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诈欺》睡仔

11、第 11 章

　　吴嘉承翘了整整三堂课后才归来，或许虐狗事件已经传遍教职员.即使他课中才回到教室内,台上的老师仍选择无视他的行为。

　　他上课如往常一样专注，下课却难以忍受与这些同学在同一个空间内,几乎是立刻离开教室。
　　辅导室开始请人来教室按照顺序传唤班上几个人的名字，从施国辉开始，陆陆续续参与昨天抓捕吴嘉承的人都被一一叫走,身在这个班级里的每个人都逐渐意识到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已经接近放学的课堂，白安易照往常不会留下来晚自习，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和准备明天的功课了。
　　午休时间他曾经想过找机会问问吴嘉承发生什麽事情，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吴嘉承的脸有些红肿，而且他们昨夜才道别过，白安易对三个弟妹哪裡多了瘀青都清清楚楚，更遑论是在特别明显的脸上，吴嘉承脸颊上的是新伤。

　　估计这三堂课裡，他在哪裡被打了。
　　只是当他凑前准备询问时，吴嘉承经过门口短暂的与他视线接触却很快地转开了。

　　白安易问他准备去哪？
　　吴嘉承装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白安易本想追上去，看到同学投向这裡的目光，才又想起了自己与吴嘉承的关系定位。
　　吴嘉承不想波及到他，可此时此刻他自己产生了一种见死不救的罪恶感。

　　他被无视的当下，有劝说过自己，吴嘉承也是默认他的态度，他们仍然可以是放学后的朋友。
　　但白安易心里很失望，开始对必须採取漠视的自己感到失望。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
　　『我打工读书两者都需要兼顾，不是其他同学那样过轻鬆日子的学生。』

　　而且，吴嘉承似乎有著王瑞德他们一伙人以外的其他麻烦。

　　因为今天被辅导室传唤走的，其实除了施国辉一行人，最早的是…
　　白安易看向邻座干净的桌面，常思纬不在位子上，桌面如往常一样乾淨得连点橡皮擦灰都没有。

　　常思玮今天带著下巴的伤口来上学时，不少人都问了他受伤的缘由，可是常思玮都没有正面回答过任何人，他也刚好是唯一一个在吴嘉承被传唤后重叠到吴嘉承三堂课空白时间的人。

　　如果没有这一遭，白安易绝对不会把任何猜想跟言行举止一贯良好的班长有任何思考连接。
　　白安易现下有了个目标可以猜想，才发现一直暗指自己有大麻烦的吴嘉承其实一直没刻意隐藏自己的观感。

　　首先是吴嘉承几乎是避谈班长这个人，一个不霸凌他．甚至看起来会帮助他的人。
　　而且对话中也经常意有所指。

　　〝真的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但你如果再问下去,或许答案会让你无法相信。〞

　　〝就算有人想栽赃你，又怎么确定当时会临时抽查班上的书包？〞

　　〝也许这就是他可以确定的事情。〞

　　回想到昨晚这段话，白安易终于落实自己的怀疑。
　　提出搜索的是常思玮，搜出证据的也不正是他吗？

　　可是班长这个人…怎麽会呢？

　　白安易光想到这个人，就根本难以想像他跟杀老鼠搭上边。
　　但只要他倾向于信任吴嘉承，这样的猜测好像完全无法避免。

　　吴嘉承到底有没有真的扯进什麽麻烦裡面？
　　到底是谁在撒谎？

　　白安易此时此刻只是想弄懂这个怀疑。
　　不久后的他把自己淌入一个难以想像的大混水中，却是始料未及。

　　学校午后，垃圾场旁升起袅袅白烟，校工李叔蹲在地上，将一迭迭冥纸放进了火堆里，等它们付之一炬，成为白色尘埃随风飞舞。

　　「郎供，趴告看主人，告那系死，马算得系主人的错误。（人家说打狗看主人，狗要是死了，也是主人的错误）」李叔喃喃自言自语，把烟头凑近火堆，借个火种。「酷罗啊…今日系温对不起你，没保护得你。（今天是我对不起你，没保护到你）」

　　交接班的警卫在他刚来上班时，就急著跟他说已经捉到犯人了，他说杀酷罗的是一个恶少年。
　　李叔抖了抖烟头，心里却没有半点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见过那少年仔，最近似乎被欺负的很严重，就连前天都还被关在储物间，是自己帮忙放出来的，他被放出来没什麽太激动的情绪，甚至说了声谢谢，在他的陪伴下离开。

　　而昨天轮班的时候，少年仔又似乎被整得很惨，整个人又黑又脏，还带着股臭尿酸味，跟他擦肩而过时，想令李叔印象不深刻都难。

　　可那时酷罗还在李叔身边转来转去，摇着尾巴要讨吃。
　　李叔知道学校裡管事的不会信他，但李叔自认是个明白人，他觉得少年仔不是犯人。

　　李叔虽然现在也是半隻脚进棺材的人物了，但以前跟原住民打猎过也曾多次进山救过人，其实是学过点自然观察的追踪术，即使在土石流淹没整个村的环境裡，原住民还是可以靠著折断的树枝或者脚印找到失踪者走过的痕迹。

　　趁著现在天没黑，李叔正在找犯人的痕迹。
　　他暂时不想打草惊蛇，得要抓淮时机才能出手。

　　酷罗死的模样他看了好几回，明白凶手其实不聪明，留下很多证据。

　　例如酷罗虽然会亲近学生，但只有固定认识的几个人给的食物，牠才会吃。
　　酷罗死前伤得厉害，如此凑近动手，凶手肯定也会被喷沾到一点。

　　昨天离开学校大门的就那么几个，他每个都见过，可以确定没一个是凶手。
　　所以今天上午他偷偷跑回学校裡，独自去后校门查探，在围墙被压坏的植物上终于找到了新攀爬过的痕迹。

　　李叔走近观察，可以想象到那人沾了血，又被恰查某沾满了一身，然后仓皇地从围墙翻过去，赶紧逃离学校的画面。(恰查某:当地一种野草俗名，种子很刺，会黏在衣服上。)

　　于是他绕去后校门的几个摊贩那里问了一下，昨天有没有学生攀爬围牆。

　　鸡排店的老板竟然点头表示他正好目睹了那幕，因为那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攀爬围牆。
　　根据对方的形容，李叔认为自己已经知道谁是犯人了，这是一个很让他意外的学生。

　　说了也没人会信。

　　古人说，早日不成天。

　　他得有耐心等。

　　李叔安静地看着火光，伸手将冥纸一张一张投入，畜生道的图腾就盖在冥纸金箔上，在火光中片刻不到就消失殆尽……

　　黄昏的光线带着一点沉红照进室内。

　　晚自习大家上课是很随便的。
　　有女孩桌上放着镜子，有男孩抽屉里藏着小说，有人传着简讯，讲台上的老师则正叫学生回答考古试题。

　　「这篇文章大体在说什么？」

　　「一个小男孩遇见火灾的感想。」

　　「对，下一个是谁？」

　　大家都很安静，英文老师这才抬起头，只见下一个坐位上并没有学生，连书包都没有，很显然已经翘掉晚自习了。

　　「是那个神经病啦！」忽然有人这么说道。

　　班上有些开始知道上午到底发生甚麽事情的人，都爆出一阵笑声。

　　英文老师见状立刻要求大家停止嘲笑，她连忙说：我不知道你们是听了什麽谣言，这样去说你们的’同学，但现在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的情况下，骂人家神经病是很过分的行为。

　　那老师，查清楚的就可以痛快地说了吧？
　　有学生挑了她的语病。

　　又是一阵爆笑声，还伴随著一些不知情的人不断问著到底是怎麽回事？

　　英文老师看这情况，已经明白说甚麽都是欲盖弥彰了。
　　明明主任才说过要教职员们三缄其口，也没有跟任何涉及欺负吴嘉承的同学透漏虐狗一事，这事情还是不知道从哪裡传开了。

　　学校本来就是没有秘密的地方。

　　她乾脆忽略笑声，跳过空桌，叫下一个人来回答…

　　常思纬专注地看着考题，完全不受周围影响。
　　直到身后的人将一张纸条丢过来

　　上面秀气的笔迹是用粉红色的原子笔写著：

　　为什么不看简讯？等你回很久了耶！你装甚麽认真呀！书呆子！

　　讲话语气带著任性，没有属名，常思纬立刻望向坐在角落的副班长朱晓惠。

　　朱晓惠歪歪头，都起嘴，这是她很具特色的一个表情，又或者是从偶像剧裡学来的一个夸张表情，不晓得为什么，班上也有女孩子刻意模仿起她的这个动作。

　　美有时候是比较出来的。

　　常思玮认为朱晓惠不是特别漂亮的女孩，只是在这样没什麽美女的班上还算得上可以，有几个追求者而已，是一个很记仇的女生，少得罪得好。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拿出手机。

　　你知道他们在笑甚麽吗？你知道吴嘉承那个神经病做了什麽吗？

　　常思玮直接对著朱晓慧摇摇头，没有回覆简讯。

　　手机很快又传来震动声。

　　想知道的话，晚自习后跟我们去唱歌！去〝来享乐！〞
　　唱两个钟头就好，九点我们一起回家，我跟你说。

　　常思玮阅读的表情让朱晓慧跟坐她旁边的姊妹都几乎以为约成功了。
　　可是收到的回复，却让她们大失所望。

　　我今天要回家读书，对不起。

　　朱晓慧可不高兴了。

　　手机不断传来震动，好几封简讯一起传来。
　　常思纬没再去看，翻过考卷，跟随老师的进度检讨下一题。