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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次进入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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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识别,安心啦。”李砚南的嘴角嗤着笑,语气有点轻佻。
他好像早就知道,却从未想要表明。
许攸年瞧了他一眼,脸色平静,喜怒未曾浮现。就在无形层朝他们开启的刹那,嘈杂的声响灌入耳际,这才与寂静无声的街区有了区别。
声音的来源却不是人,高度科技化的机械义肢鳞次栉比地摆放在路边的摊贩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造物,前面都附着漂浮的说明。
铁制鳞片的蛇全身闪着诡谲的光一口吞噬了自己的尾巴,形成了阿拉伯数字的“8”字,许攸年看了眼漂浮的字,“赛博格衔尾蛇”,鳞片下镶嵌着“超速演算”异能的石头,可以吞噬自身数据实现自身进化,唯一不同的是有着一双电子眼,循环播放创世与灭世的影像。
自初始便发出声响的是黑洞歌者,其发声装置经黑洞解码器改造而成。当真正启用时,会持续将听众渴盼见到的意象实体化;平日里仅仅发射在庶徒听来并不刺耳的短波以舒缓情绪,参与提供续航能量的则是“情绪凝实”异能石。
摊位偏低,许攸年弯腰时,时刻紧绷的神经让他的腰部紧贴合衣服,秾纤合度,衬出起伏的身材。
恍惚间,如有实质的恶寒视线停留在那里,惊弓之鸟一般,许攸年遽然起身,分粒点缀的汗珠淌入了紧绷的唇,舌尖舔舐到咸湿的液体,喉咙无措地发干。
“怎么了?”察觉到异样,李砚南紧张地伸出了手臂,“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直奔而来,打下了李砚南正对许攸年给予关怀的手,怯懦的眼神紧盯着这两个不俗之客。
“唔唔…”收回了手,和手肘处新生不同的泛红,小女孩沾染脏污的手指点了点摊位,继而点了点自己可能是觉得表述不清晰,拽着许攸年和李砚南的衣角,就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短小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让他们两个都无法挣脱。
遥远处暮钟敲响了,空灵哀转,不绝于耳。像游牧人的吟唱,召唤着迷途的羔羊找回归家的路。
走近了,巨大的方尖碑割裂南北,边缘模糊不清,好像凝结着不绝如缕的尖锐触须,有着浓稠的,令人不安的黑。
前方人头攒动,和西方繁复高雅的教堂不同,浮雕上一位位头戴兜帽的圣徒可能在复刻八仙过海的神通。
身上多种多样的颜色被没有美感的僵硬地杂糅了上去,顺着不现真容的帽往上看就是大片大片地红,好像设计者变得极为吝啬施舍颜色,一直到塔顶,一只没有机质,空洞无物的漆黑眼睛突兀的生长在那里。
看不出是凹陷进去凸起来的,从各个方向看去都是对称的。
他们被小女孩拉着,摩西分海地从人们虔诚的身影中路过。
“这就是圣殿。”李砚南说,他同时也在谨慎地打量,看起来跟没有印象的许攸年一样,李砚南的纯黑色长袖衣服被他用皮筋扎住,彻底封闭了袖口。
“每周的礼拜,是在今天?”
被突然的问话带到耳边的热气惊了一下,李砚南才发现他和许攸年的距离离得这么近,像碱入酚酞蒸腾地泛了红,“…对。”
许攸年对他的体质没多加评价,嘴角却暗自微微上扬,心里对李砚南这个人有了底。
没有心计的人,我却选他作为室友,为什么,明显对我有所隐瞒,还能放心告诉他失忆的事情,是互相忌惮还是因为他和我都是庶徒里也特殊的存在,异教徒吗?
但也不需要不提许攸年圣庶之间的窘迫位置,对是否不熟这一事实暂且不提…
许攸年一不留神没有看前面的路,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一个祈祷的女人,硬生生地,他直接提步穿过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记忆潮水般向许攸年涌来,走马灯一样,他看到女人最后死去的那一刻,她刚刚得知丈夫报名了圣徒组建的弥撒仪式,正在家中等待丈夫回来。
灾难十七年,十几个圣徒披星戴月而来,一片闪光冲破紧锁的门,她再也没见到丈夫的最后一面。
那天,女人独自踏上了朝圣之路,身躯无限地放大,而后升上那无氧的高空。她看到天际如虹光漫撒,祂雪白的头发好似流淌的银河,铺满大地,脖颈上的金圈闪耀着璀璨星光。祂的眼神没有确切的落点,只是虚浮地飘浮在空中。
那是神啊,她想,祂将丰美的雨露化作意志,播洒到到常世去;祂将娇嫩的鲜花化作恩赐,种植到荒野去。
许攸年快被这强烈的信仰完全侵占神经,他赶紧摇了摇头,想要把自己从这段记忆中抽离。
奏效了一样,当他快看到下一个场景时,恍惚间,那中无机质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到处都是人的哭号声,这是一片荒冢,丈夫宽厚的手掌按在女人身上,传递一丝丝温暖,声音暴露出发声者的脆弱,"我们去洗去记忆吧,如果忘了女儿,会不会好受一点。"
许攸年感到他的胸部开始剧烈颤抖,心脏堵着一口棉花,身为母亲的执拗又疯狂的舒麻感遍布全身,“我会的。”
回去后她和丈夫就启程去了圣殿,漆黑的方尖碑,血红的顶托举着眼睛,和刚刚许攸年看到的一样,丈夫刚进训诫室,她就开始奋力地逃,没有人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
回家之后还没松下一口气,就开始听到不知含义的呓语,持续的耳鸣扰乱着思绪。
许攸年向周围的环境看去,一旁手表的笔记上写着灾难后十五年,停留的时间久了,许攸年的脑子也开始共振起来,他赶紧摇了摇头。
那是怎样的滔天场景,冲击的克莱因蓝漩涡亮如白昼,EMP冲击武器结合纳米微形虫卵,是和平年代最新科技的产物。
主打的防生化性,可以自我湮灭的环境友好性,以及高额伤害性,又因为纳米级的体态不易被敌方察觉,许攸年记忆中的和平时代已经被大规模投放到战争预演模型中。
一位位头戴兜帽的身影神情复杂地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挡在硝烟弥漫前的二十几位身影。火花迸溅,各式各样的能量源争相投掷。
人们慌不择路地向后方传递着信息,“主战科技派反了,主战科技派反了,是新人类救了我们!"
“罔顾人伦的决策者!从我一家妇孺都没有被撤离开始起,我就知道,人类已经因为独裁者走向了陌路。”仓皇的男人呼喊着,不断地躲闪落下的碎片 。
和平年代世界发展日新月异,似乎有些过火。高度碎片化的信息纷繁复杂,人们渐渐疲于表达,情感纽带只需RCP数据端,寥寥数语便可缔结。愈发营造出一种娱乐至死的环境,以猎奇、血腥为特色的沉浸式AR游戏竟大行其道。
死水般沉寂的生活与人们高度依赖人工智能有关。以夸克级的微形核存在着,凝聚了人类所有智慧结晶的终极产品,联邦总指挥,“盖亚”,顺应趋势诞生,名字源自希腊神话中的创世之神。它可以助联邦规避风险,大到财政政策和防御系统,无论是运营模拟还是股市风云,都可以在一问一答中,庖丁解牛般轻松解决;小到上班时的亲切问候,给人如沐春风般温暖。
自从联邦政府成立以来,阵营分配、联邦政权的互相抗衡都变成了数据量子化的比拼,谁拥有更为先进的模型,谁编排了最高基因的人类,谁就更胜一筹。
更别提新上任的议员有着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共同体的趋势愈发凸显。 盖亚问世后,信息滞后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从联邦中央同意上传下达,一体化协调方式,可以套用模组以一种超电磁波同步到雷达,雷达接收个体位置,发送到个人的RCP网上接口,用时不过5秒。说是联邦独裁确实并不为过。
女人看着四散而逃的人们,趁着兵荒马乱之际,一头钻进了最大的帐篷,开始翻找资料。
一叠叠刻着字的竹筒叠在被当做案板的木质品上,她低头看着记录主战派和保守派对异能新人类的态度,确立共同敌人新人类倡议书即东诺斯底议案。
东诺斯底在死海古卷中有所记载,是欧洲诺斯底主义严重地受到在光与暗的斗争中挣扎的神话观念所影响,进而导致强烈的二元论发展,即天国的国土与物质的世界有著明显的分隔,这个物质世界是由创造它的寓意象征着愚蠢的神德谬哥所创造的。
看到这些字,“天国的国土对应原来的地球”,“物质的世界对应未知的星球,命名为神秘的∞星,∞代表着循环,也寓意着无限和无法预估”还有“神德谬哥对应在这个∞星中的生命体,因迁移的科技手段有限,目前的基因数据表明,除了内含有触发机制不明,缺点细节不明的能量源外,所有一切都与人类相同,都是血肉之躯,并不存在所谓的生殖隔离,并在第五次会议正式命名为新人类。”
读着读着,许攸年的眉梢蹙起,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往昔于和平年代的经历在他的脑海中隐隐闪现。此刻因这些熟悉字体的触动,仿若无形的手,正要揭开那蒙尘已久的幕布。
行星撞地球这一概率性问题不可能是没有预料到的,许攸年很爱好星际探测方面的游戏,虚拟AR《宇宙暗物质》,纪元2205年灾难开始前刊登的公告。
那天,外星探测核心技术取得了突破,巴勃·韦伯望远镜能够直接探测系外行星的大气成分。于是,这便成了游戏自发行以来首次系统化的更新。
行星撞地球这一现象也被预演过,就算只被联邦盖亚直系技术人员和少数政士知晓,盖亚也会提出应对方案即在“黄金七年窗口期”内完成轨道矫正,通过动能撞击技术来扭转乾坤,修改行星的撞击路线。
撤离技术尚未突破,没有人可以跨越光年。
许攸年想道,除非行星运行轨道计算错误并且这个存在新人类的星球是首次被观测到的,这两个条件同时成立,所以没有及时撤离?这种猜测让他心中涌起了难以名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