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西汉梦回

4、第三章 夜中传信

　　燎原刀在云海中劈开第九重寒雾时，仪修敏锐地捕捉到刀柄传送来的异样脉动。原本冰裂纹中蛰伏的霜息灵力此刻如掌纹舒展，竟在她指尖游走成星轨走向。她旋身落在黑箭竹林边缘，借着月光细看刀柄——新生的防御阵纹如冰晶蚀刻在鲛绡靴图纸的刻痕之上，每一道弧度都暗合三百年前北海极光裂天的轨迹。

　　仙盟大典才结束，按以往规矩都会举办为期一个月的云麓宴供各地仙修交流论道，仪修却没这歇息的闲暇，早早被宗门唤去处理魔蛟入城抢夺幼儿的祸乱。刀鞘忽而震颤，凝出冰火交织的符文在空中交织。仪修以神识触碰其中一道赤金色阵眼，耳边陡然响起魔蛟毒血飞溅时的腐蚀声，毒液即将沾上衣袂的瞬间，燎原刀柄突然蔓开莲花状冰纹，恰如当年试剑池底的守护阵法。此刻她才惊觉，那看似自然生成的防御结界，实则是将幽笛的霜玉笛孔火烧痕逆向复刻而成——冰裂纹里藏着的不是简单的加固术法，而是用九曜星辰方位布置的替伤阵。

　　这是多年不见，一见面又是一份“大礼”。幽笛那法修就这么看不起她这武修吗？手中捏诀催动灵力，凭着指间精准的操作直接暴力解阵。指尖抚过散落的阵纹时，一段模糊记忆突兀浮现：五百年前中天门论道台上，幽笛的广袖曾被她的刀风削去半幅，而翌日送还的法袍袖口内衬，细密霜纹里藏着与她护腕纹路相近但有些奇怪的防御法纹。而幽笛曾用指抵在她的刀身上推演星图。那时他广袖盈风，指尖霜息凝成细针，一笔一画刻着阵纹："若遇魔气蚀心，坤位星砂可化煞。"仪修当时醉得厉害，只当他在胡诌解酒咒，如今细看，这新添的阵纹竟与当年未刻完的阵图极其相近。

　　"以命换命的把戏，我仪修可不是这般无用之辈。"她冷笑一声，却在收势时望见袖口暗绣的燎原纹正泛起靛蓝微光，那是星阵图批注专用朱砂遇到霜息时的特殊反应。想了想，仪修还是捏了张传讯符纸，潦草涂几笔送了出去。

　　霜玉笛尾的赤金流苏扫过案前《破军星轨注疏》时，幽笛的笔尖悬停在"贪狼移位"的阵眼标识上空三寸。朱砂将落的刹那，他左手袍袖中悄然滑出一枚冰雕莲盏，袖风轻振间，殷红砂砾已被替换成掺着金粉的赭石色粉末。

　　这是第三百二十七次替换朱砂。

　　砚中赭石粉触及阵图蚕丝纸的瞬间，立刻化作细碎星芒渗入经纬。旁人只当这是批注官特制的除魔砂，唯有他知道其中混了仪修斩杀九头妖蛇时的残血——三年前极北荒原那场恶战，她左肩溅落的染了妖毒的血被他用霜息凝成冰珠仔细保存，只在进行贴身小册记录零散星轨标注时，才会小心使用。

　　"天璇位的裂痕不该用补阵手法。"他突然对着虚空开口，笔锋却指向右侧空白。朱砂星芒暴起时，半卷阵图竟自行翻动，露出夹层里冰封的鲛绡残片——正是当年未送出战靴所用的绑带。幽笛垂眸掩去眼底波动，笔尖在残片上勾出连绵不绝的冰火纹。若此刻仪修在此，必会认出这正是她刀柄新生阵纹。自从幽笛得了她的血液，无论仪修解多少次阵，他总能想方设法地又给补回去。

　　窗外忽然掠过赤色火光。他迅速合拢阵图，袖中却飘落一张金纹符纸，上面是她狂草书就的质问："替伤阵的施术代价，仙君不打算解释？阵已解，仪修徒有一身蛮力，无需仙君如此费心。" 字迹边缘焦黑翻卷，显然被怒火灼烧过。

　　幽笛轻笑一声，指尖凝霜将符纸折成飞鹤，这次竟被发现了，仪修对阵法的研究倒是令他惊讶了。镇纸白鹤左眼中暗藏的回信术法亮起，幽笛抬了手，却迟迟未写一字。五百年前中天门浣衣所的记忆翻滚而来，幽笛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少女仪修死死攥着那件袖口绣有冰莲纹的法袍，耳尖通红却佯作镇定地对他道："仪修自会加强炼体，无需这等低劣手段。"

　　“被发现了，看来是我修行惫怠。”幽笛无奈笑道，白鹤左眼的光熄灭在是夜独燃的烛火中。

　　迎风远眺，衣摆上沾染的残血早已干涸，她挑眉看着散落阵图上久久盘旋的霜意竟逐渐凝成一头巴掌大的小鹿，一成型便跃至仪修的掌侧亲昵地蹭她指尖，仪修愣神："三百年前北海除魔阵的阵眼突然变成火鹿纹，我就有所怀疑..."，放出一丝灵力向鹿身探去，"混进我的残血做阵引，仙君倒是挺闲的。"

　　本命灵力化的式神干的好事幽笛第一时间就察觉了，“擅作主张！”耳尖瞬间烧红，飞快催动霜玉笛将周身灵力尽数收回，仪修掌上的小鹿立时消散在微风中。

　　“？”仪修困惑地侧了头，人心还是如此难以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