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番外《展翅》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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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很多年以前，那位绿衣姨娘曾经对我说过，爱啊，就是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整个系在那个人的身上。
彼时裴煊鹏无法理解这种形容，听得心惊胆战，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要爱人。
这以后的许多年间，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尽管已然发现所谓爱，其实如一道劫数，逃不掉，躲不过，却仍是小心翼翼，许是将真心藏掖得太久，倒不知如何才算真心了。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无法理解江韶岑的爱法。
他与我截然相反，如压抑了几万年的火山喷发，一旦认定，就穷追猛打、煞费苦心，得不到时甚至不惜玉石俱焚，将周遭人等、家园故土、甚至江山社稷都一并卷了进去，这般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似要燃尽三生三世的姻缘。
这样的态度，未免叫人害怕。
裴煊鹏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付出如斯？
然而，尽管心底存疑，我却一直不敢挑明，生怕一旦把话说得透白，他便真的幡然醒悟，发现自己爱得全然不过是个幻影，只因求而不得，才弥足珍贵。
裴煊鹏打小骄纵惯了，后来又一心复仇阴谋算计，这么几十年日积月累下来，心地当然未见得有多纯良。所以，当我发现自己中箭，心底其实不能不说是存着一丝庆幸的。
都道人生如戏，高潮时戛然而止，固然遗憾，却可令人良久回味。
既然事已至此，裴煊鹏的人生在这一刻结束，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虽然死后之事尚不可知，来世之说茫远且飘渺，但临死前有江韶岑相伴左右，足矣。
我躺在江韶岑的怀中，贪恋着最后的温暖和宁静，然后，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看见往昔的一切如走马灯似的的闪过，甚至看到了将来，看到我们都已垂髫，携着童子，相扶而行，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情形。
若梦里的世界能一直如此，长眠不醒是何其快活？
只可惜，我还是被江韶岑的声音惊醒了。
那沙哑的声音落进迷离的意识里，听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他说，煊鹏，醒一醒，不要放弃，你想，这些年来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哪一次不是一起挺过去了？
他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老天爷他可怜我。因为老天爷知道，这世上若没有了裴煊鹏，江韶岑一人又怎么可能独活……
他最后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回城，找沈君桓他们。
说罢，浅浅地笑了，扬起皮鞭用力落下。
车轮掉转方向，重又大力碾压。
我的浅眠被这个突然的声音打断，已然涣散的意识重又强聚起来。
他说回城？！这人可是疯了？！他好容易才从奚霫脱身，现在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我多想跳起来一拳将他打醒，身体却如灌了铅般，一切努力都化作微弱地挣扎，只能带着无尽的不安和惶恐，身不由己的随着他朝向回城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自前方传来马蹄声，夹杂着女真语言。对话中，“挞懒”的名字隐约可辨。
完颜昌的人马竟然追来了？！真没想到，为了两个叛逃的汉人，竟然如此兴师动众！
快跑！快跑！我急出一身冷汗，却发不出声音。
可江韶岑竟然停下了马车。
他对面前的士兵朗声道：“告诉挞懒，我们手中持有奚霫的城防图，若他不想城防图流出，就乖乖放我们走。”
前方有人听到了，旋即大笑，我听出是主簿的声音。
“你以为你是谁？竟与我们讨价还价？城防图又如何，奚霫坚不可摧，就算宋国那些软脚虾拿到手也没用！”
江韶岑也笑了：“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为了宋国卖命？城防图对攻城或许用处不大，但若流传至其他金国贵族手里，想必对挞懒的前程是大大的不利吧？”
主簿不说话了，一旁有人插嘴：“大人，少和他废话，快把这家伙抓了，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江韶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很有手段，但既然我敢在这里同你们说话，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城防图我们早就藏在某处，三日后便有接应之人去取，若你们想用严刑拷打逼我就范，大可以试试。”
主簿沉默片刻，嘀咕了一句什么，接着我便听到了马匹凄厉嘶鸣的声音，和江韶岑的一句“住手！”，我心觉不妙，果然，下一刻就被人用力拉扯下车，扔在地上，有人翻过我的背脊，撕开衣服，查看完伤势后，又对主簿嘀咕了几句。
“你刚刚说‘我们’，可见，除了你，这人也知道城防图的下落，我只需待他清醒问他便好了，至于你么……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江韶岑沉默不语。
“来人，把这个宋国奸细抓起来，他不是嘴硬么，那就叫他尝尝我们大金的手段！”
很快，耳畔便传来江韶岑的闷哼。
每一个声都像割在我心头，刀剜般痛。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甘愿自投罗网，还撒下显而易见的谎言，竟只是为了诓他们救我。疯子！这个不要命的疯子！我疼得骂不出声，唯有眼泪满溢出来，顺着脸颊，似血一般流淌。
就在这时，传来马蹄声，有人喝道：“住手！”
随即，便听见主簿叫起来：“挞懒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心里甚是惶恐，挞懒竟然到了？！
那人厉声道：“我要你找这两个人，你们把他们搞得这么半死不活？”
“大人，这两个奸细——”
“谁说他们是奸细？！”
主簿见那人发怒，慌忙命人住手，江韶岑倒在地上，发出疼痛的喘息。
我略感庆幸，然而，很快觉得不对劲，这个半路杀出的“挞懒”十分奇怪，这声音我应该是头一次听到，太年轻，似只有二十出头，与完颜昌的截然不同，但也不像是沈君桓他们乔装打扮的，不然又如何轻易瞒过主簿的眼睛？
何况，这声音虽然陌生……但总觉得有哪里似曾相识。
我昏昏沉沉地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人重又抬上了马车，这次众人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挞懒”似的。
然后，那个被称为“挞懒”的青年俯身凑到我耳畔，压低声音道了一句：“没事的，裴大人。”
我陡然惊醒，原来，这人竟是平添？！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番外《展翅》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