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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宋涯听到一声口哨。
      这地方堪称废铁群,哨音短促又嘹亮,撞在在四周的铁片上,荡起回声。
      他收腿,看过去。

      沈确抖抖肩,活动了一下。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剪影也能看出来是个练家子,个高腿长,肩宽腰细,瞟过来那一下相当凌厉。
      让他想起前天夜里的那双眼睛。
      烦躁。
      想找人打一架。

      宋涯觉得对方这张脸有点眼熟。
      他眯着眼,快速扫过那人周身。
      很普通的一身衣服,灰色短打上衣扎进二百年没洗过挂了浆一样看不出颜色的裤子,踩一双脱皮粘灰的靴子。
      十个矿工有九个都穿这样,还有一个打赤膊。

      但他很快看到对方的车。
      震惊地飞快又看了一眼。
      一月前他就见过这玩意儿了,东拆西补拼出来的一个车架子,搁在张云铺子门口,风吹过都哗啦啦响,那家伙忒扣,连块兽皮都不舍得给车绷上,就装个原石炉子,他以为这是张元铺子的装饰,展示一下机械原理或者闲得没事拼着玩什么之类的。
      原来真的是辆车吗?
      这东西是怎么过来的?
      这人扛过来的吗?

      男人原本靠在车上,现在往前走了两步,插兜站定。
      又吹了一声口哨。
      尾音上扬,还打了个转。

      宋涯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买丸子那天遇到的大少爷。
      第一眼没认出来实在是除了一张脸一样,其余没一点相似。
      幸好少爷这厮有一张颇具辨识度的面孔,宋涯不认为这种长相可以被轻松撞脸。
      这是找了高人指点啊,宋涯心说。

      宋涯冷哼一声,也往前几步,拇指扣到食指上,一边走一边抬手抵唇。
      一声嘹长明朗的哨音。

      俩人面对面竞走,几步下来相距不过十来米。
      相当有默契地同时飞身,一个跃起便冲了过去。

      宋涯落地后迅速矮身,躲过身后扫来的一脚,屈肘向后顺势推击。
      少爷一声闷哼,收腿后撤,只缓冲一步便重上前,凌厉的拳风直冲宋涯面门。
      宋涯刚旋身而上,见状举臂格挡。他双脚踩住地面,腰身借力后折,单手撑地后拧腰抬腿,一脚蹬上少爷勾来的左拳。
      巨大的冲力叫二人各自向后滑行数十步。

      宋涯脸上表情不变,只一双眼中暗芒一闪,掩住一抹痛色。
      他的身体开始不对了。
      Omega分化后身体筋骨的强度会降低,力气不足,连带他惯常的招式也会随之很难达到应有的作用。
      他心中暗骂,郁郁不可一语蔽之,略一活动关节,便蹬地再上。

      沈确却已在方才辨认出这人面貌。
      想叫一声“误会”,可既不知道对方姓名,自己这一身装束又难以自陈来历。
      几句话还在唇齿间踌躇,对面已然凌空飞来一腿。
      显然是一点收手的意思也无。
      稍微收敛心神,沈确叹气,只好抬臂招架起来。

      二人身形颇快,呼吸间已是十数个回合走过。
      胜负尚且未分,宋涯已经心急。
      他还没彻底恢复,又是刚刚分化,对上这一会招数已经叫他体力不支,勉强才能维持呼吸平稳。
      索性不再留手,游鱼般闪身到少爷身后,以手为匕削他后颈。

      沈确感到对方动作骤然加快,感到脑后风声,偏头闪过,抬肘相击。
      他甫一动作便已暗叹不好,可已然出手。
      果然,他身形一动便露出下盘破绽,膝窝处立刻遭了重重一脚。
      而这人像是凭空比别人多长出几根韧带,以腿为轴,折腰滑身,稳稳当当游至他身前,毫不客气在他胸前又补一脚,只叫他本就不稳的身形委顿在侧。

      宋涯一张苍白面孔被薄汗染上红晕,勾唇一笑,借力飞身跃到那铁架子摩托上,点火开动行云流水。
      只留下一句笑言,“再练练吧,大少爷”,便在烟尘滚滚中不见身影。

      沈确被他当胸一脚,见他头也不回骑着摩托跑路,干脆也不起身了,索性放松躺在地上。
      半晌,露出一个笑来。
      真是奇怪了,这样看走了眼又被人不客气地揍了一顿,倒是一点恼不起来。
      连着之前心中郁结都好像随之散去不少。

      他撑起身子往前看了看,又叹了口气。
      不过这下得走回去了。

      宋涯从城外滑进来,把车靠在墙边,长吁一口气,才终于放松些许。
      下城没人这样打架。
      都是死斗里缠出来的技巧,招式都称不上。
      那少爷就算是得了高人指点也不过就那样,他前面几招还算掩饰得不错,后面就算再如何变换招式,也是一目了然的正经出身,这样利落标准的拳脚,估计就算在军队也算相当不错了。
      这得是上城那劳什子军校出来的吧,宋涯心想。
      真笨。
      他撇嘴笑了笑。

      要只有少爷那还能多玩会,可谁知道这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人。
      现在这种情况,宋涯可不打算冒险。

      他这样想着,推了一把眼前的铁架子。
      又高强度跑了一遭,这破车已经开始冒黑烟了。

      宋涯径直把车停到张云铺子旁边,二话不说,抬脚踹上他店门。
      “你坑了他啥,换回来。”

      城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人,宋涯咬着苹果,往旁边挪了挪,换了个更角落的地方蹲着。
      脚都快麻了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耷拉着蹭过来。

      “小宋哥,”童佳低着脑袋,准确地蹭过来,叫了他一声,却没抬头。
      宋涯蹲着都看不清他脸,尝试两次无果,最后啧了一声抬手扳住童佳的脸,迫使他面朝自己。
      姹紫嫣红一张脸。
      童佳抬手想擦擦脸上的血,结果手在脸上抹过反而蹭开了一片灰。
      宋涯下巴绷紧,把童佳前后扒拉着看了个仔细,眼中的怒火愈燃愈烈,却压住了声音,问:“是赵冬?”

      赵冬是个皮肉贩子,和他们合作很久了,虽然抽成不少,但是眼里只有钱,喂饱就行,还算省心,宋涯就一直没起心换人。何况他之前带童佳一起去过,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童佳闻言两只手连摆:“不是冬哥不是冬哥。”
      后面的话却好像吞到肚子里了一样,嘴唇快要咬烂,却怎么也不开口了。
      宋涯抿紧唇不说话,只一双眼盯着他。
      童佳却知道这是他怒极的样子,可他也慌啊,就这么点距离,他啥都还没来得及编。
      宋涯见他不说话,三两口把手里的苹果啃干净,干脆利落抬腿就往里面走。
      童佳一下子就扑上去,死死拽住宋涯,“我说,我说啊。”
      童佳嗫嚅半天才讲清楚。

      他今天压根没找到赵冬。
      刚到那附近就发现不对,虽然是上工日,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活干,交易区里总会有些四处打闲的人,今天却整条街道不见一个人影。
      但童佳不能就这样掉头回去。
      他包里装的是变异兽,血肉这种东西越放越不值钱。
      更何况,下城区最值钱的除了物资,就是消息。他好不容易能帮上小宋哥的忙,怎么样至少也要看清楚情况。
      结果他刚转过街头,打眼看过去,那边赫然有两个士兵,穿笔挺的制式军装,正靠着墙,抽烟谈笑。
      不是城防的装束,和驻军的也有些不同。
      他心里发慌,刚准备溜,就被他们逮到了。

      童佳说完就小心地抬头看宋涯。
      宋涯的神色不变,半晌才出声,“他们抢了你的东西,然后呢。”
      童佳赶紧摇头:“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要我的东西,我不给,所以才挨了打。”
      宋涯“唔”一声,继续追问:“他们就这么简单把你放走了?”
      童佳:“他们还问了我的名字。”

      他没说的是,那两个高大的Beta士兵讲话时正掐着他的屁股,念他名字时语气暧昧,带着浓重烟草味道的笑容并不比下城酒吧里的人体面。

      宋涯看着他,半晌才嗯了一声。

      童佳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他们好像是在贴告示,上面写要征兵。”
      宋涯重复了一遍:“征兵?”
      童佳点头:“而且,我看了他们衣服,”他指指肩膀,“上面有标志,不是城防。”
      童佳说:“好像是要征一个什么护卫队。”

      城防的人都是在下城区直接招录,说好听点也是军部直属,但是没有具体军衔,只有一个“同某某衔级”,真到了要调兵的时候,城防只有被驻地军官调的份。
      而城内是很少见到驻军的,他们一般在界膜或者工厂附近做事。
      在城里狐假虎威的只有那些好不容易混上一层城防皮的无赖。
      之前驻军从没有在下城征兵。
      下城贱民当然也只能混进军部鄙视链最底端的城防。
      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所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宋涯心说。

      宋涯想起那位被他一脚踹翻在器械坟场的大少爷。
      少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来到下城吗。
      莫名地,宋涯感觉胸口有点堵。
      可能是因为踹了少爷胸口自己愧疚了,他这样归因。

      宋涯把手里的苹果核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
      回头对童佳说:“你先回去。”
      童佳问:“你要去那里看看吗,我跟你一起!”
      宋涯笑了一下,说:“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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