的身子像突然卸了气。没想到她一时的意气,软软的顶了一下嘴,这个楚王竟然就立马不让她好过!
贺绩看她半响不回话,神色更加冷漠,“怎么不说话?是只能写出来,却不能再本王面前讲述吗?”
苏嘉仁语气和缓,“回殿下,下官可以说。”
“那就赶紧说,还拖到什么时候去!你要在这里过夜,本王可没有闲工夫陪你?”
“下官不敢。昨日下官读完那于家大公子失踪案卷之后就想着明天一定要去于宅问问情况。今天去了,果然收获不少。首先那于大公子是很受家里偏爱的,人似乎也很不错。在失踪前一天和他那个私下爱赌博的弟弟有过争吵。所以之后可以从他弟弟那边了解一下情况,因为今天我和于家老爷夫人还有于大公子的书童聊了很久,所以太晚了我就没有去打扰二公子。”
贺绩面无表情的听着。
苏嘉仁忍者腹痛继续说,“其次,那大公子的书童提到了大公子在私塾有好友,明天我也会再去私塾问问情况,看看有没有收获。主要就是这两个情况,除了这两个情况,我今天还有几个疑问……”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
贺绩看向苏嘉仁,“什么疑问?”他发现此时她已经面色惨白,额头上细细密密尽是汗,明明现在也不热。
他换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了?为何满头汗?”
苏嘉仁当然不能说实话,她咬牙说道,“下官没事,只是一天未进食,有些头晕。”
贺绩突然想起以前在旷远县她也是这样的,忙起来饭也不记得吃。
他有些后悔自己让她站了这么久,“把你刚刚说的,还有你的那些疑问都统统回去写好,明天再来和我汇报。太晚了,没工夫听你在这里慢慢絮叨。”
苏嘉仁忙告退。她确实疼到不行了。回去当然没有写那玩意,直接倒床睡了。她都快说完了,居然又让她写。是觉得累不死她吗?
第二天,苏嘉仁被嬷嬷早早叫醒,洗漱一通,才往大理寺赶去。
这日,贺绩也在。他本习惯早起在家练武,下午再来大理寺公干。可是为了这个案子,暂时他也只能早点来,配合一下苏嘉仁的时间。
苏嘉仁参见过楚王之后,赶紧花了一刻钟不到,把昨天要写的内容,书写下来呈上给贺绩。
他一看这墨迹还没干的字,就知道她昨天回家根本没写,但是懒得计较,直接问道,“你这个疑惑的地方我没有看懂,你再说一下。”
“是。下官昨天去了,看到了绑匪寄过来的第三封信。上面的意思和前面几乎一样都是‘认错’,不过这次还有一个碎成两半的玉环,一同寄来。于宅的人说这个玉环是于大少爷从小佩戴的。这也没什么稀奇,可是我看那玉环碎成两半的缺口却十分整齐,好像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把这块玉环弄成两半。而不是一个心情激动不安的人随手摔成好几块。”苏嘉仁说。
贺绩点头,这确实有些奇怪。“这个确实不寻常,可见这个弄碎玉环的人应该十分珍惜这个玉。还有什么你有疑惑?”
“下官和殿下想得一样。还有就是为何绑匪不要钱财,却只要认错?也没有指明是谁的错。这个是我不清楚的地方。”
苏嘉仁正说完,侍卫祁书在贺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离去。她忙退后几步,在一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