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ABO］》Ladyyyy

15、第55天

　　白元满呆了一瞬，视线移到那只饱满圆润的柿子上。

　　【136即将进站】

　　白元满看了一眼手机。

　　【136已到站】

　　她推开那个柿子，没说什么，扫码上车。这个站上的人不多，但车里已经没座位了，她站在后面，抬手抓着扶手。

　　“师傅，这个怎么搞啊？”白元满余光忍不住看过去。

　　司机“啧”了一声，骂骂咧咧道：“不是，你点付款码干什么！打开公交乘车码！哎不是这个！你站一边去别拦着后面的人。”

　　那人好像翻了一阵，还是没看到。

　　司机不耐烦地说：“找不到就等下一趟，这一车的人，没工夫给你浪费时间。”

　　白元满抿抿下唇，扣了一下塑料扶手，目视正前方。

　　旁边的阿姨给他提醒，但她也说不明白，自己是刷公交卡的。

　　公交车司机又“啧”了一声。

　　“白元满——”男生看着她，面露狼狈之色，“你给我刷一个。”

　　于是一车的人看向白元满，又看他们穿着一个学校的服装，恍然大悟，劝白元满说：“快给他刷吧，就三块钱。”

　　“哎呀姑娘你们待会儿再闹嘛，别耽误我们时间呐。”

　　接着白元满在指责中被迫也窘迫地给男生刷了码，又回到自己站着那个地方。抓着扶手，接受周围人的打量。

　　男生站在他旁边，一只手将整个手掌塞进了扶手里耷拉着，另一只手捧着个柿子。

　　公交车停车、减速时会带着车里的人前后晃动，白元满习惯了，双脚与肩扎开，核心很稳。

　　倒是旁边那个人，刚开始被车带着遛，嘴里时不时“啊”两声，旁边人憋不住的笑声经常传进白元满耳朵里。

　　她皱了一下眉，小声道：“下车。”

　　“你家到了？”凌季润看看窗外，是购物商城，刚刚坐了两个站，他记着白元满家是比较偏的新小区，没话找话道。

　　“你爱站站吧，今天晚上把钱还我，”白元满想了一下，上次对方的52退给她了，这里不方便玩手机，“不，不用还了。”

　　对方误以为她不生气了，又递上那只柿子。

　　柿子再次被拒。

　　白元满的手臂总被撞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个站进来的人很多，也下去了一些人。凌季润一只手依然放在扶手里，手腕松松搭在透明的部位，亏得他个子高，不然能被勒得发疼。

　　另一只手因为拥挤和公交车的摇摆而高高举着。使得上来的人人总忍不住看向他的那只手，个个看完后沉默。

　　一个柿子，有必要吗？

　　白元满看着窗外，到了光线暗的街道，公交车上那点灯就显得格外亮，因此玻璃上倒映的车上人的影子也就分外清晰。

　　白元满在上面对上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她匆忙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看到旁边的车道上窜上一束强光，黑色车身，沉稳贵气。

　　司机突然踩了个刹车，车里站着的人都身体失衡，折了一下，白元满另一只手扶住别人的椅子上，凌季润一个趔趄，捧着柿子那只手撞上了后车门的玻璃上。

　　白元满抬眼看过去，忍不住拧起眉。

　　凌季润的手背砸在后车门的玻璃上，为了防止柿子掉地上，他下意识地手指发力。

　　他护了一晚上的柿子也是真的很脆弱，果然霎时就黏在了他指缝间。

　　这段路是绿荫道，白元满认真看着玻璃窗。凌季润松开手指，低头看着弄脏的手和软烂的柿子。

　　“你吃不了了。”

　　他叹了口气又说：“怎么办，我妈知道了要骂我的，总浪费她的柿子。”

　　白元满在他旁边憋笑，离她家还有四五个站，但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那辆紧跟着的车。

　　在车停靠时，趁他发呆时，白元满双手把他推了出去。

　　凌季润踉跄了一下，扶住广告牌回头再看，白元满挑挑眉，他还没做出什么动作，她就随着那辆公交走了。

　　白元满昨天晚上自己带着丰嘉瑞去小巷，又跟着丰嘉瑞走了，但他都原谅她了。

　　凌季润弯着腰，看着不太美观的果子，探出舌尖舔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许多年没吃过的缘故，居然比他想象的甜。

　　凌季润又自言自语地说：“我妈生气的时候送柿子都很管用的。”

　　白元满回到家，母亲在沙发上勾毛线，不知道要做什么，她走过去把书包放下，看了一圈，听到他们的房间里有点动静。

　　她妈妈头也没抬，说：“在加班，饭在微波炉里。”

　　白元满点点头，自己过去吃饭了。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她都会尽量记下来，用简短的词句，她以前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人有社会情绪，她通常就靠自己练功夫发泄，写日记排解。

　　手机上有很多消息，她点开逐一回复。白雪松鼠的都是讲昨天晚上的事儿，她点开那几张照片，有拍到两人的，三人的，一人的。

　　看着那个垂头丧气的身影白元满出了神，想起那只软趴趴的柿子。

　　丰嘉瑞刚刚给她发了自己的手，贴着一块儿创可贴。凌季润那家伙最是与众不同，大半夜发什么消息。

　　000：六点半我还在。

　　时间已经过了，白元满没回他，却在心里说：谁管你在不在。

　　手机页面震动了一下，夜里那条信息的位置被弹出的新信息取代。

　　000：【转账3】

　　白元满想起自己要退的钱，也发过去：【转账52】

　　她想等对方接收了她再收，不然就这么一直欠着，就一直有些瓜葛。

　　白雪把元满和松鼠拉了一个群，起名【雪里满棵松（3）】。

　　白雪公主：我有一个好想法，你们扮玉帝王母娘娘怎么样，说不定还有人配合拜我们。

　　松鼠：那你扮什么？仙女？

　　白雪公主：nonono，暂时保密，明天揭晓。

　　松鼠：搞鬼哦。

　　yuanman：扮这个可以吗？

　　白雪公主：放心，准可以。

　　白雪公主：明天我们在方同市场1号门那里见吧。

　　白雪公主：下午两点，逛完还可以一起约晚饭。

　　松鼠：OK。
　　yuanman：ok。

　　刚刚聊天框就有几条信息，白元满切换软件，打开【女士光临】，这个群消息很少。

　　【石花】：@麦芽糖味儿的铁揪，我收到了私信，有人希望能帮助她，你可以吗？

　　【麦芽糖味儿的铁揪】：嗯嗯，什么时候呢？她是碰到了什么事？

　　石花的私人消息不一会儿就弹出来：就明天，她应该是家庭纠纷，丈夫不离婚，现在又吵又闹，俩人还打了架。

　　白元满思考了一下，这个群业务真管啊，自己还是个二十出头，不，十七出头的高中生，对婚姻之事哪里会有开导别人的能力，而且明天还和朋友约好了的。

　　她在键盘上打字：花姐抱歉，明天我学校有点事情，我不擅长处理这个，咱们群里应该有这方面经验的姐姐，能得心应手一些。

　　【麦芽糖味儿的铁揪】：花姐，群里面的求助通常都是这种吗？

　　那自己可能无能为力了。

　　过了一会儿花姐回：咱们群什么都帮，什么猫啊狗啊丢了也会帮忙找，受到欺负了也可以去论理，心理想不开我们也会疏导，总之多着呢。群里也有几个你这个年纪的。

　　白元满又和花姐聊了一会儿，切回那一个软件的聊天框时发现对方还没有接收转账。

　　再随之时间流逝，这你来我往的几块钱便也这么不了了之了。

　　她握着手机倒头就睡了。窗帘摇曳，她掀了开，外面居然是一片菜园子，她慢慢走过去，看到一个老奶奶在给白菜施肥。

　　她蹲下去指着菜叶子说，奶奶，这里有一个绿色的虫，老奶奶笑笑并不说话。

　　“闺女儿吃饭咯。”小屋最右侧的窗户被打开，里面的男人伸出半个头喊道。

　　奶奶拍了拍菜，白元满拉着她站起来，一起走进屋子……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白元满醒来只觉得特别累，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第二天周末，白元满早早起床帮父亲收拾食料，她拿出冰箱里的肉沫，说：“爸，我今天不跟你去了，我要和朋友去买东西。”

　　母亲这时候也从房间出来上厕所，白元满回头看了一眼。

　　“买什么，钱够吗？”父亲在装箱，抬起头问。

　　白元满想了一下，那些都是一次性用品，应该不贵。她回：“够，我们学校周三要举办晚会，我们去买衣服和道具。”

　　厕所里马桶收水的声音传出，母亲叮嘱了一句就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已经换好衣物，对沈依山说：“今天我去给你打下手。”

　　“那敢情好啊。”她爸和她对视一眼，笑了，看向她妈说。

　　早上空气好，鸟语草木香。白元满精神十足地做作业，那点试卷根本不够写的，她又掏出辅导书，一连写了四个小时。

　　抬手发现已经12点了，自己去厨房下了碗面，熟练地卧了个鸡蛋，想起冰箱里还有菜，又摘了几个菜叶子进去。

　　白元满一边吃着面食，一边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她家靠西，那市场靠北。最近的路线都一个小时起步，公交车需要转一趟，车站还不是她以往坐的那一个，她计划着时间，告诉自己得提前出门。

　　人算不如天算。中转的公交她错过了，下一趟又要等15分钟，白元满切换路线，打算去与她此时相距七百多米的地铁站乘车。

　　现在只能绕近路，她顺着导航走进几条窄路，这地方人少，路上停着几辆车，走起来轻轻松松的。

　　耳朵里忽然多了一种声音，哭声。

　　白元满摘下一边耳机，她顺着这道声音看过去，路对面有一个男人。

　　看上去三四十岁吧，面容娇好。但对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头微微仰着，哇哇大哭。

　　白元满嘴角抽搐了一下，打算继续往前走。

　　“悦悦你在哪，悦悦！”对方一直重复着喊。

　　白元满听着这个声音继续走，对方也不知怎地，出了那个沉浸的情绪，发现了她。

　　“你好，你知道悦悦在哪儿吗？”这里没有人，有几家院子里的树枝从栅栏伸出来。白元满拿着一只耳机回头看他。

　　这种眼神似乎被理解为一种鼓励，他就要朝白元满过来。

　　白元满起初有些防备，直到余光里看到一辆车，她即刻厉声道：“小心！别过来！”
　　那男人听话地停住脚步。

　　那车快速驶过，也不知道是谁敢在这么窄的居民区开这么快，差点撞到这里的人。

　　白元满无奈走过去，看到他脸上还有被手抹过的泪痕和鼻涕。

　　“叔？你是需要帮助吗？”白元满此时也发现对方的不对劲儿，他是大小孩子，白元满想，于是递给他一张纸巾，在自己脸上比划着教他。

　　“我要找悦悦！”对方把纸对折，在嘴上擦了一下，急切地说。

　　“那你家不住这儿吗？”白元满指指周围的房子。
　　对方摇摇头。

　　白元满又问：“那你家住哪儿？”

　　那男人还吸着鼻子，弯下腰两只手一起拉住白元满一边的手臂，描述着：“很大，有银杏林，还有柿子树。”

　　白元满看着时间，13:42。

　　她苦恼地说：“那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给你打个警察的电话吧，他们能帮你回家。”

　　她刚要拨电话号码，对方被他提醒到了，掏出自己藏在衣服里的项链，眼睛亮堂堂地说：“我有电话！”

　　白元满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回到那块儿牌子上。上面确实写着——
　　悦悦：13*******29
　　润润：17*******73

　　那男人看白元满没动静也没说话，便急匆匆地把牌子翻了个面，指着上面的字说：“这是我家！”

　　白元满不清楚那是哪里，她让男人把牌子翻回来，拨通了悦悦的电话。她先试探道：“你好，请问是悦悦吗？”

　　对方声音带着点哭过的潮气，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是！他在哪儿……请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个行为……”
　　白元满确定后直接开了免提，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对着电话那头喊：“悦悦，你去哪儿了！”

　　女人安抚男人：“别急，我们马上来接你。”

　　女人又问白元满：“你好，请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白元满想了想，说：“要不你们去香鼓路地铁站B口那里吧，我在那里等你们，麻烦尽快。”

　　“好的，谢谢您。”电话那头的女人感激道。

　　“不用不用。”这好歹比她大一轮的人，开口就是“您”，实在太过。

　　白元满这才发现手臂被什么硌着，她望向那两只拉着她的手，他极其不安。她小声问：“可以松开了吗？我带你去找你的悦悦。”

　　男人送开一只手，他手里居然捏了一块小石头。她问：“你拿着这个干嘛，快扔了。”

　　另一边她拿起手机，给朋友发自己在路上遇到点事情，让她们先逛着。

　　白元满格外珍惜遇到的人，向来也说到做到，白雪公主发消息问：你注意安全！

　　松鼠也回：不着急，反正今天没事儿。

　　她回复完朋友打算带着男人去地铁站，男人却不动，他手指墙壁上自己的杰作。

　　哦，原来是因为我没看他为什么用石头而生气了啊，白元满心想。

　　她便顺着看过去，点点头赞叹。下一个瞬间却发现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她楞了两秒，僵硬地回头，弯下腰摸上那块儿痕迹。墙面是淡黄色，那一块被划过的地方颜色要深很多。

　　一个圆，圆的左上方和右上方有两个长长的月牙垂着。

　　白元满记得自己小时候不会画兔子，母亲就跟她说兔子耳朵这么画。那个圆里其实有两个小眼睛的，但被一个大月牙压住了。

　　母亲说，月哪有圆的，我们母女以后一生看到的都会是月牙。

　　白元满像被施了咒，不会动。男人看到她这样又吓得哭了，摇着她的手重复喊“我要找悦悦”。

　　白元满眼睛都忘了眨，陷入回忆也陷入沉思。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两个世界的人会做到如此同频吗？

　　她手指抹过中间月牙更深的两点，会有吗？还是这个东西随着她一起出现了？

　　各种想法在她脑海里交叠，脑子很胀，她粗粗呼吸，慢慢才听到旁边有人在哭泣。

　　嗓子发干，白元满咽下一口不存在的涎水。有一刹那她忘了眼前的人是谁，她要干嘛。但在那种悲戚单纯地哭喊声中她又慢慢回了神。

　　她抬头看手机，居然过去了将近十分钟。

　　周围如此这么安静，她想伸出手拉着那个男人朝前走。伸出去才发现自己的手又冷又僵，不可屈伸。她力气没了大半，说：“别哭了，我现在带你去找悦悦。”

　　男人用衣袖擦过脸，一大只地跟着他朝前走。害怕地问：“你刚刚是被怪兽附体了吗？”

　　白元满扯了一下嘴角，没回答。

　　“你叫什么啊，以后可以去我家玩儿？”

　　想起那项链挂牌上的家属叠字名称，白元满又无奈地笑了，道：“你叫我满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