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一梦》赤字

11、巴甫洛夫的狗

　　异能与前沿科技的交战，残肢，血，撒了一地。翻飞的针，吟唱的歌，雷电如同银蛇狂舞，肆意地在天空中穿梭，而身具硬化能力的那个家伙，周身皮肤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他毫无畏惧地迎着雷电、冰棱和火球冲了上去，强大的能量波动以战斗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单一的植被都在这可怕的能量波动下化为齑粉。
　　高维给予低维的投影永远不能超过肉体凡胎的极限，他刚冲进能量的风暴中心，就见敌方阵营中推出一门巨大的炮筒——EMP冲击炮。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声，炮口闪烁起幽蓝的光芒，犹如死神在凝聚力量，在瞬间内爆发。
　　他的硬化能力虽然能抵御物理攻击，可面对这种电磁脉冲的科技冲击时，也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他周身的能量微微一滞，？脚步也随之下沉了几分。此时，我方阵营中的队友也纷纷做出反应。身着轻甲的战士灵活地端起手中的高科技枪械，从瞄准镜映射出精密的战斗数据。
　　四连长率先扣动扳机，枪械尖端喷射出璀璨的光束，如同一束割裂黑暗的光剑朝着控制EMP冲击炮的敌人冲去。紧接着，其他战士也不甘示弱，纷纷射击。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能量光束在天空纵横交错蒙上了所有人的眼睛，敌我难分辨。异能与科技的碰撞愈发激烈，仿佛绘制出一幅绚丽而又充满杀意的画卷，如果计入历史，这真是美丽的一天。
　　许攸年看着李砚南，他掩面叹息，“我这是在做白日梦吗，哈哈，我忘了这里没有白天。”
　　“只要我们去找到王府井，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我知道一个通道。”许攸年顺势摘下束缚他的仪器，翻身下马一样，脚落在地面上，关怀的目光化作伸出的手掌，抓住李砚南的虎口处，就往隐蔽的侧门跑去。
　　许攸年怀里的RCP端口，微弱的光线依稀闪烁着。
　　在这片树林之中，钟声每隔一会儿便会响起，那钟声空灵而又诡谲，不停地在树林的深处回荡。时不时四处有异能闪光的痕迹乍现，像有潜伏在暗处的鬼魅眼睛，冷冷地窥视着一切。
　　时光悄然流逝下，这样的氛围仿佛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压力，人的心智就像被驯养后的犬类一样，只要一听到那诡异的钟声响起，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许攸年目光落在李砚南的脸上，看到他的表情，轻声嗔怪：“哥哥，在这世上，我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
　　这让李砚南想起邻居家的孩子，和平年代，那个孩子也这般信任地看着他，但她没有活下来。
　　许攸年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食物无偿地分享给了他，李砚南心中那强烈的责任感作祟，这让他时刻都小心翼翼地细心呵护着许攸年的安危。每当钟声响起时，李砚南挡在他身前，许攸年就会抬起脸，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他伸出手拉住他，唇一开一合，吐出那几个简单却又仿佛充满魔力的字眼：“谢谢哥哥。”
　　直到王府井终于露头，就被急切赶来的李砚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绞杀。那个瞬间，王府井那原本带着几分张狂的睥睨目光还遗留在脸上，可是整个头颅已经伴随着鲜血一同掉落。
　　“啊…”李砚南听到那仿佛催命符一般的钟声再次响起，眼睛又无意间看到王府井那张曾经张狂现在却充满死亡气息的脸，心底不禁恐惧许攸年责怪他残忍，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应激过度了呢？他像个慌乱无助的孩子一般，将目光投向许攸年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似是在寻求安慰，又似是在祈求救赎。
　　“做得好。”许攸年面无表情，温柔又机械地拽了拽他的手。这看似温柔的动作背后，斯金纳之箱已成，奖与罚的对峙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空气都变得无比的粘稠。
　　“主人与忠犬啊。”看到这，宋璟冷不丁地出了声，“很难说没有你的手笔。”这明显就是许攸年知道李砚南之前的过往，见人下菜碟。
　　记忆回溯完毕，许攸年回到联盟门前，和李砚南站在原地，他看着相连的手，和记忆里一样，用很小的力道拽了一拽，“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果然，从一开始李砚南就没有想过要挣脱许攸年的手，随着许攸年的动作，李砚南的记忆也被拉回到那片树林，心被人用树枝拨弄了一下，感觉有些瘙痒。
　　许攸年站在研究所反射的光柱里，扭头掠过李砚南泛红的耳尖，目光最终落脚在他的肩膀。“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异能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挣扎，经过几秒的心理斗争，李砚南开口了，“你的异能是无效化，只不过你把它用来…”
　　“屏蔽层是我的异能实体化？”
　　“对。”李砚南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许攸年开口，“我只是怕你难过。”他低下眼眸，睫毛给他的脸上落下了阴影。
　　“辛苦你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主动跟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先回去吧。”许攸年淡淡地开口，他这句话隐隐给李砚南提了个醒，就连脑子里一刻不停地高维的声音都浅淡了一些。
　　走出屏蔽层，双脚重新踏在泥泞的土路上，那种真切的、脚踏实地的感觉扑面而来。
　　许攸年似有所感，天空没有太阳，却依旧有着光线，和联盟里的情况一样，这种不寻常的现象一定是由异能导致的。按理说，如果一开始，13光年的∞星距离太阳太远，没有光是应该的。许锋快要死去的时候，天空其实依稀还有太阳的身形，光芒照射着大地，现在离地球这么近，却没有太阳。
　　难道永夜如果是他维引起的，现在这种效果，难道是无效？记忆中∞星永恒的黑夜浮现在许攸年的脑海，得亲自去到暗界看一看，它就相当于高维给低维这个世界开的一道口子，如果暗界的天是黑的，就说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街区里的房屋散落在各处，犹如点点繁星点缀，这里是联盟之外的安逸之所。这些房屋有着现代的风格，灰白色的外墙在阳光的照耀下略显斑驳，盖着深蓝色的瓦片，瓦片的边缘有着一些小小的青苔，那是时光和水汽留下的标记。铝合金的窗框反射着淡淡的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窗帘，偶尔被微风轻轻吹动。
　　回到自己的房间，许攸年没有选择继续跟李砚南交谈，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必要。李砚南的记忆在回溯开始前于高维状态下的呓语，相当于一个无形的标尺，表明了他现在所受到的污染程度。在这种根本就不清楚李砚南究竟站在哪种立场的情况下，多说一句话也许就会多一分危险。即便有着宋璟的干预，记忆空间的秘密太过重大，这是许攸年心底的底线，不容许有丝毫的侵犯。
　　既然异能是高维对低维的投影，而圣徒的数量是如此繁多，他们所拥有的异能又各不相同，这种种情况综合起来考虑，其量级绝对不是简单地通过使用先驱留下的异能石就能够获取的。圣徒包括许攸年本人，都直视过高维。
　　联盟运用现在的社会制度，试图以盲目和愚昧来压制人们内心深处对未知的好奇。人们都在遵循着某种既定的程序进行着，每个星期一的礼拜，那看似平常的仪式背后，是否隐藏着高维力量的某种控制意图？现在高维力量对∞星到底掌控到了什么程度呢？
　　每一个事实都像一个齿轮，一个事实嵌着另一个事实的齿轮，它们环环相扣，构成了一个让人迷失方向的复杂体系。这写猜测在许攸年的心头落下一片乌云，而自己呢，自己的立场到底又是什么呢，是圣徒666号，还是更多？
　　我是决断者，还是依顺者？
　　在这诸多疑问面前，许攸年愈发感觉到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无形的迷宫之中。这么想着，他就起身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这个房间的布置就跟许攸年的个性一样简约，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除了一个巨大的木质书桌摆放着各种文件和书籍以外，只有一张床。
　　许攸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现在他的时间似乎也变得像许锋那样紧张起来了，就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着，一刻不停地往前跑，而在身后，高维就如同虎视眈眈的恶狼一般，紧紧地追赶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高维的完全降临意味着一个纪元的死亡，一个物种的绝迹。痛恨也好，感伤也好，许攸年没得选择，似飞鸟般，义无反顾地继续走父辈的路。到底人类是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次次的颠沛流离？
　　在虚空中，宋璟紧紧盯着他的身形。
　　突然，就像世界出现bug了一样，所有文件凭空消解了，像碾碎的齑粉，飘零零落了一地。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一种巨大的空落感如同突如其来的暴雨，猛地打湿了他那曾经坚韧似铁的羽翼，变成一丛丛被霜打过的茅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