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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玉清……”

      是谁在唤我?

      清媚的声线,染着淡淡的忧愁。

      “玉清……你为何还不醒来……”

      如此温柔的声音,为什么这样绝望?

      是谁将身子伏在我的肩上?是谁的手贴着我的双颊?又是谁的泪,湿了我的衣衫?

      想要睁开双眼看个究竟,可是整个人如同陷入了巨大的漩涡,身子被牢牢吸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反而越来越沉,几乎就要溺毙在其中。

      可是……我不能……

      如果我不在了,兰清怎么办?

      我和兰清,是这世上彼此仅剩的亲人。

      是彼此不可分割的唯一。

      兰清,我还没有带你回家,怎么可以先离你而去?

      兰清,兰清……

      于是狠命地挣扎,想要突破那层层叠叠的禁锢。

      兰清,我还想再看你一眼……

      慢慢的,从那漩涡里一点一点挣脱,身子渐渐不再那么沉重,最后,如同久溺的人重获新生一般,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花王,你醒了?”首先入耳的,是一个惊喜的女声,“哥,你看,花王醒了!”

      原本伏在我身上的男子徐徐地坐起来,看向我的双眸,犹带着丝丝不可置信。

      “狐王……”脱口的声音说不出的暗哑难听,喉间就似点了一把火,星星点点地燎烧着,干涩而疼痛。

      释渊看着我,终于笑了:“醒了就好。我去给你端药。”

      说完,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一向笔直的身影,带着几许疲惫。他大概不知道,翠玉串的腰带下,一条雪白的狐尾若隐若现。

      可是我知道,雪狐修行五百年便可化成人形,而释渊的道行,分明早已千年。

      ·

      之后的日子,便是在喝药和昏睡中度过。

      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总是释渊。

      有时看见他坐在桌边批阅公文,有时则看见他举着杯盏独自饮酒,而更多的时候,却是看见他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后来听释渊的妹妹梦渊提起,自从我病重之后,狐族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生气了。曾经总是歌舞升平的地方,却因为释渊的谢绝会客而陷入一片冷清。

      我靠在床头,淡淡地听,间或点点头,应和一声:“是啊。”

      梦渊就继续说:“我哥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连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

      我顿了顿,说:“是么。”

      “是啊!”梦渊咕哝道,“要不是我把百年的修为渡给他,他连身形都维持不了了!”

      我垂下眼,轻声道:“嗯。”

      梦渊仍旧不依不饶:“你可要对我哥好一点!他为了治好你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求了多少人……”

      我笑了笑,还有连你都不曾知道的,我却明了。

      五百年的修为,换一个玉清。

      值得么……

      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感觉,就像高筑的堡垒因为年久失修突然崩裂了开,久积的心潮沿着纵横交错的裂纹缓缓地渗出来,渐渐汇聚成河,淹没了一整颗心。

      不值得。

      ·

      当我能进食的时候,释渊端给我的是一碗阳春面。连汤里飘着的葱花,都和那天晚上的一模一样。

      当我能下地走路的时候,梦渊扶着我,慢慢踱出房门,看见的却是一条闹市,一个挨着一个的小摊贩,面前摆着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拨浪鼓,发钗,玉镯……来来往往的行人,面上犹带着满足的笑,还有一家一家的住户,门前贴着对联,院子里挂着腊鱼腊肉……

      侧过头看身边的梦渊,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不自觉的,就笑了出来。

      半晌,梦渊回过神来,瞪着眼道:“我哥可真是……”

      释渊从闹市走过来,身后是川流不息的人潮。他便一袭青衣,闲庭信步,宽大的袖口鼓满了风,整个人站在那里,飘然如谪仙。

      “玉清。”

      我便看着他,笑了。

      他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舒了一口气:“终于退热了。”

      “嗯。”

      “那天,要是我不走……”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俊美无双的面容,挂着显而易见的愧疚。

      “你不是及时赶回来了么?”我定定地看着他,“若是再晚一步……呵呵……”

      “可我还是让你中毒了……”他叹了一口气,“还好……终是把你救了回来……”

      “嗯。”

      “你可还怪我?”

      我移开视线,目光穿透了闹市,似乎看到了那许多过往,于是淡淡道:“从未。”

      耳边却飘来一丝极浅的叹息,浅到稍一接触到微风,就被吹散了,从此无迹可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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