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西汉梦回

8、第七章 春归刀鸣

　　西海的月光在鲛绡纱上流淌时，仪修终于看清幽笛闭关洞府的全貌——整座寒玉雕成的洞府竟是熔铸了她当年斩碎的魔蛟逆鳞，残余的赤焰气息在石隙间游走。“你叙的这‘旧’，倒真是挺旧的……”这场恶战，仪修记忆犹新，差点就被魔蛟吞了自己的灵火本源。

　　"这算不算物归原主？"幽笛广袖轻扬，霜玉笛尾扫过她腰间佩刀。

　　“难不成你还打算将这洞府送我？”仪修话音刚落，足底突然传来异样震颤。青金石地面在月光下泛起涟漪，数万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如潮水褪去伪装——每个"修"字都裹着不同年份的霜息，最古旧的刻痕里还凝着黑箭竹林的晨露。

　　"甲子年惊蛰..."幽笛指尖抚过一道几乎被磨平的刻痕，"你第一次替我挡下魔修的偷袭。"冰晶在他指腹凝成当年的场景：少女仪修倒提长刀劈开毒雾，发梢火星溅在他誊抄的星轨图上，烧出枚焦点，最终被少年改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修"字。

　　仪修忽然觉得喉头发紧。当年她嘲笑幽笛"法修的纸片儿比命金贵"，却不知这人将每片有灼痕星轨图都拓在寒玉砖上。最深的裂痕来自百年前的血战，那个"修"字最后一笔几乎劈穿地砖——正是她悄悄护他这闭关之处洞府的气脉，硬抗魔将七记重击的夜晚。

　　"闭关清修？"她靴尖碾过满地刻痕，手执燎原刀柄将石面撞出清脆回响，"玉律仙君倒把'修'字悟出三万六千种写法。"

　　幽笛耳尖泛红，霜玉笛突然迸出冰焰。青蓝火焰中，五百年来被刻意掩饰的赤色核心终于显露——那分明是用她残留在战场的刀气炼化的心火。

　　"你的冰焰..."仪修怔怔望着火焰核心浮现的霜纹，"一直藏着这个？"

　　"就像某人刀柄里藏着青丘的《忘情诀》。"幽笛笛孔飘出段《凤求凰》的变调，音律引得燎原刀柄“嗡嗡”低鸣，不多时一张泛黄的狐族残页腾空而起，九尾狐虚影在月色下舒展腰肢。

　　仪修慌忙去抓，却被幽笛用霜息凝成的丝线缠住手腕："当年问我借《清心咒》压制刀气，原是要给这物件打掩护？"他眼底晃过二人出师筵席尾声的画面——仪修红着眼将残页拍进刀柄，身后是青丘长老意味深长的笑。“心仪之人的一抹灵息做引，封入本命法器之中？”

　　刀柄突然发出悲鸣，狐尾状的火光中浮现出仪修从未示人的记忆：二十岁生辰那夜，她跪在青丘狐族面前，用一滴心头血换来所谓"封情锁爱"的咒诀。月光淌过她颤抖的指尖，在残页烙下"宜断妄念"的批注。

　　"现在不需要了。"仪修并指如刀，生生将残页从烈焰中剥离。九尾狐哀鸣着消散，刀气褪去妩媚的狐火，还原成最本真的赤金色。她腕间红线寸寸断裂，当年自缚的情咒终于化作桃花雨簌簌而落。

　　幽笛忽然吹响《破阵曲》，冰焰裹住纷扬的残页。霜玉笛孔飞出三百六十只蓝蝶，衔着碎纸片往青丘方向飘去。"我既助你将法宝物归原主……"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酒葫芦，"可愿赏脸共饮？"

　　仪修望着他襟前不知何时沾上的桃花瓣，突然想起五百年前那个赌约："老规矩，谁先醉谁负责收拾..."都是没醉过的人，也不知要耗尽多少坛陈年桃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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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海潮生处】**

　　幽笛第十六次"不慎"让酒液沾湿仪修袖口时，终于被她用赤焰灵火缚在石壁上。"玉律仙君这'手抖'的毛病，"指尖燃起赤焰烘烤衣襟，"莫不是上了年纪？"

　　"上仙喜欢这种方式，幽笛也是可以奉陪的。"幽笛好整以暇看着红霞逐渐爬了满脸的仪修，袖中滑落颗留影珠，映出昨日场景——仪修醉酒后非说珊瑚丛是糖葫芦林，硬拽着他尝遍七十二种"糖霜"口味。最后抱着块砗磲喊"幽笛师弟"，非要给人家的珍珠纹上霜花纹路。

　　瞬间便撤了那无端惹人误会的灵火，仪修忽然将什么塞进他掌心。幽笛低头看去，竟是支崭新的玉笔，笔杆雕刻的霜莲法纹与他常用的霜玉笛几乎如出一辙，只有那隐隐带着的刀意提醒施法之人的差别。

　　"赔你的。"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颈侧，"省得仙君总拿陈年旧账说事。"

　　幽笛抚过笔尾新刻的"律"字，忽然召出本泛黄账簿："甲子年七月初三，仪修上仙毁我星轨图三卷；乙丑年腊月廿二，熔我玉髓砚台一方..."他每念一句，空中便浮现对应场景的幻象，"若要清算..."

　　"闭嘴吧你！"仪修面红耳赤地劈碎幻象，却见幽笛手中账簿突然自燃，灰烬凝成句新批注：丙寅年仲春，得偿所愿，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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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友当年求的是断情绝爱..."长老双指掂着那张残余着些灵火气息的残页，“我们青丘一族却不喜断人姻缘”，指诀一变，姻缘石的"宜断妄念"渐渐隐去又重新化为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宜修大道"。

　　#### **【尾声】**

　　返程绕道途经黑箭竹林时，幽笛忽然驻足。仪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五百年前刻着失败阵法的青石板上，歪歪扭扭长出了连理枝。赤焰纹与霜息纹在月光下交错，恰如他们纠缠的衣摆。

　　"当年你说..."幽笛话音未落，唇间忽被塞了颗牛肉干。仪修嚼着辛辣的肉干含混道："修心问道的路还长——本仙可不敢掉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