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头脑空空的笨狗

1、废墟

　　沈之道睁开眼睛，周围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身上压着厚重的石块，喘个气都艰难，全身上下只有指尖能动。浑身疼痛的已经麻木了，疼的不太敏感，但他心里铺天盖地的难受，覆盖整个身体。缓了好一会，静等着，直到耳边响起窸窸窣窣急切啃咬东西的声音，沈之道才用沙哑干涩的声音礼貌道：“你好，可以救一下我吗？”

　　外面人停止啃食东西，没有震惊，没有好奇，非常习以为常。

　　正在沈之道思考要是那人选择不救他的后路时，眼前看到疑似夹杂细微舞动灰尘的光投进来，一条黑脏干瘦的腿正在卯足劲使力，背上的力猛然一松，然后沈之道就使出吃奶的劲从地上爬出来。

　　周围是废弃不全的石屋，倒塌大部分，不能遮风挡雨，倒是能隐藏踪迹。他全部力气都用来爬行，拖拽麻木的肢体，没有力气再支起身体，眼前乌漆嘛黑的人也没有再帮一把的意思，就改趴着为仰躺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死过一遍，软绵无力，经过折腾，血络流淌，精神恢复知觉疼的颤抖。

　　乌漆嘛黑的人俯身打量沈之道，手里食物攥在手掌里有意隐藏起来，警觉，对着人畜无害甚至爬不起来的沈之道敌意满满，浑身像是竖起扎刺，好像沈之道是个唯一不小且不稳定的炸弹。奇怪，抵触的要死，还费力气救自己出来干嘛。

　　沈之道被盯的发麻，嘴角扯出一抹善意的微笑。

　　沈之道默默拉开点距离，爬到离他远点的地方：“那个，谢谢了。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区域吗，那个记年吗？”

　　沈之道觉得他昏迷之前是在废墟之城，任务没完成，自然没人下来捞他，可是这里比之前更加荒芜，破败，到处都是枯枝残壁。比他来的时候还要不堪。他来废墟之城是为了修复星石，拯救被遗弃的难民。要是这里真是废墟之城，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他沈首席脸面往哪搁。

　　“废墟之城，X2030。”眼前人回答。

　　沈之道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星石呢？”

　　小孩脏的看不见表情，没什么起伏继续回答：“打破，废了。”

　　沈之道平静的脸上出现明显的裂痕，着实不可置信。但很快调整心态，一个吃不饱饭，饿骨嶙峋的小屁孩，能知道什么，说不定哪只耳朵在反动分子嘴里瞎听的。

　　身上恢复点力气，撑着墙体爬起来，想去外面打听情况。费尽力气，摇摇晃晃刚站起来稳住身体，就被难林拉住，没控制住身体，一头结结实实又栽到地上。

　　难林没想到他轻轻一拉，就把人拽倒了，不安的吞咽，强撑着说：“你不能走，我把你救出来，你要报答我，不能走！”

　　沈之道翻身坐起来，安抚炸毛的小孩：“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想看一眼外面什么情况。”

　　看到沈之道没有怪罪，恼怒，难林心口一松：“可以问我，总之不能离开我身边。”

　　沈之道说：“好吧，我有点饿了，外面有便餐馆吗？”

　　难林眼睛不可思议瞪大一圈，又想他脑子也许被砸坏掉了，这样一说的话他庆幸的蹲下来，哄道：“外面是地狱，这里只有恶魔，可没有食物。”陡然一转，故作深沉的说：“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你进去会得到食物，不会被饿死，看在你长的不算难看的份上，我有办法可以让你进去。”

　　沈之道轻笑听着他说，心里不信，有这么好的地方，你自己不进去，流浪在外面饱受饥饿之苦。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你了。”

　　难林肉眼可见高兴起来，甚至把手里藏着的吃食拿出来分享给沈之道一半。

　　难林：“那你跟着我。”随后又想起这么快答应会不会有猫腻，语气十足，带着一分警告：“不要耍花招！”

　　沈之道两手一摊，肯定道：“当然不会。”

　　沈之道跟着难林走出了这个碎石烂瓦围成的庇护圈，外面真说是地狱也不为过，绿色的草地变成黑焦焦的一片，垃圾堆成一坨小山，连绵起伏，空气中泛着破浪热痕，吸一口是密密麻麻呛人的细灰。入眼看不见整齐的楼房，他们变得破败，死气沉沉。也没有沈之道第一次来，随处遇到被围打欺压的可怜人，这里简直连个人烟气都没有了。

　　沈之道心头被压的喘不过气，心里完全找不到思绪，怎么会糟糕成这样。

　　难林走到栏杆包围的地方，栏杆里面是一块巨大的龟型铁皮镶嵌入地下。迎面走来三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手里拿着大概3米长的绳鞭，冷眉竖眼的。

　　难林上前和他们小声嘀咕几句，见中间一人点头，给了几瓶营养液，就见士兵过来拿鞭子绕着沈之道捆了几圈，拽着他走了。

　　沈之道明白自己就只能卖几瓶营养液，想挥手告个别，好像没法挣脱，就口头说了再见，难林愣了一下，快速撇过头，再没别的动作。

　　穿过铁栏后的空地，进入铁龟壳，士兵带他上了升降梯，梯门打开后，是冰冷光滑的铁皮，地面，墙壁，房顶都是铁皮构成。除了些衣着盔甲巡逻的士兵，整个地下空荡，没有其他声音。

　　沈之道被手拿鞭子的士兵甩进一扇铁门后，力道大的感觉自己内脏都移了位。爬起来，映入眼帘的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与铁龟壳和废墟之城天差地别，生动，鲜亮，似乎更接近主城，辉龙星城。

　　还没惊奇半刻，就被来的人鞭打着安排苦力，换了统一暗黑色工装，和其他人一起将巨石抬进轮车手臂上，前前后后搬了30多块石头。不仅摸不清状况，还喝了没味觉的营养液，睡在硌人的石头上，身上也是被鞭子打出的红血痕，和石头碰出的青紫。

　　本来咬牙一忍的事，再看到已经习惯这样生活，麻木顺从的人，突然悲从中来。

　　他睁开眼睛看黑夜，思索白天的情况，这里只分派两个管理者，其他都是抓来的苦力，中间还紧急的命令苦力躲进角落，像是在隐秘的建立某个供奉死者的天墓堂，大概还和辉龙星城有关。

　　发现夜里守着的始终只有一个管理者，于是第二天偷偷制作了一只简陋的□□，在夜里逃了出去，摸进了走过来时管理者警告不准踏入的禁地，解开石室门，偷摸进去了。

　　一路上石墙上展示的几管量子光波剂，应该是自己先前研制的，想不到为什么会在这，什么人摆放的，毕竟他给出去这药剂自己都数不清了。走到前面是叠放整齐的衣物和几根用金线环绕的头发丝。最里面是一块锦缎覆盖的庞然大物，要是完全掀开布肯定没法还原，于是找了墙壁上镶嵌的挂灯，钻到锦缎里面。

　　灯打满整个空间，在看清这个庞然大物后，沈之道嘴唇微张，满脸不可思议，身体像是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心中愤怒的吼叫：为什么不给我穿一件衣服！

　　这坐庞然大物竟是沈之道自己的雕像，从上到下光裸着，竟然连胸口的痣都雕刻的分毫不差。

　　沈之道愤怒过后是彻底困惑了，这么大费周章的为了供奉这尊佛，他好像没在这里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贡献，反而把这里搞的乌烟瘴气。

　　沈之道算好时间赶在□□效过后回去了。

　　这里有花有草有高山和流水，明媚如阳光普照般。

　　沈之道白天都没时间到处晃悠，天天被鞭子抽成陀螺连轴乱转。原本偏瘦的身体此时更是弱柳扶风，手臂，小腰瘦的可怜，倒不是这的伙食不好，其他人都没受什么影响，也有些大娘瞧着沈之道有模有样，又孱弱的渗人，心疼私下偷偷多给点。但遇上频繁的苦力和极度挑食的沈之道，那些善心只能让沈之道短暂的感动一下，除此别无用处。

　　管理者突然善心大发说要给瘦成干丝的沈之道安排轻松点的活，去流水边清洗新进的珍珠贝壳，这些华而不实用来装点的东西，沈之道之前可是非常喜爱的。

　　去水边想清洗下黑手和弄脏的脸，低头，空气无风，水面铺成块劣质的铜镜。一下子沈之道就看清了自己是谁，极度惊恐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异常引来了巡视的管理者，挨了一鞭才换过神来。

　　映出的人脸不是他！

　　出神洗着东西想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才点醒最初他疑惑的问题：他不是已经死在幻涯下了吗？

　　他想了一万种情况，最接近现实的可能是他死后借魂在别人身上。

　　可是这样的话，他到底该是谁？怎么证明自己真实的身份？

　　细想了一下，发现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识别的物件信息对于他是谁？

　　他一直惶恐不安，还对别人避如蛇蝎。想着自己不去信任别人，就以为永远都不需要。

　　最后无奈的毫无办法，觉得随遇而安也不错，没有身份，没有责任，况且自己死过一次就代表永远要消失掉了。

　　然后他听到后面想起喧哗，隐约听到特战官的称谓。扭头看见曾经渺小悲惨的墨成羲被人拥护在人群中，很受人欢迎的样子。沈之道忽然又被这励志的榜样燃起信心。

　　墨成羲这个名字，光亮，充满希望，却和他本人毫不相干。他看着忧郁，冷漠，外面罩着肉眼可见的隔离罩，光明正大在表达，不要和他靠近。

　　沈之道收回视线，没看见墨成羲皱着眉头观察他，询问助手：“是不是他表现不好，你们没给他饭吃。”

　　冤枉的跟在后面的管理者紧急上去澄清：“特战官误会了，他就是自己作的，快饿死了，还挑着这不吃那不吃的。”

　　墨成羲没说话，就走开了。

　　沈之道洗完一部分，打算送回去存着，遇见墨成羲抬脚狠厉不留情面踹向一个人的小腹，将那人振飞嵌入墙内。看到已经够严重要命了，墨成羲还不打算放过，步步紧逼向前。

　　沈之道脑子跟不上身子，唰的一下挡在被重伤人面前：“打人至于下这么死的手吗？”

　　其他人一阵唏嘘。

　　沈之道目光愤懑，眼神倔强，明明身如蝼蚁，却想捍卫天下正义，看不得不公平的事。没等墨成羲说话，沈之道把嵌在墙上的人拉下来，左右上下看了看，有些不可思议他既然没受不可抗逆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