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扇扇

23、第二十一章

　　夜半时分，留桃苑书房中一灯如豆。面带倦色的杜锡铭与身边的帘舟已静坐了许久。
　　“帘舟。”半躺在太师椅上的杜锡铭缓缓开口，“听说你今天闯了平柳苑？”
　　帘舟紧闭着嘴僵直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帘舟，你……还记得萧先生那日的话吗？”
　　“嗯。”
　　“萧先生是一位明世之人啊……我这样的商贾人家得以遇见他实乃大幸。”
　　帘舟轻轻低下了头。
　　“帘舟，你可曾想过，以后不再从商？”
　　帘舟闻言一愣，皱眉道，“父亲家业，儿子理当继承，怎敢作此痴妄。”
　　杜锡铭笑了笑，专注地望着自己儿子道，“孩子啊，你的性子就是太倔了，家里不是还有老父顶着吗？怎么偏就是你要替府里处处周全呢？你不过才十八九岁，我未交予你的事情，你又何苦操这些心呢？”
　　帘舟一言不发，默默坐在凳子上。
　　杜锡铭慈爱地看着儿子，道，“其实在萧先生提及之前我便已经注意到了，你一直是个骨骼清奇的孩子，爱钻研些武术，这些从商的门道，你也不过是本着责任才去学的。其实，在决定放弃‘完璧’之前，我的确有意让你继承。我不是不明白你想学武，但谁人没有这些心愿呢，有时，现实的力量压一压，这些心愿的也就慢慢沉下去了，再想起来时，也不过是些少年时代的旧梦了。”
　　帘舟抬眼望向父亲，眸子竟是熠熠莹润。
　　杜锡铭叹了口气，微微苦笑道，“可是，孩子，人总该为自己圆一个梦的。我的这条路，终究要有人替我走下去，可是，那个人未必就一定是我的儿子。你有你的路，你有属于你自己的景致，不是我不愿，而是生为一个人，不能总是重复别人的后路。”
　　帘舟闻言轻轻敛下眸子，低了头。
　　杜锡铭轻轻摇了摇头，道，“孩子，莫要为自己套过多的枷锁了。你平时话不多，性子许是有些固执，虽然看似沉稳内敛，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啊。”
　　帘舟盯着自己的衣摆，只觉得上面的锦绣祺瑞有些朦胧。
　　杜锡铭温和地看着面前沉默的少年，忽而铿锵道，“是一个男儿，就当勇敢自立，勿要顾及过多。想做的，便去做，想拿的，就去拿，想争的，一定争得到！若是如你这般闷着自己，不过一个庸才而已。”
　　帘舟猛然抬头，却见父亲意味深长地朝自己轻轻点头，“帘舟，鱼鸟相去远，水云兀自闲，如此，你便走你的武学之道，而我，就做好自己的玉器商人！”
　　帘舟紧紧地皱着眉头，只觉心里一阵酸涩。
　　“孩子，莫要以为自己一人就能撑得住这天地，有什么要说出来，我也可以教教你，若是如此闷着，过激的行为便不是不可能出现了。你虽内敛，却仍是有些冲动，还是需要历练的啊……”
　　帘舟望着语重心长的父亲，一阵心酸，满腔的话竟是无从说起，只有重重点头以表感激。
　　杜锡铭见状微微宽心，忽而又是一阵猛咳，惊得帘舟忙抚其背，待咳完后，杜锡铭静喘半天，才缓缓道，“帘舟，我以前总是不认，可是，现在确实不得不认，我啊……老了。人一老，就喜欢罗嗦，就喜欢顾虑许多，还真不如你们这些小毛头了。”帘舟抿着唇角，眼里满是担忧。
　　杜锡铭默默望着眼前清俊的儿子，缓缓道，“老夫的儿子，竟已如此般坚强了，以后定当是一奇才人物了。”
　　帘舟望着老态尽显飞扬不再的父亲，不由悲伤不止，悄悄低下了头。
　　杜锡铭看着儿子，一字一顿道，“我老了，可我的儿子正年轻，只有我这儿子，才当得起这源州三剑。”
　　帘舟抬眼望着父亲沧桑却坚定的脸，不觉浅浅微笑。
　　杜锡铭心里慢慢腾起一股自豪，坚声道，“这三剑中的啸月、凤跃都已从了奇侠。剩下的，便只有这藏于梨花阁的梨花剑，才配得起我的儿子！帘舟，为父收手前的最后一桩事，便是替你讨来这梨花剑！”
　　帘舟轻轻握住父亲的手，沉声道，“儿子不要父亲再为儿子如此操劳。既是儿子的天下，且看儿子闯出如何的天地来！”
　　杜锡铭苍老的脸望着帘舟，不觉已然湿润，半晌才压下激动，道，“好！”

　　三日后，杜府蕴滕堂。
　　“萧先生，此番下来，甚是麻烦了。”杜锡铭站在凭澜面前叹道。
　　凭澜躬身道，“老先生切莫如此，凭澜受不起。”
　　杜锡铭一笑，说道，“既然先生如此，先生临走之前，老夫也不多客套了。”遂转身从身旁一随从手中接过一正方锦盒，道，“酬金我已差人奉上。只是先生书法清绝，老夫手中还有一物，实不忍心就这样荒待府中，想一并送与先生。”语毕亲手打开锦盒。
　　场中之人，无人不为之夺神。
　　一方老坑端砚，蕉叶润白，焦青葱翠。仿若一片蕉叶，净嫩天成，清白如溪，青花似竹。雕刻以云松围抱婵娟之状，微微陷处略显潮润，仿若呵气便能成墨。
　　凭澜看了一眼，低头道，“如此重礼，凭澜自愧持之不起。”
　　杜锡铭摇摇头，道，“先生的书法乃是大成，怎又说是当不起？我平日里也不常写什么字，若是你近几日的招待还算满意，便拿去算作还我一个人情。”
　　凭澜正欲说话，杜锡铭朝祺沐使了个眼色，一旁祺沐遂道，“凭澜你就收下吧，这几日你陪杜老爷说了这么多的话，的确该当的啊。何况杜老爷的病也好了，就更没什么当不起的吧？”
　　凭澜浅笑道，“凭澜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既然凭澜说是受不起便是当真受不起。”
　　祺沐疲倦地揉揉头，道，“杜老爷，我说不成吧？凭澜性子也很拗的。”
　　帘舟轻步上前，小声对祺沐说，“你昨天一个人又跑去喝酒了？”
　　祺沐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轻声道，“看我头疼就知道了？”
　　帘舟不答，只紧抿着嘴角退回原处，忽听得杜锡铭道，“罢了罢了，凭澜先生既然如此客气，老夫也就不强送了。”帘舟默默望着新添白发的杜锡铭，突然站出来道，“萧先生，那日你舞柳画字，与其说是书法清绝，不如说是武学路子有不凡的造诣。”
　　凭澜低头温声道，“帘舟少爷说笑了，凭澜在武学上并没什么研究。”
　　帘舟也不顾，继续说道，“萧先生那日脚步轻盈，姿态清奇，步伐手力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先生就莫谦让了。”
　　凭澜闻言只轻轻抬起眼，静静望着帘舟，却见帘舟并未看他，只上前对杜锡铭道，“父亲，既然凭澜先生治好了父亲的病，我们杜府就不要吝啬了。尝闻萧先生几欲购买梨花剑不成，且让儿子前去买来，送与奇侠萧先生。”
　　杜锡铭闻言轻轻蹙眉，盯了儿子半晌，方才缓缓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凭澜见状轻轻敛下眼眸，表示默认。
　　－－－－－－－－－－－－－－－－－－－－－－－－－－－－－－－－－－－－－－－－－－
　　下章帘舟大显身手，前去梨花阁讨得‘完璧’，敬请各位关注。
　　感谢大家的留言，我的回帖请看右边“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

　　Ｔｏ　Ｂｏｂ：你喜欢凭澜？笑……我也喜欢凭澜。凭澜的淡然从容是生长环境所致，后文将有所交待。偷偷告诉透露一下，其实凭澜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叹气），正如祺沐所说，凭澜冷眼旁观置身事外。其实正是这种较为冷眼的性格特征才造就了他看事物的透彻，所以凭澜总把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可以说外表温柔，实则无情。但是凭澜不是没有改变的，上一章里他与祺沐的默契一笑其实代表了很多意味，祺沐和他都明白了怀抱着池悠的他不是不感动的，因为作为永远力求周全的凭澜，他是不会当着帘舟的面不顾帘舟而俯身抱紧池悠的，由此祺沐明白了凭澜并不是冷漠的，更让凭澜的人生观，价值观有了新的认识。谢谢你的留言，鞠躬。
Ｔｏ　丹东：行文节奏较慢的问题我也深刻认识到了……我总想做好铺垫，细节处理得当，可是如此一来就显得拖沓了，正在找一个平衡点……谢谢你的打分，很感动，也很喜欢你的故事，不俗的文笔，很值得我学习，尤其是情节进展很快，最值得我学习（泪）。其实写的时候我写得更多（大家不要ｐｉａ飞偶），我发表的已经是删了很多的，但在我自己看来仍是拖拉，我会尽量改的。词的研究其实也说不上，只是写的时候颇费脑筋，又要考虑突出人物性格，还要注意格律，所以写词的过程中真是怎么一个辛苦了得的。好啦，不罗嗦了。
Ｔｏ　樱某：这位大人啊，留个全名给我吧，这样子叫你粉奇怪。功底啊，这个，好惭愧。对了，你的文叫什么，偶要去踩。谢谢你的夸奖，我都有一点飘飘然啦，不管怎么说，ＪＪ强人多不容置喙，要是跟他们比可就比到爪哇国了。这篇文写得好辛苦，相信你看得也很辛苦，因为非常拖拉，在此涕泪满面感谢捏着鼻子看下来的大人，谢谢谢谢，我一定要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