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舍，恋恋不忘》mala

8、第八章

　　虫兽一口咬向李维来不及收回的手，眼看锋利的上颚就要咬上指尖，虫兽刹那间静住不动。
　　完美到虚假的讲解员开始工作，“小锹甲虫兽”像一艘失去动力的飞船，飘荡在投影的两手间。
　　“小锹甲虫兽，翅膀覆盖有一层粉尘物质，抖动翅膀便能将粉尘散布进空气，粉尘能够扰乱信息素，影响精神力。”
　　李维身边的人吓得捂住口鼻。
　　讲解员:“博物馆的虫族都经过无害化处理，这只虫兽的翅膀已经被替换，游客可以观察、用手触摸，请勿用舌头触碰。”
　　看来讲解员智能深有体会。李维再次伸手摸向小锹甲虫兽。
　　同学惊讶地看着他:“你刚才差点被咬，还敢摸这玩意?”
　　讲解员微笑着说:“请放心，本馆智能连接着馆内虫族的神经中枢，不会对游客造成实际伤害。博物馆的虫族均经过无害化……”
　　“听见没？”李维一指讲解员，“人都给小家伙做担保了，我还能冷落它？”
　　指腹沿着上颚外沿一路滑到鞘翅，似弯弯皎月游走于夜色中，升上之初若即若离，悬挂稳当才切实摹起夜的轮廓——坚硬，滑腻，冰冷
　　米歇尔看见的便是这幅情景。
　　他冷不丁开口:“你感兴趣？”
　　“……！”李维看向身后，“你总是能搞得我一惊一乍。脚步声也算打招呼，别再搞静步潜行。”
　　米歇尔点头:“好。你对虫族感兴趣？”
　　“有点吧，当然比不上你兴趣浓厚。”李维摆摆手。
　　那晚二人不欢而散，次日李维调整好心态又能交谈自如、说说笑笑，仿佛昨晚的异常举动确是他所谓的“生病”引起。
　　今天他们被学校带到帝都虫族博物馆。在帝国，只有三样东西值得“浪费”宝贵的居住地用来建造博物馆——虫族、机甲、远古文明，其中虫族博物馆的参观人次稳居榜首。
　　一二层是小型虫族展馆，三层是中型虫族展馆，四层是特型虫族展馆，李维他们目前位于一层，已经有同学耐不住性子直奔四层，去见识智能水平更高的虫兽。
　　李维察觉到米歇尔的兴致缺缺，想来这些虫兽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
　　李维:“走吧，去上面几层看看。”
　　参观过二层、三层，进入四层要验证游客身份，李维的视线刚接触到展厅，立刻偏过头。
　　他若无其事地绕到米歇尔身体的一侧，对左边游动的栉水母虫兽表现出极大兴趣，一只手定住米歇尔的衣摆，保持住一前一后的姿势。
　　米歇尔:“你干嘛？”
　　李维不做声。“性别自主基金会”的老实人（李维在分化中心遇见的那位）正站在大厅的一角浏览光屏，尚未发现李维。
　　这位应该在警局接受调查才对啊？李维感到困惑不安。栉水母虫兽伸出触手挨上他的脸，被李维一把拍开。
　　李维轻声道:“米歇尔，展厅东南角有个大叔，能看见吗？”
　　米歇尔:“能。”
　　李维:“好，他现在在干什么？”
　　米歇尔:“和别人说话。”
　　李维:“和谁？”
　　米歇尔:“不认识，你自己看。”
　　李维拉着栉水母虫兽的触手慢慢蹲下，摆弄这只软体虫族跳起双人舞，躲在米歇尔腿后成功偷窥到目标。
　　李维喃喃道:“……此人横眉倒竖，目露凶光，必非善类。”
　　米歇尔:“你认识？”
　　监视目标有所动作，他们走向展厅出口，李维一把抓住软绵绵的虫兽挡在脸上。
　　老实人和他的同伴没能离开，他们被智能投影挡住去路。双方开始交谈，交谈愈演愈烈，并演变成争执。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李维时刻关注那边状况，同时不忘扯下缠在脖子上的触手。
　　争执逐渐也形容不了情况，同伴的肢体动作随着情绪激动变得更多，博物馆控制下的智能助手从四周靠拢，老实人频频看向逼近自己的机器们。
　　距离三米。
　　距离一米。
　　气球爆炸声，这是馆内人员最后能听到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一两秒的意识，清醒后便是止不住的脑鸣、眩晕、反胃。
　　“emp炸弹，附加精神力干扰。”米歇尔看向老实人站过的墙角，小片黑色焦痕附着其上。
　　李维只看见米歇尔的嘴一张一合，他尝试分析唇语，可惜失败了。
　　馆内电力设施全部失效，智能助手停下一切动作。虫族身体中的控制芯片也受到影响，产生的超高电压令虫族死伤众多，不用担心昔日的馆藏失控，是当下唯一的好消息。
　　“不许动！全都给我蹲到地上！”
　　不知何时，老实人的同伴已全身着甲，他高声威胁，连开四枪，引爆机器人包围圈。
　　“……别硬碰。”李维拽住米歇尔的小臂。
　　米歇尔环视一圈，他无法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控制住罪犯，只好跟着蹲在李维前面。
　　人们惶惶不安，恢复了幼儿时期的懵懂，盲目顺从野狼的驱逐。应急照明触发，照在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上。
　　同伴和老实人商量几句后，拿着束能枪走进人群。
　　“你，还有你，过来。”
　　米歇尔和一名女性被选中。
　　以貌取人是普遍且根深蒂固的习惯，精致柔弱是普遍且根深蒂固的以貌取人。米歇尔拔地而起，犯罪分子有点始料不及。
　　被选中的女人怕极了，她手软脚软，不住摇着头。老实人的同伴抓住她的胳膊拽向自己，女人仿佛被掐住脖子般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老实人的同伴不介意女人清醒与否，准备扛起她移动。
　　“姐姐!”李维冲上前，“你们放开我姐姐，有什么事冲我来!”
　　英勇的少年为了姐姐奋不顾身，被困众人无不动容——钦佩、义愤填膺、兔死狐悲，以及担心激怒罪犯、更加诚惶诚恐。
　　米歇尔眼神古怪，他的嘴角耸动两下，而后趋于展平。
　　倒是老实人，他这次注意到了李维，也认出了李维，他阻止同伴恐吓李维离开的动作，冷笑着说:“好啊，可以啊，你来代替你姐姐吧。”
　　老实人揽住两个少年:“一路上可要多多关照了。”
　　李维脖子上闪过针扎的刺痛感，意识顷刻间模糊，眼帘放下幕间的帷幔前，李维看见米歇尔反手拧住了老实人的手臂。
　　……
　　李维对事情发展做过几种猜测，目前的状况他能估计个大概。看来罪犯要迅速逃离现场，并带上两名人质作保障。
　　飞车还是飞船？
　　“……进行第四次跳跃，飞船会当场散架。”
　　“三次时空涟漪追踪起来可太容易了，条子追来怎么办？”
　　“那些人也不想看见我们落到条子手里，他们会帮忙拖着。保持最大功率航行就可以。”
　　最坏的可能。
　　大脑苏醒，逐渐重拾处理信息的能力。绑匪们的交谈声隐隐约约，李维紧闭双眼，期待能听到更多情报。
　　“他们又能拖多久？我们甚至跑不出科洛弗带。”
　　“那就该两名人质发挥作用了。算算时间其中一个也快醒了。”
　　其中一个？李维“悠悠转醒”，迷茫地环顾一圈，米歇尔躺在他身边人事不省。
　　李维喊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少年上头的热血冷却下来，可以好好思考自身的处境。老实人看得清清楚楚，这小子现在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小兄弟，还认得我不？哈哈，看来是认得。”老实人指着李维的颈部，“感觉到脖子上的项圈了吗？它通着电，能电得你动不了，也能让你顷刻间毙命。让我给你小小地示范一下吧。”
　　老实人呼出终端。
　　他满意地看到李维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飞船没搭载急救设施，三秒后老实人停下了“示范”。
　　老实人苦口婆心道:“不想吃苦头，你俩就乖乖当好人质，我们摆脱追击后自然会放你们走。”
　　身娇肉贵的小少爷尝过电流后越发战战兢兢，他的头低伏着，像一只迷失地洞位置的鼠兔。
　　李维心里爆出一句粗口，挡住愤愤不平的目光。他将视线投向米歇尔，声音恐惧:“他还活着吗？”
　　“这小兄弟有点好动，我们只能给他多注射些麻醉。我说过，乖乖听话什么事都没有，要是背地里搞点小动作的话……”老实人又唤出光屏。
　　李维连忙说:“我会听话的。”
　　“啧啧啧，在分化中心时那么任性，现在呢？你的傲骨呢？你的风范呢？”老实人低声切齿，笑容阴鹜，“把人生握在自己手里算什么，把别人的人生握在手里才厉害！”
　　同伴打断他呼之欲出的长篇大论，航线出现偏差，老实人不得不来到操作晶球前。
　　李维捏捏米歇尔的手。
　　毫无反应。
　　失望和担忧涌上心头。李维屏蔽掉无用的情绪，专心思考逃生方法。
　　脖子上的项圈由星流网络控制——幸好不是感应式或按键式——对李维来说可操作性会强很多。他的终端不在身上，估计被没收了，这无伤大雅，星流网络靠精神力接入，李维借助覆盖飞船的局部网络便能操控电击项圈。
　　只要小心些，谨慎些……
　　老实人的同伴不满道:“还有闲心和小屁孩扯天扯地，怎么，你们有交情？”
　　“我能和公子哥能有什么交情？”老实人瞥向身后，李维瑟缩成团，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他迅速转移话题，“一块小行星触发预警，系统自动修正了航线。咱们走的治外航线，没法实时更新，系统还沿用着正规航线的标准，我把预警距离调整调整。”
　　同伴踢一脚座椅:“*的，我真搞不懂帝都人的肥肠脑，前几天还谈得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变脸，说我们身份有问题，信用不可靠，屁的不可靠！老子可从来没被条子逮住过！我抓虫兽时他连门边都没摸着呢！”
　　“闭嘴吧你！”老实人担心人质知道太多，凶完同伴后语气放缓，“别太纠结这件事，买家想空手吃白货，有的是理由找我们的碴。”
　　李维将绑匪们的对话尽收耳中，一个猜测在他脑海里成型。
　　米歇尔的眼睛“唰”地睁开。
　　“！”
　　决断立刻在下一秒形成，李维把自己摔在躺倒的人身上，用肩膀压制住米歇尔已经离开地面的上半身。
　　“闭眼装死。”李维凑在米歇尔耳边说。
　　老实人分身乏术，没有注意到李维的动作。
　　他的同伴前来查看，金发人质依旧沉睡，棕发人质趴在地上，五官纠结出痛苦的脸谱。
　　老实人的同伴说:“干嘛呢你？”
　　李维嗫嚅道:“我，我好久没吃东西，胃里难受……”
　　同伴嗤笑一声:“忍着吧，我都没东西可吃嘞。要是这趟行程太长，你俩，哼哼……我还真好奇人肉是个什么滋味。”
　　李维大惊失色:“你，你们杀过人？”
　　同伴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哈哈哈，没沾过血哪敢在帝都搞事？”
　　“完了……”他听见人质嘟囔道，“杀人犯应该被通缉啊，怎么能出现在博物馆，还有分化中心……”后面的话几不可闻。
　　老实人的同伴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对。
　　他问道:“分化中心？什么分化中心？”
　　“啊？”人质用呆样十足的脸对着他。
　　绑匪压迫感十足地俯视李维:“你刚才说分化中心，你在分化中心看见了什么？”
　　李维把他和老实人第一次见面的经过和盘托出，面前这位绑匪霍然起身，仿佛一辆脱轨的星间火车，汽笛喷鸣、哼哧哼哧地驶向对面。
　　同伴把老实人从操作晶球前拽起:“狗改不了吃屎！”
　　此刻飞船系统无人操作，正是入侵的大好时机。
　　李维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潜入飞船终端。
　　老实人挣扎道:“什——你在说什么，松开！”
　　同伴不松手:“我就说买家的态度那么奇怪，说，你**是怎么从局子出来的，还是你半路就跑了？***，在帝都谈买卖的时候，你**的头上是不是一直顶着通缉红标！”
　　老实人底气不足:“你 ，你说啥呢。我们后有追兵近有人质，你发什么疯。”
　　同伴:“这**又是因为谁！说了是大买卖，还要整行骗的死出。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害得我这么狼狈！狗改不了吃屎。”
　　老实人:“兄弟，说两句就行了，你还没完没了了。买家那么说，难道不是因为你顺走了人家的控制芯片？你别以为我没看见。”
　　“因为我！我***……”
　　两人就责任的归属问题争论不休，语言越来越接地气，若是让笔者写出必定是星号连篇。
　　“还**嘴硬，真当我没有证据？”同伴把老实人向李维推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