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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154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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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小区广场,她们碰到了打纸牌的晴奶奶。
“倒是听到声音了,人肯定有,就是休息时间对不上,这两天也就没看到。”
也是,昨天中午白雪还和她联系过呢。于是两位男士在下面和老人们玩着,两个女生同电梯爬升到8楼。
往日重现,只是身边换了人。白雪不让她动手,自己的巴掌实实拍打在门板上。
“松鼠!刘云淑!”
“有人在吗?”
就这么喊了十多声,在心急如焚的状态下,门“嘎吱”打开,缓慢地透出一股死气。
眼前的人头发打结,遮盖住眉眼。她萎靡不振,耷拉着肩膀,脸颊消瘦了许多。
于此同时,一股难以忍受地气味扑鼻而来。
“松鼠你怎么啦?”
“抽烟了吗,好呛……”
白元满的声音戛然而止,正如她有了腺体,她也同样有了分辨事物和信息素散发的气息区别。
“叔叔?”白雪捂着鼻子喊。
几次说话都没得到回应,两人不知所以。干脆沉默跟随她她的脚步,客厅和上次来的时候大差不差,还没等她们问,松鼠突然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
“怎么啦?!”白雪抱着她肩膀,被吓一跳。
房门开着缝,白元满记得上次松鼠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门缝里那股呛鼻的味道很浓烈,她和同桌都是被标记过的人,自然会对除此以外的信息素产生抵触。
但不止如此,这股味道应该没人会喜欢。
白元满艰难道:“你的卧室。”
松鼠也不知是不是听到她这一句,弯下腰破嗓,凄厉的尖叫声穿透过一百多平房子的每一寸空间。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吃饭了吗,炸鸡,你喜欢炸鸡是不是?”她关心人都方式比以前好一些,但还是很匮乏。
她们蹲下来,一人揽着她一边的肩膀,嘴里小声说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松鼠沙哑的嗓子里说:“不要,我不要。”
“那想吃什么?”
“不要,我不要。”她嘴里小声重复着,声音一颤一颤,像撕裂的糖纸声,白元满凑得极近,听到她说,“不要,我不要活了。”
什么?
白元满恍惚觉得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可抬头又对上松鼠惊恐的眼睛。
不活。
不活是什么意思?
救护车和警车总要来一个,白元满直起身,拿出手机。
随后大腿就被抱住,松鼠条件反射地夺过她的手机,泪眼汪汪:“求求你。不要。”
“我没,我只是,好,我不打。”白元满有点语无伦次,蹲下来摸摸她的脸,“你脸色很差,我煮面给你吃好吗?”
她无视了额角那块儿伤疤,难怪那撮头发硬邦邦的,是风干了的血。
这次她没有反对,只是抱着膝盖,生理性地打着哭嗝,整具身体都一耸一耸。
餐桌上的外卖盒子还没收,不知放了几天。冰箱里的菜和水果都不是很新鲜,白元满拿起小葱又放下,最后拿起两个上海青和一个鸡蛋,等挂面下水。
煮了一碗简单的煎蛋清汤面,是松鼠平时的饭量。她不确定松鼠到底多久没有吃饭了,长时间没吃胃接受不了,得慢慢吃一点。
白元满用餐巾擦过桌子,看着白雪将松鼠扶过来,脚步虚浮。
松鼠拿起筷子,呆呆地坐着。
白雪和元满一人坐在她旁边,一人坐在她对面,陪着她发呆。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捞起塌了的面开始吃,小口到猛口,白元满放了杯热水在她旁边。
既然愿意开门,愿意让她们进屋,就迟早会敞开心扉的。
一碗面被全部吃了下去,白元满松了口气。
松鼠站起来,又朝房间门口走去,这一次她推开门,带着点义无反顾。门“嘭”地撞到墙,回弹过来,又被她按住不动。
她的身体代替她开口诉说。
房间不过十平米,里面却有点乌烟瘴气的意思,灯没开,二人自觉将档位调高。
白元满分辨了一下,其中气味,不是一人,不是两人。她脑海中难免在想些不好的事情,一面又觉得这样揣测实属不义。
但还能是什么场合会有这样混杂的信息素,和一个濒临崩溃的女孩。
接着外面的光线,只能看到被窝凌乱,连带着地面上都有些杂乱。
白雪问:“可以拉窗帘吗?吹吹风。”
就在这种想法快因她的沉默打散时,白雪听到了一个“嗯”字。
厚重的窗帘“唰”地被拉开,两人都不太适应地眯上眼睛,松鼠始终垂着头坐在地面上。
白雪捡起两个小瓶子,看不懂上面的英文。白元满直起身观察,地上的人还算冷静。于是她走过去,拿过那两个瓶子,直径约莫一拇指大小。
上面残留的味道早已挥发,或者被覆盖。
第一个她完全不懂,翻译为“冲”,是什么意思?
她的衣角被扯住,白雪拉着她过去,惊悚地指了指垃圾桶的纸堆,上面遗留着一个透明的膜,膜里有透白的液体。
这东西她曾在家里的卫生间见过,白雪似乎也明白。
脸红了又白,眼睛一黑,白元满倒是看清另外一个瓶身,上面赫然写着——Super sex。
脑子里只有“嗡嗡嗡”的声音。
人有一本能,趋利避害。白元满脑中第一反应是以前碰到的那个女孩,父亲拥有她抚养权的那个女孩。
“松鼠。”
“我们陪你去报警好吗?这是不对的,他们要受到惩罚的……”
“没用。”她摇摇头。
现在说起话淡然许多,她揉了揉眼睛。那里眼球胀痛,视线有些模糊。
等了两秒,没什么效果后她才说:“其实我恨过你们,要不是你们,我又怎么会自命不凡;我也恨我爸妈,为什么要生下我,现在又不养我,为什么不在家;我恨我自己,都是我自讨苦之,自作自受,都是我的错。”
她倏地站起来,目光如毒,刺向书桌上面歪斜着已经被撕裂的海报和贴纸。
她扣下来两张狠丢在地上,白色的墙上留下指甲印,白雪凑过去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她粗喘着气:“我恨我、我恨我自己眼瞎。”
“我们帮你撕,你别动气好吗?松鼠,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你别这样,我很害怕。”白雪泪眼欲滴。
那些纸片也不知是用什么粘上去的,好像墙本来就长出的一样。
现在最大的那张纸上被撕了一半,徒然留下半张笑脸,诡异又邪乎。
“那天晚上回来,我都不敢睡,疑神疑鬼,手机充满电,我想问夏新晨,可是,她,她失联了,外卖吃了就想吐,我去超市买东西、买东西回来哕……”她捂着嘴对着旁边的塑料袋一阵呕吐。
半小时后她们才知道事情始末。
松鼠买东西回来,落了锁的房子里却有个不速之客。
正是松鼠此前一直保守的小秘密,那位好事将近的准男友——丰嘉瑞。
松鼠换了拖鞋,拎着几个袋子走进厨房。等她出来就看到外面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全身浅色穿搭,对视上后他歪头笑着,朝她打招呼:“云淑,怎么躲我呢。”
“你,你出去,我爸妈要回来了,他们不准家里有其他男生的。”松鼠紧绷着身体,她嘴里念叨,“我们不合适,我不喜欢你了。不合适。”
“哦,是吗。”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用可惜地语气说,“房间里怎么有那么多我,我以为你很喜欢我呢。”
“还以为你只喜欢我,所以特意把他们都赶走了呢,你真的不喜欢吗?”
垃圾桶里的海报和明信片被重新贴在墙上,只有细微的折痕能看出它曾被遗弃过。
她乱喊乱叫,最后在一种□□的迷离中脱离本我。
昏迷后醒来,这样的折磨持续了两天,她听力和视力都不太好了,但听到那股声音时神经还是颤颤巍巍。
“别想逃。”
“你想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和奸的视频吗。”
“不对,哈哈哈哈,是你予取予求。”
第三天她悄悄联系上朋友,随后又拨打报警电话。
但没多久,房里又钻进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在晃动,另一个人全身白色,连头发也是。
他嘴里说着什么,在墙上拍打着,随后便离开。
死。
当时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件事儿。
要不她死,要不他们死。
几天没进食,气血亏虚,她其实已经没力气了。身体控制不住想要干呕,被身上的人捂着嘴。
痛苦、窒息、绝望、不屈,休想控制我。她最后一博,牙齿拼命刺进对方的手掌,她听到男人刺耳的嚎叫,捅破她最近总是迷蒙的耳朵。
疼吗?
疼就对了。
嘴里满是对方的血,她忍着恶心继续穿透那死肉。随即头皮生疼,脑门不知被推撞到了哪里。
她倒在一边,血从视觉上拉大了她的嘴角,松鼠呜咽地笑着。
那笑声似厉鬼,吓走了两个神佛忠诚的“信徒”。
白元满站起身,先问:“家里有没有医药箱?”
白雪在后面将她的头发捋起来,用皮筋绑住白元满则蘸过酒精,轻拭脏污。
“他想终生标记我。”松鼠笑了,“你们说他怎么比我还自负,我再不济也是Alpha吧,他做梦。”
“可是,我,我恶心,他们还有视频,要是别人知道我要怎么办,我还有脸活着吗?”
白元满用手背将她脸上的泪擦掉,庆幸创口不大,她先用纱布和白胶带轻轻盖住,她恳切道:“谢谢你没有逃避,没有放弃自己,谢谢你信任我们。错的不是你,该死的是他们,松鼠,你说的对,我们是Alpha,是不会如他们所愿的,咱们养好身体,亲自送他们去死,去坐牢,好吗?”
他无非就是将自己的无能迁怒到自己,这个松鼠没有说,她其实还想说,都一整天了,警察不会来了。
但她还是重重点头:“好。”
“对!小宝,我觉得你特别勇敢,就是要反击,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白雪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按首挺胸,“我诅咒他们早死,不得好死,死后还要臭烘烘,被虫子咬,被蛆吃掉。”
松鼠被白雪这具象化的描述逗笑,主要是肯定对方的想法。
梳洗过后换上衣服,后颈压了一片抑制贴,手环档位被调至最高,松鼠摸着肚子又喊饿。
段爸这一天特别充实。
同时他也特别感慨和同情,怎么女儿的朋友这一个两个不是这伤就是那痛。
路上白雪郑重和家人表示,松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和她同住一屋。
忙忙碌碌,折返到白雪家时已经快要下午四点。白元满在门口没看到熟悉的车,呼了口气。
她掏出手机,给司机去了个电话。
社交软件的铃声在兜里响过几次,但000和000.1的聊天页面很安静。
她料想人应该是在悄悄生闷气,速战速决回到家,开门和母亲来了一个亲密相撞。
“妈?”白元满捂着心口,被吓一跳,脑子甚至过了一遍家里有陌生人的场景,她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你出差回来了?”
两个问句都有些废话。
白青云双眼微缩,审视完她的穿着接着审视她。
母女俩在玄关大眼瞪小眼,站了小半分钟,白青云才说了个“嗯”字。
“今天晚上吃番茄牛腩吧。”
白元满很喜欢吃土豆牛腩,牛腩相对来说是性价比很高的,所以是她以前在家最肯做的一道荤菜。
但她想了两秒,还是拒绝道:“我晚上要……”
白青云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留下一句交代:“你不是还发烧了么,早晚冷,最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白元满沮丧地走进房间,将书包仍在床上。她不想爽约,尽管自己在那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没什么用。
好像还有点反作用。
思路朝这个方向一路深耕,睡沙发对腰椎也不是很好,早上起来还要让人因为她顾前顾后。
母亲下厨也不是很多见,她也好几天没见过她了;再者自己的手臂还需要多注意,发炎后结痂,疼倒还好,万一自己控制不住痒半夜抓了一手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白元满便发消息给000.1。
000:凌季润在吗?
000:我妈回来了。
000:明天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000: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醒来(大概)就能看到我了。
她有私心,迟一天是一天,松鼠的事儿晚说一天,那愧疚会不会就少一点?
屏幕熄了又被点亮,时间都放慢。
000.1的消息弹了出来:好,你也好好吃饭。
000.1:那晚上能打电话吗?
000秒回:嗯!可以!
胸口总算没那么堵了,她站到窗前,给司机去电话。
车在树影和楼房里穿行,没多久就完全不见了。她回到书桌前,打开日记本开始写最近的事儿,写完后又翻着前面的看了看。
嘴边始终带笑,无奈的快乐的。字数越来越多,刚开始的短语到现在的作文,回忆越来越多,牵挂是越来越大了。
房门被敲了敲:“闺女儿,吃饭咯!”
“好的。”
白元满站起来做了个加油姿势,拎着书包里的脏衣服出去了。
对方一直没来电,最近没心思做题。一直到快十点的时候她才发消息过去。
000:还在忙吗?
对方回复迅速:结束了。
白元满送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得到了一个拒绝。
咦?
随后对方送来一个语音电话。
白元满一秒判断,她认为对方还是有点生气,一报还一报,自己中午那样对他,他也让人试试厉害。
于是又哄了好几句好听的,对方照单全收。听声音不像是生气,倒像是种她说不明白的情绪。
她搜肠刮肚,变着法换话题,不知不觉说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安静下来,手机那头只余轻微的呼吸声,白元满在安心的环境里,伴随着生物钟来临,睡了过去。
第二天睁开眼便顺着枕头找手机,时间:06:42,电量29%,通话……
通话时长08:57:12,后面的秒数还在转动——【正在通话中】
通话居然还没有挂断!
“醒了?”
“早。白元满。”
对方的声音有些哑。
我去?
我去!什么情况!
“嗯,早。凌季润。”她半坐起来,不知是不是自己刚刚惊讶带出了什么语气词让对方被迫醒了,那边没听到谈话声,她放小声音,“今天也起这么早吗?”
不是的话,请继续睡。
“嗯,起了。”
白元满咬了一下嘴唇,实在没想到他起这么早,这么一来,自己昨天晚上岂不是又放空大话了。
啧。
“那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呢。”腻乎的昵称她还是没能说出口,“我真的就在了。”
听筒将他低闷的笑声传得好大,好长。
他答:“好。”
客厅很安静,白元满留了个字条在桌上便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天还很黑,总时长【09:00:05】是因司机的电话才截断的,现在不堵车,她算着时间朝外面走去。
门卫的大叔精神十足,笑着跟她打招呼。白元满也笑着回了一下。
路边没看到车灯,黑梭梭的没有其他人,白元满便和她说起话:“您视力真好啊。”自己都被围巾裹成这样了他还认得出来。
“那是当然,咱们小区就属你的座驾最豪气,能多看两眼都算见世面喽。”
白元满挑眉,垂头笑了,一柱亮光照在绿化带上,她看到司机朝这边走来,刚打算告别就听到门卫大叔饶有兴趣的开口。
“你怎么不跟那辆白色的劳斯莱斯一起走,吵架了?不过这辆也豪啊……”
白元满脚步顿住,连带着脑子也一起发懵:“什么一起?”
“你常坐的那辆车啊,这不前脚刚走,车尾气估计都还没散干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