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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逃跑车 ...
牧四诚早晨醒来的时候,窗外明亮的日光正巧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影子,他听到桦树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鸟儿从树梢上腾空飞起,只留下一串拍打羽翼的声音。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环顾四周,猛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公寓里。他低下头,甚至能闻到被褥的芳香。他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就像只是睡了一觉,而后在一个周六的早上自然醒来。
他把窗打开,早上温暖和煦的风涌入了卧室里。那些悬挂在窗户上的白色轻纱帷幔被风吹起,吹得很高再轻轻落回飘窗台子上。他还睡眼惺忪,就望向窗外。街道上所有生息寻常,他特意留心听那些经过的人说话,这次终于不是含糊其辞的噪音,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声。
难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难道我终于回到了我的世界?他想,心中却没有应该出现的那种兴喜若狂,而是被一种巨大的寂静和空虚笼罩。他麻木地站起来,穿好衣服,却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封信函。
他拿起它,逐字逐句地读到:
“亲爱的牧四诚:我们将于2026年6月6日(星期五)下午3:00,在X城滨海玫瑰教堂举办婚礼,期待您的到来!冯黯&袁晴晴附:宴会系室外婚礼,现场不提供停车位,敬请见谅!”
袁晴晴早就死了。她不可能还活着,也不可能和新郎结什么婚。牧四诚几乎一下就明白过来,这只是白六的一个圈套。但他犹豫了片刻,事到如今,就算知道是圈套他也会舍身跳进去了。更何况白六在圈套外面撒了厚厚的糖霜。他想,为了把戏做得真一些,刘怀和刘佳仪应该也会去吧?
牧四诚将请柬丢到一旁,他先去洗了把澡。这么久以来在外奔波,冲洗过后确实舒畅了许多。洗完澡之后,他在衣柜里东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出来一套说得过去的像样礼服。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抹了些发胶。牧四诚找出来一瓶刘佳仪送给他的香水,喷完之后对着泛起雾气的镜子照了照自己。他的脸上,已经没有那些丑陋的尸斑了,牧四诚惊讶地左看右看,镜子中确实是一个青春男大的样子。他看着一身休闲西服的自己,竟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今天的阳光实在明媚,把过去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又刻意不去想事关白六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最常用的猴子耳机挂在脖子上,然后对着这样好的阳光,坐在窗前呆呆地看了一整天。直到订好的闹钟响起来,他才恍然抓着请柬出了门。
坐着公交车,热热闹闹地穿过大半个城市,过了马路到滨海栈道上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出来有些热了。于是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所有一切的真实,所有一切的人们从他身边经过,他听到久违夫妻交谈的絮语,他听到母女父子之间的嬉笑,他看到儿童们路过老人身边叽叽喳喳地叫呀,笑呀,他看到生命在眼前冲撞,绽放。一切都真的像假的,但是早春梅花的香气却真正萦绕鼻尖。
他很快看到了海蚀崖上高高的教堂,看见婚礼的彩旗从那小崖丘上一路挂下来,直到沙滩上。就连陡峭的礁石山都有飘扬的风幡。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刘怀在朝他招手,他穿了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装,显得很成熟。来喝喜酒的宾客有许多,他们前前后后排着队,把海滩通往教堂的旋转栈道围了个水泄不通。刘怀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然后兴奋又开心地朝着牧四诚努力挥手。他从人潮中奋力挤出来,把牧四诚拉过去,他一边热切地挽着牧四诚的手,一边说道:“四哥!你终于来了。佳仪今天是花童,晴晴姐说伴郎今天有事,麻烦你去顶替一下。走走走,人真是太多了。”
牧四诚看着鲜活的刘怀,却发现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他轻轻把刘怀的手从臂弯里拨开,而后对他说道:“好,我马上去。”
刘怀愣了一下,立刻说道:“可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呀?不过你快点儿,四哥!”然后他朝他挥了挥手,走开了。
牧四诚转过身,果然看见白六穿着灰色长风衣远远站在五色风幡下。
白六望着海面,他没有说话,直到遥远的海峡顶端的古堡里传来新人结婚的撞钟声,他才寻声望去,飘扬的彩旗从山顶教堂一路挂到了他身边,他站在离象征幸福的经幡拱门数尺之外,吹着海风,看着海面上白鸥点水而飞。
他 眯着眼看过去,看不出来平静的海面下藏着他坍塌的玫瑰工厂,绵绵密密盛开过的海玫瑰就像遥远的传说,只有水上盈盈浮动的碎光。太阳斜射在一个柔和又不过分刺眼的角度,他转过头,看到牧四诚站在他的身后。
他没有再穿着那浮夸又张扬的貂皮大衣,没有叮铃啷当挂满哥特摇滚风的项链,甚至没有带上他的猴子耳机。
海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手插在西装的口袋,胸口还别着象征伴郎的礼花。
因为阳光热烈,所以他的眉眼微微皱着,却给整个人平添了一股不同于过去毛头小子气息的,更沉稳的东西。
他站在迎光处,白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脸。那是一张已经褪去了所有尸斑的,光滑的面庞,洋溢着藏都藏不住的年轻气息。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白六那年,二十三岁,最好的年纪,再闪耀的光芒也不如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更炽热。
他一瞬间就认出来了——那是真正的牧四诚。完全就是白六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是神昏沉岁月里的一个艳阳天。
牧四诚走到他身边,说道:“我们走吧。”
“去哪儿?”白六故作不懂,“难道你不参加婚礼了吗?”
他抬头环顾四周,说道:“我完全是按照你心里想看见的,布置这场婚礼的。”
“是的。”牧四诚回答,“我一直很想看到这一天。可是生死两生,这样的幸福已经不再适合我了。”
他走到白六面前,说道:“你布置好这一切,不就是想让我看看我还能不能回归过去的日子吗?你听到我的答案了,白六。我回不去了。”
“你又何必再来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试探我?”他叹息道,“现在我已经没办法骗自己了。我看到这些活死人,只会想到你是操控他们的人。”
“你终于替代了刘怀,刘佳仪还有袁晴晴在我心中的地位。你终于把他们都杀死了。你满意了吗?我跟你走。”牧四诚说。
“但你今天还是来了。”
“是的,因为我不死心。”牧四诚回答,“你一定要我看看你是怎么毁掉我一切的,我也确实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从白六身边走过,说道:“走吧。”
“去哪儿?”
“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牧四诚耸耸肩,说道,“我不在乎。”
他走了两步,却发现白六根本没有跟着他。牧四诚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白六轻声说:“你看,今天海上有热气球。我们先去坐热气球,怎么样?”
牧四诚看着他,发现白六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两人肩并肩朝售票处走去,花了五十元钱,又相对无言地排了一个多小时队伍才登上热气球。这会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香槟色的夕阳混着云雾在天际回荡,他们悠悠地向上飞去。这些日子里依然春寒料峭,冷风从吊篮外吹过,往下看时,海水由碧蓝慢慢染上夕阳的昏黄金光。信天翁落在吊篮上。
白六思忖许久,还是说道:“我不妨告诉你。如果你想和我走,我有无数种办法把他们都带回给你。”
“不觉得可笑吗?”牧四诚轻蔑地说道,“你绞尽脑汁毁掉了一切,这会反而假惺惺地说你愿意捏着鼻子把他们都还给我?你不觉得矛盾吗?”
“是的。”白六说,“但我也没有办法。”
“我已经说了,放我去死。我什么都不要了。”
“自由真的有那么重要?”白六不置可否,“我已经告诉过你。”
“你永远不会懂的。”
“我并非厌恶自由,但是自由的代价有多高哪。”他摇摇头,说道,“人的灵魂太容易被蛊惑,给你一个面包,跟我走,不需要去讨论自由这种高贵的东西,你一辈子也无法触碰到它,你也不需要它——还是不愿意吗?”
牧四诚没有回答。
“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自由,自由要求你把自己从人类族群中放逐出去,一辈子吟唱流浪者的歌曲,成为一条直线,从世界这端射向彼端,永不停息,直到死亡也不能阻断你的旅程,穿越了生命,直达群星之间。”白六说,“而你太懦弱,它的价值你承担不起。”
牧四诚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反驳,而是说道:“那么白六,去爱吧。”
“但是你接住了面包,就可以跟我走。我给你尘世的幸福,给你所谓的‘命运’。你只要向我乞求,奉献,忏悔就可以。我给你看一角宇宙的奥妙,你不是一个人,你会被接住,被拥抱,被亲吻。你追逐我的步伐,玩我的欲//望游戏,就像你祖辈千千百百年做过的那样。葬在族群里,幸福地等待来生。”
“白六,去爱吧。”
“别再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说了,我告诉你了,爱是虚假的。爱是人类的后路,什么自由,什么爱,都是求权不得后的失败品。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还可以骗骗自己,说,没事,只有爱是最重要的,只有爱是一切的答案,只有爱是亘古绵长的——这种废话,都是失败到谷底了的人欺骗自己的借口,人潮往来,凡尘万千,只有我永存。我是不会去爱的。我不需要爱。”
“白六,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爱我吧,因为我也爱你。”
白六不再说话了,他停止了他的高谈阔论,只是冷漠地站着,看着牧四诚。
“说不出口也没有关系,我来替你说。”
他划开一根火柴,轻轻向下丢去,火柴落在地球上,熊熊火焰焚烧着这世界的一切。
他吻住了白六的唇,嘟囔着说道:“我来替你说.......对不起,还有.......”
“我爱你。”白六回答。
他们两人相拥着,整个世界在一根火柴的燃烧之下扭曲变形,所有一切都像塑料一样散发出被烧焦的刺鼻气味。两个死人之间并没有生者意义上的“气息”,但他们还是贪婪地汲取所有一切,掠过鼻息之间的风。世界在火光之中熊熊燃烧,他们的爱欲也在其中蒸腾,世界上只有这个热气球还在无止境地上升,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洪水泛滥,地上三分之一的花草树木被烧焦,海水三分之一变成血,江河湖泊变苦,日月星辰的三分之一被击打,三分之一的白昼没有光亮,只有这疯狂又热烈的吻还在生长。那些出现在所有噩梦,所有副本里的怪物全都爆发式的从火海中喷涌而出......
直到这个吻结束。牧四诚睁开眼睛,嘴唇都发麻。他向下看去,才发现蓝色的大海依然在涌流,人们依然在欢笑,下方的教堂门口,新浪与新娘站在黄昏的余晖下朝人们挥着手,整个世界散发着毛茸茸地金光,幸福从他心里满溢出来。他们在这个美好的世界里,在这片海洋的微微上方,在风里接吻。他轻轻笑了。
他们从热气球下来后,就像1934年的邦妮和克莱德一样,偷了一辆明黄色的小跑车,开着它驶向未知。他们趁着太阳还没完全沉入大海,趁着第六天还没有彻底结束,沿着空无一人的公路驱车回家。
日暮大道,落日余晖,马路两旁散落着第四天留下来的断肢和躯干,黄昏给它们镀了一层血釉,远看起来还有一种哥特式的美感。
牧四诚把白六摁在副驾上,把自己的胸前挂着的墨镜摘下来,给白六带上,说:“老大,带你飙车?”
白六看都不看他,干脆利落地下了命令:“开。”
牧四诚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敞篷赛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风吹过他飞扬的头发,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哪怕是千回百转的崎岖山路,他也得心应手。这里除了呼啸的山风揉杂着夕阳的金粉,吹的人眼前亮堂堂的。牧四诚调了一下车载音箱。
牧四诚伸展左手,只余右手稍微把着方向盘。风猛烈地涌入他的怀抱,将他的白色衬衣吹得猎猎作响,山路一边就是悬崖,他就这么玩命。
白六抽着烟,将烟灰往外掸了掸,他看着牧四诚,牧四诚很英俊,之前最多是一种年轻阳光的气质,这几年刀口舔血的生活却磨平了他的柔情,削出了一股亡命之徒的锐气。他眉眼之间的那种厉色已经逐渐让人望而生畏,又长时间与丹尼尔等人厮混在一起,渐渐也变得喜怒无常,疯疯癫癫。他似乎一直在挑衅,透过白六,挑衅他背后的,他所代表的死亡。而他终于死于白六手下的时候,他以为他如愿以偿了,可是那天白六再次出现在巷口,他不明白。死亡到底是什么?他滥杀自己世界的造物,想要找回那一瞬间子弹穿脑的痛苦,可别人的尖叫都不如他自己来的嘶哑,都不如自己的崩溃更触动他的心。那一瞬间的死亡抹杀了他的存在吗?还是说这个世界,这一切不过是缸中之脑?
每一天,每一次相互靠近,白六都能感觉到他趋近于崩溃。牧四诚在自己为上帝的世界里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存在,他需要新鲜的刺激,今天他在这里飙车,可他们都明白这已经无法再麻醉他,让他沉溺于白六给他创造的爱情幻象里了。
他不可控了,就像时速已经飙到两百码的赛车,就像他们的一切,都在朝着悬崖逼近。下一次接吻的时候,他会蒙上白六的眼睛,他不会再情迷意乱地跌入陷阱了。
白六生平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有了下注的刺激感,他推开眼镜,白日眩晕,在嶙峋高山之间,那是末日的光辉。他站了起来,闭上眼睛,伸出双手,风吹过他的风衣,他的腰带随风吹扫在牧四诚颊边,干叶玫瑰的气息已经混着□□刺入了牧四诚的血液里,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了。
他印象中,白六不是一个喜欢这种危险项目的人,所以他看到白六站在副驾上,怀抱长风烈日的时候,感到了一霎的诧异。
就算降到了一百五十码,风依然涌得猛烈。白六扬起了头,尘灰在风中刮擦着他的下颚,他闭上了眼。
牧四诚扶着他的腰,防止他跌倒。可是手刚环过去,风吹起他的衬衣,白六左腰间显眼的烟疤清晰地镌在侧腰上,牧四诚一愣。
那晚的狂欢地狱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却的。那晚饕足于情//欲的他,对白六做了什么,他也是不会忘记的。
他手扶着方向盘,侧身轻轻吻在了白六腰间的烟疤上,他干涩的唇摩挲着那道疤痕,闭上了眼睛。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神已经离开了赌桌。
黄昏时分,宇宙下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场流星雨,木星将要撞上地球,列车飞抵黄金之国,蔚蓝深海下玫瑰盛放,女巫们在狄奥尼索斯节喷涌的红酒里食人血肉,公墓六尺之下骷髅狂舞——整个地球混乱,迷离,趋于崩溃,一切真理都消失了,一切文明都消亡了,人们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赤裸相拥,从母体带下来的血水还没有褪尽——你还要揭开命运的盅,数我的骰子点数吗?
在这个无序的世界里,只有我的心脏还在规律地为你跳动。
咚咚咚,我爱你,咚咚咚。
逃跑车灵感来源于霉霉的《Getaway Car》,这首歌的灵感又来源于美国著名的雌雄大盗邦妮和克莱德。二十世纪30年代的美国处于经济低潮,失业率急剧攀升,很多人生计发生问题。雌雄大盗干着抢银行的生计,两人嗜血成性。在数月的公路逃亡生涯后,两人最终被就地正法,死状凄惨[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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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逃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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