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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曲 ...

  •   朦胧之中,蒸腾的白气如同轻纱幔帐,模糊了视觉的感官。
      一个续着垂肩长发的身影静静伫立着,瘦削却不孱弱,白皙却不病态。
      水珠顺着他蝴蝶翅膀般的背缓缓滑落到尾骨,暧昧地滞留在修长的腿侧,直至在蜗居着一滩滩水洼的瓷砖上惊起点点涟漪,滴滴嗒嗒,寂静之中听得格外清晰。
      尽管身材并不壮硕,作为经常锻炼,擅长作战的人,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像是精雕细琢而成,而作为经历过灾难的人,他身上可怖的疤痕纵横。
      最触目惊心的是胸部偏左2/3处2-3肋骨平行的位置焦褐色枯萎玫瑰般绽放的冲击状孔形疤痕,子弹贯穿了他,他不可能活着,但是先天右位心畸形让他幸存,让他苟延残喘。
      洗了个澡,仿若旱地逢甘霖一般,让密不透风的环境都和在世界屋脊的草原上一样,充斥着令人心驰神往的空气。
      “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他急匆匆地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围上旁边准备好的浴巾。
      许攸年失忆第二天,迎来了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不速之客。
      自从二十二年前,行星撞地球这个比抽卡池十连概率还小的事件,争气的在不屑一顾的声讨之中真实地发生了,世界末日降临在这个人们安居乐业的土地。
      预想中的人类灭绝是个板上钉钉的无,凤凰涅槃的奇迹也没有发生。
      只有少数人觉醒了异能,他们自称是感悟了神亲自下达的圣诏,因着《圣经》之中神明划分三位一体,圣灵,圣子,圣父呈小金字塔形,这群怪人不肯自诩为神的子女,说是只才疏学浅地参透了一些弥音,这才守护了一方平安。
      可能是孔孟之道深入民心,所以有异能的人被叫做神的徒弟,即圣徒;幸存下来,在圣徒的屋檐下寻求庇护的普通人则是庶徒。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末日之后由圣徒一传十,十传百告知的,末日结束所有生机重新复苏的那一刻,一个庞大的联盟隔空出世,下达指令只有圣徒还有资格保留着在末日之中的记忆,而剩下的庶徒都主动非主动的被迫用脑机洗去了记忆。
      许攸年则更为特殊,他是连这五年的记忆都不见了,对自己在家,在联盟,在外人看来的印象和身份全然未知,跟穿越来的没什么两样,但是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使用的是同样的语言,赏的是天上同一轮明月,好像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末日之中十七年,灾后重组五年,加上原本的和平年代的十五年,许攸年时年三十七岁。
      虽然保留了和平时代的幸福人生,但后面的记忆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不是时间性遗忘那样自然而然,有一些梦魇般的残影依然盘踞在他的前额脑叶,不断蚕食着脆弱的神经。
      试想想看任谁开局即重开,记忆还停留在我和狐朋狗友一起过十五岁的生日,一睁眼就睡在陌生的床上,面对着陌生的环境,谁能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呢。
      天色尚早,光从未拉紧的窗帘泄了一地,看起来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还没来得及平缓冲击浪一样猛烈的心跳,从头晕目眩中理清思路,陌生的倒影就闯进了许攸年深邃的黑曜石眼眸中。
      来者太瘦了,却高,目测有一米九,手长腿长,却低着头走路,连带着步伐都有种机械性的不协调,穿着纯黑,周身萦绕一种似是而非的阴气,说是厉鬼索命也不为过。
      走近了,抬起头,光照在他的脸上,白的依稀能看清青紫的血管,脸部线条因为瘦显得十分紧致又柔和,五官清秀,像被狼毫笔细细点描勾勒,淡淡的,却不缺乏存在感,矛盾相斥的两种气质被奇妙的中和,本来的恐慌反感都被淡化成水了。
      取而代之的,让人觉得他是一位隐居的文人墨客。
      许攸年正想问,像冰碴一样脆生生的声音先响了,“wc,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等了多久,你还记得我吗?”
      带着北方独有的暴躁老哥的口音将刚带上的滤镜碎了一地。
      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文字的表达,许攸年有些怔愣的眼睛眨了眨,“抱歉,我不太清楚。”和平年代人们用RCP脑波进行交流,人们都变得沉默寡言。
      一开口,这位坐在床边装柔弱的男子好像先被自己沙哑磁性的声音吓了一跳,“可能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听好了,你叫许攸年,你今年二十七岁,我是你两年前找的室友,我是李砚南,别人出门只要提我名字行什么方便都行,包好使。”和许攸年相比这个男子话语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
      他细长的胳膊轻轻挥动了几下,又摆了摆,而后环抱于自己胸前,继而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但你多半用不上,你自己的名字也够用。 ”
      是吗,这么牛?还好不是开局一条狗,一把剑,刷装备666了。
      这么琢磨着,许攸年倒是没对自己的年龄太错愕,想试着回想起什么,就受到阻碍,一下就像电子跃迁,跳跃性地到了现在,小脑泛起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疼。这不正常,但许攸年随遇而安的性子使然,除了刚刚对李砚南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性格没设防备以外,他一直自认为对自然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适应良好。
      前面讲述的事就都是李砚南给许攸年补的课,可当许攸年一问起李砚南两年前为什么要和他合租,这两年我们两个相处发生过什么事,我在末日中和后期都经历了什么。
      他总是插话打诨的跳过他们的相遇,有时皱了皱眉,好像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直转之下换一个话题,有时实在跳不过去就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说我们两个第一年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却没有太多的交流,后来我们在灾难自救联盟一个部门上班碰到了,才发现原来你算是我的一个上司。
      李砚南说完这句话偷偷看了许攸年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在意,完完全全投入到了自己的思维大海里面,胆怯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断断续续地抚摸了许攸年的全身,嘴上不曾停顿,“昨天你突然找到我说你明天醒来可能会忘记这两年的记忆,所以拜托了我。”
      异能因为作为守护平安的钥匙,令人奇怪的是没有人将这个未定的概念确切的探明,没有人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那场灾难是突如其来的,漫无目的,存活下来的,无论你代表着什么角色,曾经在什么国度,什么阶级,有什么能力。
      在岁月的荒漠上,新时代的狂风将旧时代先驱者碾过的轮胎印填埋隐藏,直至不见踪迹。再次踏上朝圣甬道的信徒,只能用赤足,重新丈量干涸的土地。
      这个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圣徒理所当然地组建了灾难自救联盟,清洗了所有人的记忆,对圣徒每周的礼赞没齿难忘,对异能带来的便利生活感激涕零,十几年的铁板凳,研究成果不过“磁悬浮”圣徒的轻轻一指,基因链的探索,双螺旋结构的盘旋,比不过驾鹤飞天,点石成仙,长生不死,真过上了逍遥快活的日子。
      研究的意义,真理的探寻,三维物理学不能解释的只能用哲学玄学的东西来弥补了。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许攸年和李砚南在联盟里看到走来走去的人们大喊着《圣经》,圣母玛利亚,形而上,加缪的存在主义什么云云的就过去了吧,也算是在一个新的纪元以一种霸道姿态席卷而来的文艺复兴?
      这种不正常人中唯二的两个正常人的战友情才让我们逐渐熟络起来。
      这一码事还是因为今天在餐桌上吃着饭一边听李砚南说着,许攸年一边起身,“那我们不用去上班吗?”“没事,不过我到可以带领你去参观拜访。”李砚南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一句话夸张地拉了个长音。
      正走着通往联盟略显不平的土路,有点难走,不知是不是清晨露间潮湿的缘故,泥泞的土沾在许攸年洁白的鞋面上。
      前面通往联盟的路也是,大大小小的,来自四面八方的脚印,看得出来是很多不同方向的男女老少,但都朝着一个方向去。
      李砚南见他停下了,仔细看了看,解释说这都是联盟不为了不让我们忘记走过的路。
      “走过的路?那不会被覆盖掉吗?”许攸年刚刚没注意看脚下,现在低头一看,脖颈间生出浓浓地违和感来,“连车轮胎印都没有吗?”
      “没有了,现在可以飞,谁还用这个?”虽然和平年代科技发展到鼎盛时期,飞艇和汽车都是同时存在的,有钱的贵族总是把守旧当做时尚。
      许攸年回头看去万人空巷的街景一览无遗,生态好像从未经历过灾难一样,一年四季,此时正值春天,新生萌芽的绿意淡淡地分布在土路两侧,野蛮、肆意,在依旧耀眼的阳光下,绿的发亮。
      这个对许攸年来说未曾谋面过的世界,好像现在才逐渐展露出样貌来。
      神之所以神圣,那是因为无法战胜,那是因为全知全能,圣徒既然无法战胜的权柄有了,全知全能的记忆有了,其实他们离成神还有什么区别呢?
      今天许攸年其实看到了李砚南现在的生活方式,因为异能,一些家具电器几乎可以被淘汰全都变了个大样,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家具,李砚南点一个按钮就能凭空出现的火花,许攸年不甚理解,为什么庶徒可以使用异能,却不能成为圣徒。
      好像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一样,“你以为这些称谓是谁定义的,是圣徒吗,恰恰相反。”李砚南似乎也发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呛,连带着脸都终于因为红而染上了血色,“有些圣徒的异能可以采取就像能源一样,我们不一样的。”
      他的脸上说完话,又回到了淡淡的样子,好像刚刚情绪激动的不是本人一样。
      终于,他们停在脚印完全消失的空地上,李砚南不动了,低着头,推了推许攸年上。
      “原圣徒666号,现庶徒许攸年,灾难自救联盟的大门永远恭迎您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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